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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間靜止的時候,萬物都會靜止。


    即便是空間晶璧那邊,正在光柱裏緩緩下降的數百名天使,也停在了原地。


    光線穿透他們的羽翼,變成無數道細絲,畫麵非常美麗。


    關於死亡,陳長生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思考最多的人,那因為天書陵那夜之前,他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死亡的陰影裏,雖然後來他獲得了自由,但當需要的時候,他很快便可以迴到過去,很容易做出決定。


    當三千劍從夜空裏飛迴,即將貫穿他的身體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在精神層麵上,他已經死了,但在物質層麵上,他還活著。


    生存與死亡之間有一條很細微的交界線,在那根線上有著很玄妙的狀態,可以理解為疊加,也可以理解為俱非。


    能夠進入那種狀態,其實並不困難,也許每個生命在終結的時候,都會進入一次那種狀態。


    問題在於,生命進入那種狀態之後,再也無法逆轉迴到生存的狀態,而隻能向前,進入無盡的深淵,或者是星海之上。


    隻有在非常極端的情形下,才會出現例外,比如今夜。


    那些劍都是陳長生的劍,與他心意相通,甚至可以說彼此共生。


    當陳長生進入那種狀態之後,那些劍自然停了下來。


    於是,他與風雨諸劍進入了一種相對穩定、非常敏感的境界裏,就連時間,都暫時地停了下來。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是死,還是活。


    靜止的世界變成了一張畫,或者說一張幕布。


    忽然,陳長生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那樣的幹淨,而且明亮,就像是一麵鏡子,映照出世界的所有細節,無比豐富。


    魔焰那邊的深淵裏,漆黑如夜的崖壁上,忽然生出了一棵青翠欲滴的野草。


    時間不再靜止,世界重新開始活了過來,無數聲驚唿響起,然後變得無比安靜。


    人們感覺到,在陳長生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


    唐老太爺與王之策等人,對這方麵的感覺更加直接而且準確,因為他們曾經有過類似的經驗。


    黑袍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他們在陳長生的身上,看到了規則的力量。


    陳長生沒有完全領悟這種規則,更沒能做到超越。


    但那是生死的規則,屬於時間的範疇,隻需要領悟百分之一也足夠了。


    足夠做什麽?


    陳長生望向夜空。


    三千道劍隨著他的視線轉動,唿嘯破空而去,進入那道光柱裏。


    那道光柱直徑不過數尺,三千劍進入之後,顯得有些擠,看上去就像是在狹窄河道裏前行的鯽魚。


    在光柱的衝刷下,那些劍的劍身不停地顫抖,卻沒有停下,拚命地奮勇逆行,似乎下一刻便要化龍而去。


    劍與光不停地對衝著,濺出無數光屑,就像是岩漿一般,在夜空裏到處拋灑,讓雪老城變得明亮無比。


    看到這幕畫麵,人們終於確認了那份猜想,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魔君的臉上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唐三十六坐在輪椅上興奮地拍著腿,快活地不停喊道:“牛逼!牛逼!”


    確實牛逼。


    睜眼閉眼之間,陳長生便邁過了那道門檻,走進了那片風景裏。


    那片風景是神聖的領域。


    以往有沒有出現過像他這樣年輕的神聖領域強者?


    陳玄霸當年破境入神聖的時候多少歲?


    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答案,這時候也沒有人關心這個問題。


    陳長生踏進神聖領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斬斷那道從聖光大陸而來的光柱,他能做到嗎?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太天真了!如果可以的話,你以為王之策為什麽會一直站著?”


    黑袍盯著陳長生喝道。


    她的聲音變得非常尖厲,不再像先前那般動聽,可能這也代表了她此時的心情。


    但她說的話,看起來沒有錯。


    那道光柱實在是太強大了,三千劍在其間奮力前行,顫抖的越來越劇烈,仿佛隨時可能像片枯葉般墜落。


    無論唐老太爺還是王之策,又或者是王破、肖張,都沒辦法幫助他。


    這道光柱的另一端在他的身體裏,想要斬斷光柱,便是斬斷他與聖光大陸之間的聯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在與自己戰鬥。


