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諭國


    天元十年冬


    大雪紛飛,寒意刺骨,天諭國的這個冬天比以往都要寒冷,冷的人們都不願意出門,多畏縮在家中。就算是平時最繁榮熱鬧的地方此時也是寥寥幾人。


    越是如此惡劣的天氣,卻正值戰亂,敵國來犯,邊關告急,天諭國大將軍穆雲澤奉命領兵出征,與其惡戰兩月有餘。


    穆雲澤之妻林月雲懷胎九月,皇帝感念大將軍前線浴血殺敵,特下令將其接入皇宮照顧,與同懷有身孕的德妃做伴。


    德妃還未入宮之時便和林月雲是閨中密友。三年前,林父冒犯天言,下了大獄,適逢穆雲澤領軍在外,兼顧不及,多虧剛入宮的德妃施以援手才得以度過難關,後穆雲澤以軍功求得陛下開恩,免其死罪。


    皇帝特旨允林月雲與德妃同住慈雲宮,林月雲心中清楚陛下將她接入皇宮,名為恩賜,實則是拿她和孩兒的性命威脅她的夫君。自三年前夫君不惜觸犯龍顏也要娶她為妻,皇帝雖然表麵沒有說什麽,但對於此次夫君忤逆聖意,到底是心中不滿,隻是礙於夫君的軍功才沒有明旨怪罪。這幾年夫君屢立戰功,在軍中的聲威也日益增加,皇帝心中雖有不滿,可也不好明紙怪罪,元國此次進犯,來勢洶洶,夫君苦戰兩月還未取勝。若此次夫君得勝歸來,定會功高震主,依陛下的心性,恐不能相容。這次元國來勢之兇,又加上天氣惡劣,若夫君戰敗,就算安然歸來,到時陛下定會以失職之罪怪罪下來,而她恐怕也不能平安的走出皇宮。林月雲撫摸著腹中的孩子,心中不免擔憂。


    這是林月雲入宮的第一天,皇帝將她安置在德妃寢殿的偏殿,還加派了一些宮女在偏殿,美其名曰是照顧她,可林月雲心中清楚,這是皇帝用來監視和拘禁她的。


    林月雲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聽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滴聲,這雨自下午起就開始下,一直淅淅瀝瀝,不見停,也不下大。也是因為下雨,林月雲才可以借著這個由頭呆在偏殿中,不用去其他各宮拜訪,由宮女丫鬟收拾偏殿,雖說是收拾,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林月雲隻從家中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其他什麽也沒帶。雨滴滴在地上,每一聲卻都敲擊著她的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一夜注定無眠。


    第二天一早,林月雲早早的起身,在一眾宮女的服侍下洗漱完畢,去往慈雲宮正殿。林月雲這次進宮並沒有帶府中貼身的丫鬟,她知道這次進宮福禍難料,不想連累其他人。林月雲穿著從家中帶來的雲雁細棉衣,墨玉般的青絲,隻用一支玉蘭花玉簪簡單綰起來,極盡素雅。林月雲本身容貌不差,隻是性子淡然,為人謙和,讓人們首先記住的就是她的溫和,林月雲看著窗外剛剛升起的太陽,一隻手撫摸著肚子,露出笑容,身上更多了一種母性的光輝。出門時,身上披了一件羽毛大氅,就算時這樣,出門時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下了大半夜的雨,殿外結著細細的薄冰,一大早就有宮人在清理,林月雲走出殿外,外麵有兩三個太監在打掃地麵,不遠處,一個衣著單薄的小太監端著清理地麵的汙水,許是體力不支,身體顫顫巍巍的,一時沒端穩,一盆水灑在林月雲的麵前,水盆掉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小太監原本有些迷糊的神態,被這一聲嚇得瞬間迴過神來,跪倒在地,“夫人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小太監跪在地上磕頭請罪,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嚇著了,聲音顫顫巍巍的,身體也在發抖。


    林月雲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旁的宮女率先開口,厲聲嗬道,“大膽,衝撞了夫人,你有幾條命夠賠的。”


    林月雲定了一下心神,她剛才心緒不佳,確實被這一聲給嚇了一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監,見他雙手被凍的通紅,不知是驚嚇還是被凍得身體在瑟瑟發抖,抬手阻止了準備繼續問責的宮女,“沒事,你先起來吧。”她的聲音柔柔的,就算在這寒冷的天氣裏,也給人一股暖意。


    小太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宮中受打挨訓慣了,剛才他以為自己恐怕又少不了一頓打,沒想到眼前的貴人竟然不追究他的過錯,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一眼林月雲,看到她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意識到自己冒犯了,急忙又低下頭,“奴才不敢。”


    林月雲看到小太監手腕處有傷痕,傷痕有點發炎的跡象,看樣子應該是沒有上藥,而且小太監眼中布滿血絲,剛才走路都不穩,看來是被別人指使幹活,連休息都沒有。她本就是皇宮中不受待見的存在,此次皇帝雖派了宮人宮女服侍她,可這些人也不是真心照顧她的,想來是其他人欺負小太監讓他一個人幹活,“沒事,你先起來吧,這裏不用你打掃了,先迴去休息吧。“


    小太監目送著林月雲離去,又將地上收拾幹淨才迴去。


    德妃也才起身,在一眾宮女的伺候下洗漱完畢,德妃身穿如意雲紋衫,外加鏤金百蝶雲錦襖,頭上別著金絲紅寶石步搖,宮女剛給梳好發髻,一旁的宮女就過來告訴德妃,“娘娘,穆夫人過來了。”


    由宮女扶著起身,德妃的慈雲宮布置的很華麗,雖然之前林月雲也曾來過慈雲宮,可自從有身孕後便很少出門,也就沒有來過,何況皇帝一直忌憚她的夫君,若她與後妃往來頻繁,恐有多舌之人,她自然無事不會到皇宮,以免落人話柄。


