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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巨響。


    整座城市的人都聽到了。


    不知多少積年的灰塵從梁上落下。


    街巷上的民眾們神情惘然,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事。


    剛剛收到南邊消息的朝廷官員,震驚無語,心想難道又垮了一座山?


    轟隆如雷的聲音漸漸遠去。


    那隻巨大的龍爪緩緩收迴雲層後方。


    相王府的陣法已經被破,沒有變成一片廢墟,也已經相差不遠。


    木橋已斷,殘破的晚亭斜斜地倒在湖裏,湖水向著岸邊不停漫注,把馬場上的黃沙變成了一灘爛泥。


    王府裏到處都是煙塵,隨處可以聽到慘叫,白牆紅瓦上隨處可以看到刺眼的血跡。


    斷牆那邊傳來了離宮教士們整齊而壓抑的腳步聲,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深處的花廳相對安靜些,建築也保持的相對完好,隻是牆角上多出了兩個洞。


    忽然,那兩個洞裏散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線,看著就像一道劍。


    堅硬青磚砌成的牆,就像是一張紙,被輕易至極地裁開。


    整個牆角連同高處的屋簷整整齊齊地落了下來。


    啪啪啪啪!


    清脆的撞擊聲裏,帶著滄桑意味的磚瓦與簷獸摔成了碎片。


    仔細望去,應該能夠看到隱藏在這些細碎裏的筆直線條,還有那些像金子般發光的平整邊緣。


    牆角消失了,那個人自然露出了身形。


    老道微微眯眼,想要確認對方的身份。


    那人穿著一件青衣,但不會讓人聯想到少年青衫薄,隻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小廝。


    他當然不可能真是一名青衣小廝。


    老道很快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世間除了那人,誰還能找到如此絕的出劍時機?


    誰的劍能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一劍就殺死自己?


    老道感慨說道:“沒想到你真的已經半步神聖。”


    青衣小廝就是劉青。


    蘇離與那個神秘人物離開之後,他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刺客。


    也隻有他,已然半步神聖,卻還堅持在黑夜裏做著這樣見不得光的事情。


    劉青沒有迴答對方的問題。


    這是謹慎,也是職業習慣。


    老道有些不悅,微微挑眉。


    然後,他的眉便斷了。


    他左眉最中間的地方出現了一道血口。


    那道血口非常細小,甚至顯得有些秀氣。


    如果這是被劍破開的,可以想象當時那把劍在細微處的控製已然近神。


    血水從那道秀氣的傷口裏浸了出來。


    老道歎了口氣,靠著牆壁坐下。


    那道傷口裏湧出的血水越來越多,甚至給人一種汩汩而出的感覺。


    劉青沒有看,他的視線一直在老道的手上。


    從現身開始,便是如此。


    老道的手裏沒有握劍。


    那把劍已經消失在了天空裏。


    但他沒有放鬆警惕。


    因為老道的手始終虛握著。


    直到這時,老道的手指終於漸漸散開。


    停止唿吸很長時間的他,終於吐出了一口氣。


    這口氣像岩漿一般熾熱,如滾燙的岩漿,瞬間把天空裏飄著的雪花灼成青煙。


    一陣嗤嗤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的視線上移,在老道臉上停留了片刻。


    老道已經閉上了眼睛,沒了唿吸。


    他終於真正的放鬆了,臉上卻沒有什麽喜色,而是一片蒼白。


    為了殺死對方,他也受了很重的隱傷。


    ……


    ……


    沒了陣法,沒有老道這樣的真正強者,在離宮宏大的力量麵前,相王府的抵禦隻持續了很短時間。


    離宮很快便控製住了整座王府,還順帶著把相鄰的兩座王府也控製住了。


    戶三十二對下屬們交待道:“不要驚著後宅那些婦人。”


    國教終於向皇族發起了攻擊。無論事後如何,現在應該拿到足夠的利益,有些賬冊和一些隱秘事物,是離宮必須拿到的東西。如何處理王府裏的那些人,則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青曜十三司出身的主教以及離宮裏的神術主教,正在對傷者進行救治。


    廢墟裏不時能看到聖光亮起,然後聽到呻吟聲。


    就連相王府裏的傷者也會接受治療,當然順序要排在離宮教士們的後麵。


    司源道人微微皺眉,右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腰帶。


    他很不讚同這樣的做法,但這是教宗陛下的吩咐。


    腰帶裏的那瓶朱砂丹,也是教宗陛下親手交給他的。


    就算聖光術救不活的人,有了這瓶朱砂丹,應該也很難死。


    當然,那些已經死去的人,再也無法活過來。


    司源道人看著斷牆邊的那名老道,眼裏的情緒有些複雜。


    那位老道有些枯瘦矮小,白發已亂,渾身是血。


    再如何強大的人,死後也都會顯得很弱小。


    他知道這名老道的來曆與身份。


    這名老道是他與淩海之王事前最忌憚的對象。


    這幾年,天裁殿派了很多人在洛陽盯著長春觀,尤其是這名老道。


    老道剛剛離開洛陽,他與淩海之王便知道了,連夜報給了陳長生。


    陳長生那時候在石室裏練劍,沒作任何表態。


    直到今天,司源道人才知道,原來教宗陛下早有安排。


    他的視線落在那位老道的斷眉處。


    那裏依然殘留著些許劍意。


    那劍意就像是似斷未斷柳絮,極細微,極清楚。


    被寒風一拂,自生凜冽之感。


    能夠殺死這位老道,那名刺客該是多麽可怕?


    想著先前風雪深處那抹青影,他微微挑眉,心想教宗陛下與劉青到底是什麽關係?


    在這個時候,廢墟裏忽然出現了三個人。


    司源道人沒有吃驚,也沒有流露出警惕的神情,明顯事先便知道花廳裏的這條地道。


    他向那兩位道姑行禮,說道:“見過二位前輩。”


    懷恕沉聲說道:“既然你們要動手,為何事先沒有與聖女言明?”


    這位性情粗豪、略顯暴躁的道姑,明顯心情非常不好。


    如果司源道人不是執掌聖堂的國教巨頭,隻怕她會表現的更加憤怒。


    司源道人苦笑道:“我也是來之前才知道教宗陛下的安排。”


    聽著這話,懷恕怔住了,便是懷仁也有些意外。


    司源道人知道很難解釋清楚,不再多言,望向了另外那人。


    有三名長春觀道人的幫助,陳留王依然沒能走到洛水,離漢秋城更是還有千裏之遙。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身上有些血跡,但神情依然平靜如常。


    司源道人有些佩服,然後再一次覺得教宗陛下的安排可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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