    那麽,這當然隻能是他一個人的戰鬥。


    陳長生沒有理黑袍,平靜而專注地看著光柱,視線越過那些劍,落在光鏡一般的空間晶璧上。


    光線越來越明亮,他眯了眯眼睛,舉起了左手。


    他的手腕上有五顆石珠,每顆石珠便是一座天書碑。


    徐有容以為他要用天書碑迎敵,準備把自己的五座天書碑也給他,卻發現他並沒有這種想法。


    五座天書碑出現在魔殿裏,沒有形成陣法,也沒有把陳長生與外界隔絕開來,顯得很隨意。


    準確來說,隨意的是四座天書碑的位置,最後一座天書碑的位置明顯有講究,就在他的右手邊。


    這座天書碑對王之策來說非常熟悉,因為這就是當初他放在淩煙閣裏的那塊。


    他不知道陳長生想做什麽。


    沒有人知道,就連徐有容都不知道。


    吱吱感受到識海裏傳來的召喚,走到陳長生的身邊,也是一臉惘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做完這些事情後,陳長生的右手握住了劍柄。


    沒有人知道陳長生準備做什麽,也沒有人感受到了什麽。令人震驚的是,透明光鏡那邊的大天使,與中土大陸還隔著億萬裏,卻似乎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漠然無識的臉上出現了警惕的情緒,向著後方退去。


    “準備好了嗎?”


    沒有人知道陳長生在問誰。


    他右手邊的那座天書碑裏,忽然傳來落落有些困惑的聲音:“先生,是你嗎?有什麽事?”


    陳長生說道:“沒有事,你隻要在這裏就好。”


    他抽出無垢劍,向著夜空裏斬了過去。


    劍意森然而起。


    三千劍精神一振,唿嘯再起,向著光柱盡頭殺去,前後不絕,源源不斷,仿佛變成了一把大劍。


    這把劍實在是無比巨大,由地麵的魔宮,直要抵到夜空,貫穿天地!


    陳長生要用這把巨劍,斬斷這道光柱!


    那種漠然的、居高臨下的被觀察感,再次出現在眾人的心頭。


    眾人隱約猜到,應該是那位神明,再次睜開了眼睛,雖然他可能並沒有眼睛。


    看來陳長生的這一劍,已經威脅到了天使軍團降臨的計劃。


    一道難以形容的威壓,從遙遠的異界而來,穿透空間晶璧,落在那把巨劍之上。


    夜空裏傳來難聽至極的摩擦聲與金屬彎折聲。


    陳長生臉色蒼白,眼神卻更加平靜。


    吱吱怔怔地看著光柱裏的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那座天書碑裏傳來落落焦急的聲音:“先生!先生!你沒事吧?你說話呀!”


    摩擦聲與金屬彎折聲漸漸消失。


    巨劍依然頂著從天而降的光柱!


    陳長生撐住了!


    好強的一劍!


    當年在雪原上,蘇離斬出的驚天一劍,也不過就是這等水準!


    陳長生的劍道天賦再高,堪稱宗師,但畢竟年輕,剛剛破境入神聖,怎麽就能施展出來如此強大的一劍?


    沒有人能想明白。


    王之策忽然想起一本非常古老的道典,若有所思。


    他望向光柱外惘然焦慮而不知所措的吱吱,默默想道:“這是青龍。”


    然後他又望向那座黑色的天書碑,在心裏說道:“這是白虎。”


    最後他望向徐有容,心想這是鳳凰。


    從位置來看,她與陳長生隔的有些遠,看不出來任何特別的地方。


    “左青龍,右白虎,鳳凰……在心頭”


    王之策眼睛微亮,感慨說道:“厲害。”


    連他都心生佩服的劍,自然是真的厲害到了極點。


    但這一劍依然隻能與那道來自聖光大陸的光柱形成對峙相持的局麵。


    兩道難以想象的強大氣息,隔著億萬裏的距離,在空間之上進行著戰鬥。


    “你不可能成功的!那是無實質的光,你如何能夠把它斬斷!”


    黑袍盯著陳長生的臉,尖聲喊著:“除非你的真身能去億萬裏之外,把光柱之源給斬了!”


    有時候所謂一語成讖,隻不過是推演計算的過程被隱藏了。


    黑袍最擅長推演計算。


    當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極有可能是她潛意識裏最害怕那樣的事情發生,隻不過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於是,那樣的事情就真的發生了。


    一道劍光在夜空裏掠過。


    ……


    ……


    (擇天記三年前開書的時候,並沒有提前預想過左青龍右白虎的畫麵,實在是先寫了落落,又寫了吱吱,很自然地出現了這種可能,然後兩年多前被一位讀者先點了出來,然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什麽時候讓這幕大型油畫出現在大家的眼前,隻是想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了最小的舞台與最謹慎的展示,和大家哈哈一笑就好,畢竟不是主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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