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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星光極盛,被劍意切碎後,向四周散去,反而讓草原變得更加明亮,仿佛來到了白晝,把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那些血是黑色的,落在草上出嗤嗤的聲響,生起刺鼻的霧氣,青草以肉眼可見的度變得焦黑起來。


    厲嚎與狂風不絕,恐怖的氣息驚擾著天地。


    無數泥土像是倒飛的瀑布一般向著天空噴,緊接著被無比森然的劍意碾壓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安靜了。


    除蘇低著頭站在原地。


    他生來矮小,而且駝背,這時候低著頭,更是看著有些卑微可憐。


    黑袍變得更加破爛,上麵滿是血漬與灰塵,尤其是身前破了兩道大口子。


    那是劍留下來的口子,直接穿透了覆蓋身體的鱗片與黑毛,割開了肋骨,不停地淌著血。


    灰色的肉翼有氣無力地擺動了兩下,灑出數道黑血,原來的舊傷直接撕裂了。


    他的斷肩插著些草枝,那隻假臂已經被劍氣切成了碎屑。


    以他站立的地方為中心,約二十丈方圓的草原上到處都是血,血裏都是毒。


    妖獸受到了波及,但死的不多,絕大多數妖獸在土猻的帶領下早就已經遠遠地避開。


    星光照耀著夜空,沒有出現一把劍,那些劍已然歸鞘。


    劍鞘係在衣帶上。


    陳長生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


    “都是假的。”


    除蘇抬起頭來用嘶啞的聲音說道:“無敵是假的,傳承是假的,逆天得道也是假的,就連相依為命也是假的,我隻是想活著,但我的存在沒有意義,所以連活著也是假的,我生來就是一個殺人的工具而已。”


    說話的時候,他沒有看土猻,也沒有看南方。


    長生宗在南方。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說道:“我也是以工具的身份出生,但我想,我們既然存在,自然有其意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與除蘇的身世來曆非常相似。


    除蘇搖了搖頭,說道:“那是因為你遇著了一些能夠賦予你存在意義的人。”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你說的不錯。”


    除蘇說道:“所以你比我幸運,也比我幸福。”


    陳長生說道:“是的,但是這並不能成為理由。”


    什麽理由?自然是行惡的理由。


    悲慘的人生經曆可以是精神上的財富,但不能是債務,隨便轉到別人頭上。


    童年時的遭遇再如何令人同情,你長大後成為殺人狂魔還是要承擔責任。


    這些年除蘇在草原裏沒有行什麽大惡,當年手上沾過的鮮血可是不少。


    除蘇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自己難逃此劫,低聲笑了起來。


    “如果你是我,那你現在會成為除蘇還是陳長生?”


    這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


    他的身體裂成了十幾塊,就像崩散的積木一樣散落在地麵上。


    黑色的血水到處飛濺,腐臭陰冷的氣息向著四周蔓延。


    徐有容伸手,揮出一道火焰。


    那道火焰泛著聖潔的金色,在地表不停地燃燒,甚至順著縫隙向地底燃去。


    黑色的血水遇著火焰便化作青煙,不停出嗤嗤的聲音。


    腐臭陰冷的氣息被漸漸淨化,隱約仿佛有幽魂在其間哀嚎,極其怨毒,又無比恐懼。


    看著金色火焰裏越來越少的痕跡,陳長生說道:“或者對他來說這才是解脫。”


    “臨死依然不服,神魂如何能夠安寧?”


    徐有容抬起右手對準他。


    他頸間有道很小的傷口,傷口裏夾著幾粒很微小的黑色結晶。


    以他的境界實力,還有徐有容在一旁看著,想要徹底殺死除蘇這樣的怪物,依然需要付出些代價,或者說冒險。


    一道淡青色的、充滿聖潔意味的光從徐有容手心生出,落在陳長生的脖子上。


    那幾粒黑色結晶如遇著烈日的雪花,瞬間消融,同時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度彌合。


    徐有容說道:“按道理來說,你不怕黃泉功法的侵噬,但還是小心為好。”


    陳長生說道:“謝謝。”


    徐有容說道:“願聖光與你同在。”


    陳長生認真說道:“那我要一直留在你的身邊。”


    這是情話,雖然他很不擅長說情話,說的太認真,於是顯得有些笨,但更加動人。


    徐有容卻沒有什麽反應,顯得有些冷淡。


    陳長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想要問的時候,卻被打斷了。


    土猻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前,跪在地上不停地親吻著他腳前的土地,顯得非常敬畏又極富熱情。


    陳長生忽然現了一個道理。


    雖然土猻是最著名狡猾陰險可怕的妖獸,但弄清楚它在想什麽要比弄清楚女孩子在想什麽要簡單的多。


    “我剛才阻止你繼續出手,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對你有意見。”


    陳長生看了徐有容一眼,說道:“我也不是同情他,隻是覺得這樣沒有必要。”


    當年他就不是太喜歡戶三十二的安排。


    除蘇確實有取死之道,但何必一定要他死於背叛?


    他這話是對土猻說的,其實也是在對徐有容做解釋。


    他不確定徐有容此時的平靜(冷淡)是不是與這件事情有關。


    地麵的火漸漸熄了,地裏的火卻還在燃燒,火光順著裂縫散出來,看上去就像是凝固的閃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徐有容的視線越過地火落在遠處,問道:“你確認他會從這裏走?”


    陳長生說道:“那年他出擁藍關之前,與陳酬見過一麵,約好的印記和這次的一樣。”


    做為被國教強行推上位的鬆山軍府神將,那人與陳酬見麵的意思自然非常清楚。


    徐有容說道:“那人脾氣如此糟糕,為何如此信你?”


    陳長生說道:“那年你閉關的時候,我與他見過。”


    這件事情徐有容知道,隻是沒有想到對那人來說會有如此大的影響。


    夜風微作,白鶴落在她的身邊。


    她倚著鶴背閉目歇息。


    前些天她收到消息後離開聖女峰,今夜收到金翅大鵬的神識傳訊趕了過來,已經很是疲憊。


    陳長生從更遠的地方歸來,要比她更疲憊,卻沒有辦法睡。


    他看著遠處那片荒涼的石山,沉默地等待著。


    越過那片荒涼的石山,便是魔族的世界。


    今夜誰會從那邊歸來?


    ……


    ……


    (除蘇正式與大家告別。我最開始寫這樣一個角色,是想寫一個陳長生的對照版,又並非是寧缺隆慶那樣的對照版,更想突出純粹的、不需要理由的惡,但必須承認,寫的不是太好,最大的原因就是篇幅不夠,沒有辦法深入描寫。模糊記得英雄誌裏有一個純粹的惡角是寫的很好的,但那必須要花很多文字在上麵,那樣的話,我們這個故事又會失衡,所以確實有些兩難,下本書想要設計一個更方便揮的情節,來嚐試一下這方麵的東西,請大家不要期待,嚴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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