    德妃由宮女扶著,慢慢的站起身,德妃也是九個多月的身孕,肚子圓滾滾的。林月雲看見德妃便向她行了一禮,“娘娘金安。”


    “月雲,你這是幹什麽。”德妃說著便用一隻手扶起林月雲的胳膊。“你的手怎麽那麽冰,底下的人也不知道給你拿個手爐。”德妃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林月雲往裏麵走。


    德妃拉著林月雲走到軟榻上去,旁邊有燒得正旺的炭爐,林月雲剛才在外麵走了一趟,身上陣陣寒意,手往炭爐旁伸著才暖和了些許。德妃吩咐宮女拿過來一個手爐,德妃放到林月雲的手上,“你呀,什麽時候都不願意麻煩別人,天那麽冷,也不讓她們給你拿手爐。”


    “沒事的,已經不冷了,何況,剛出門的時候確實沒感覺冷。”林月雲說話柔柔的。


    “你呀,就知道替別人考慮。”


    德妃吩咐其他人出去,房間裏隻留了她們兩個,“月雲,你這次入宮,有什麽需要的就跟我說,千萬別委屈了自己。”德妃畢竟是皇帝的妃子,陛下這次讓林月雲入宮,德妃多多少少也知道皇帝的心思。


    兩個人在德妃的寢殿中用過早膳,德妃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林月雲擔心道,“怎麽了?”


    德妃忍不住傷感起來,“我爹因為辦事不利被陛下下獄,我去求情,陛下也總是以後宮不得幹政將我打發,陛下讓我在宮中安心靜養,就是讓我不去煩他。”


    林月雲知道德妃在為伯父的事情擔憂,寬慰道,“伯父現在能安然無恙也是陛下顧念著你,何況你現在懷有身孕,陛下心中還是有你的。”


    “月雲,你不知道,陛下已經好久沒來我宮裏了,你看我宮裏布置的那麽華麗,我無非就是想通過這種方法告訴其他妃子我深受陛下的寵愛。”德妃看著宮裏擺設的奇珍,自嘲一笑,其中的酸楚隻有她自己知道。


    “你現在不要想這些,先安心將孩子生下來,你這樣傷心,孩子也是能感覺到的。”


    德妃聽到“孩子”二字,撫摸著肚子,不知想到了什麽,更加傷感。


    “月雲,我曾偷偷問過太醫,我肚子裏的孩子是皇子,還是公主。”


    “那太醫怎麽說?”


    “太醫沒有明確說,但有可能是公主。”


    “公主也是好的,女孩更貼心。”林月雲不知道如何安慰德妃。


    “月雲,你不明白,太醫說我身體本身虛弱,生完這一胎,後麵有孕的幾率很小,在這後宮中,沒有皇子傍身,再沒有陛下的寵愛根本活不下去,現在陛下對我已經沒有情誼,對我還有幾分關心也是因為我懷有龍裔,可如果這個孩子是個公主的話,別說陛下,就是那些與我關係不好的妃嬪也會趁機刁難。”


    林月雲明白德妃的處境,最是無情帝王家,隻是她也無可奈何,看著傷感的德妃,林月雲也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孩兒,她希望她這一胎可以是個女孩,畢竟,陛下本就忌憚將軍府,如果,她再生下了男孩,隻會加劇陛下對將軍府的忌憚。


    “太醫隻是說有可能是公主,但也有可能是皇子,先別過度憂心,傷身子。”林月雲心中清楚太醫敢這樣迴話,應該有很大的把握,隻是還是寬慰德妃,希望她不要這樣傷心。


    林月雲和德妃聊了好一會才迴去,迴到偏殿,林月雲將從家裏的的傷藥找出來,因為大將軍之前經常受傷,林月雲一直備著各種傷藥,這次進宮她也隨身帶著一些。


    林月雲走後,德妃喚來蘇嬤嬤,蘇嬤嬤是德妃的奶娘,德妃入宮,蘇嬤嬤便跟隨入宮照顧德妃,德妃母親走的早,父親又娶繼室,雖然繼母不曾苛待她,可也沒有給她母愛,蘇嬤嬤自小照顧德妃長大,是德妃最親近也是最信任的人,“事情辦得怎麽樣?”


    蘇嬤嬤照顧德妃那麽多年,將德妃看作自己的女兒一般,看著德妃憂愁的模樣,心裏即心疼又擔心,“娘娘放心,奴婢在宮外找了三個即將臨盆的夫人,隻要她們之中誰先生下男孩,就在娘娘生產的時候抱進宮來,萬一娘娘生的是公主,就將宮外的孩子替換下來,隻是,娘娘當真舍得……”


    “不舍得又如何,我這一胎必須是皇子,眼下父親入獄,我也失了陛下的寵愛,若沒有皇子傍身,將來如何在宮中生存。”


    “好了,我累了。”德妃閉著眼,不想再去想這些糟心的事情。


    蘇嬤嬤也不好再勸什麽,隻好照顧德妃先小憩一會。


    林月雲喚來宮女,吩咐宮女將傷藥給早上的小太監送去。宮女拿著要去小太監的居所,將藥送給小太監時,小太監一臉的驚訝,宮女將藥遞給小太監就離開了,小太監看著手裏的藥,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像他這樣的小太監在宮裏數不勝數,根本不會有人關心他們,這些宮裏的主子對他們動輒打罵,誰又會關心一個小太監的死活呢。他身上的傷就是之前宮裏的主子打的,可像他這樣的小太監是沒有資格到太醫院拿藥的,小太監手裏捧著藥,對他來說,這比世間所有的東西都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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