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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袖的模樣比陳長生先前還要更加狼狽,堅逾金石的身軀到處都是傷口,更是滿身灰土。


    陳長生從袖子裏取出手帕遞了過去,好奇問道:“你是怎麽過來的?”


    折袖麵無表情說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是往前走。”


    陳長生說道:“這樣也行?”


    折袖說道:“或者他直接殺了我。”


    陳長生說道:“這可不符合你的性情。”


    折袖說道:“可以改。”


    自幼便被視為妖邪,被逐出部落,在生死之間掙紮,艱難求存。


    折袖從來都不是一個在意他人眼光的人,更不知道變通這個詞怎麽寫,性情冷硬到了極點。


    但為了某些事情,他願意改變自己,哪怕要違逆自己的本心和最強大的習慣。


    比如這個時候,他拿著陳長生遞過來的手帕很認真地擦拭臉上的汙跡。


    片刻後,他看著陳長生很認真地問道:“擦幹淨了沒有?”


    陳長生看了會兒,說道:“還可以。”


    折袖看了眼身上被劍意斬破的衣裳,對他說道:“我知道你隨身帶著很多衣服,借我一套。”


    “沒事的時候,我做了幾套衣服,你一會兒看看合不合身。”


    七間的聲音從陳長生身後響了起來。


    她的聲音很輕,有些微顫。


    陳長生讓開了位置。


    看著那個一身青裙的少女,折袖怔住了。


    七間看著他,有些緊張。


    一片安靜。


    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見麵了。


    有些陌生。


    有些不習慣。


    他還是那樣。


    她已經變成了大姑娘。


    七間提起裙擺行禮。


    做為蘇離的女兒,掌門的關門弟子,她是離山身份最特殊的小師妹。


    她很少向人行禮,所以動作顯得有笨拙。


    折袖揖手禮,動作更是僵硬,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給人行過禮。


    氣氛也有些僵硬。


    二人沉默了很長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話。


    “我的時間不多了。”折袖忽然說道。


    七間知道他的病情正在惡化,聽著這句話以為他像以前那樣,不禁有些生氣。


    折袖卻接著說道:“所以我想更珍惜時間一些。”


    七間微怔,問道:“你想做什麽?”


    折袖看著她認真說道:“我想抱抱你。”


    七間的小臉變得通紅,不知道該怎麽應。


    折袖有些笨拙地張開雙臂。


    七間有些想哭,說道:“我要你背我。”


    折袖轉過身來,在她的身前蹲下。


    七間靠了上去,抱緊他的脖頸,然後就哭了起來。


    “不要哭了。”折袖有些不安。


    七間有些委屈,說道:“我就要哭。”


    折袖想了想,問道:“你住在哪裏?”


    七間有些緊張,問道:“你要做什麽?”


    折袖說道:“你不是說給我做了幾套新衣服?”


    七間靠在他的背上,輕輕哼了聲,說道:“誰說我是給你做的衣服?”


    折袖笑了笑,沒有說話。


    七間低聲說道:“南野,軫星位,四裏。”


    折袖怔了怔,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他背著她往那邊跑去。


    那片是一大片草原,在陽光下仿佛麥田,泛著金浪。


    看著就像周園裏的那片草原一樣。


    陳長生退開後便盡可能地保持著安靜,以免打擾到他們。


    緊接著他發現這是多慮,因為折袖和七間的眼裏明顯隻有對方,再無旁人。


    不然以警覺著稱的折袖,怎麽會沒有聽到?此密集的腳步聲還有人聲?


    秋山君等人與唐三十六走過那條石道,來到了陳長生的身旁。


    就像七間說的那樣,那條石道有很多通過的方法,而且離山劍宗弟子自然有辦法讓那些劍意平息。


    他們到的時候,正好看到折袖笨拙地張開雙臂,想要把七間抱進懷裏。


    唐三十六大笑說道:“這家夥是想冒充軒轅破嗎?”


    秋山君挑了挑眉。


    苟寒食搖了搖頭。


    關飛白麵若寒霜。


    梁半湖皺眉不語。


    白菜差點罵髒話。


    捧在手掌心帶大的小師妹,忽然要被別的男人擁進懷裏,任誰看到這樣的畫麵,心情都會變得有些糟糕。


    哪怕是溫潤君子如苟寒食,又或是胸懷高遠如秋山君。


    折袖背著七間往翠穀下方奔去。


    關飛白等人麵色稍和。


    陳長生走過來,對秋山君說道:“謝謝你。”


    秋山君指著翠穀下方說道:“若是此事,免了。”


    對小師妹的同情憐惜自然是有的,尤其是他,但要說他真心願意讓這對有情人成眷屬,亦是違心之言。


    所以他說免了。


    但陳長生說的並不是這件事。


    “聽聞蘇離前輩臨走前曾經想給你留一封信,但你沒有收。”


    陳長生說道:“先前過石道之時,才明白其中意思。”


    秋山君說道:“我此舉並無深意,隻是不喜歡師叔祖當日行事,有些惱火,所以不收。”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後說道:“前輩行事確實有些不負責任,我也不喜歡。”


    “都說我和蘇離前輩很像,想來我若見了他必然喜歡。”


    唐三十六帶著遺憾說道:“可惜緣慳一麵,不然前輩定會傳我些好東西。”


    關飛白冷笑一聲說道:“你怎麽不去照照鏡子?”


    唐三十六挑眉說道:“我每天清晨醒來都會照鏡子,很是豐神俊朗,難道你師叔祖生的很醜?”


    說俏皮話這種事情,離山劍宗諸峰弟子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


    苟寒食示意關飛白不要多言,對陳長生說道:“教宗大人以劍破道,依規矩,自此便可算作我離山一脈。”


    如果是世間普通的修道者,能夠算作當今最強勢的離山劍宗弟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然而陳長生不是普通人,身份更是尊貴至極,便是離山劍宗掌門都無法比擬。


    苟寒食此言並無他意,隻是做個告知,在他想來,陳長生自然不會接受。


    確實如此,陳長生對離山劍宗沒有抵觸,這些年來雙方之間的牽扯極深,他與苟寒食等年輕輩弟子也頗為投契,隻是他做為教宗無論如何不可能拜入離山門中,不然讓離宮裏的那些教士如何自處?


    陳長生說道:“本就是同道中人,自然同門。”


    苟寒食讚道:“此言有真義。”


    便在這時,翠穀外麵的草原上傳來了七間開心的笑聲。


    看著草原上那條清晰至極的煙塵線條和前方那兩道身影,眾人各有感慨。


    陳長生和秋山君搖了搖頭,異口同聲道:“也不知道那個家夥到底是怎麽想的。”


    此言一出,滿場俱靜。


    眾人都知道他們說的那個家夥是蘇離,安靜卻不是因為這句話裏的不恭敬。


    苟寒食看著陳長生和秋山君神情微異說道:“你們很默契啊。”


    其餘的人也都在看著他們。


    陳長生與秋山君對視一眼,然後很有默契地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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