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睡得這麽沉,怎麽可能吵得醒。”一個身著黑衫的蒙麵人賊笑道。“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辦事,你有什麽放心不下的?”


    “少在那兒邀功,快把她抱起來,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先離開這兒要緊,免得前功盡棄。”


    覃豹謹慎地將床上娃兒抱起,隨即向門外移動。周家此刻沉寂得像座空城,半點人聲也沒有。他一不小心踢上了門檻,“碰”地發出不算小的聲響。


    “噓!小心點,你可千萬別誤了事,要不然我們穩要上官府呢。”鄔麗君提心吊膽,差點嚇出病來。


    “是是是,我會謹慎點。”覃豹道歉。


    借著微弱的月光,覃豹隨著鄔麗君的腳步,躡手躡腳向後院前進。一旦他倆出了後院的小門,就等於得到一棵搖錢樹,周梵天不可能失去女兒而無動於衷的。屆時,周梵天隻能任他們子取予求,別說幾千兩銀子能輕鬆到手,甚至要取周梵天的性命都易如反掌。


    想著想著,覃豹忍不住輕聲訕笑。低啞的笑聲迴蕩在空氣中,詭異且邪惡。


    “笑什麽?”鄔麗君止住腳步迴頭問道。


    “這小東西不知能為我們帶來多少財富,以後我倆就不愁吃、不愁穿,一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


    “說得是,但還別高興得太早,我們仍在周家的範圍內,腳步加快些。”鄔麗君隻怕事跡敗露,一切功虧一整。


    絹絹在覃豹懷中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口中還發出細微的吃語:“櫻姐姐,糖葫蘆——”


    “這櫻姐姐是哪號人物?周家沒有名喚櫻兒的丫提呀!”鄔麗君把絹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是哪號人物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小東西到手了。你瞧,這小東西和你還有幾分相像,長得挺不賴的,長大後,包準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覃豹心裏閃著壞念頭,連小女孩也不想放過。


    “你在打什麽主意,我會沒個底嗎?你如果敢背著我勾搭別的女人,我絕對施不過你。”


    “我?這怎麽可能?你難道不知道全天下我最愛的女人就是你,別的女人算什麽?你不要疑神疑鬼了啦!”覃豹忙不迭陪笑道,深怕觸怒鄔麗君。“看,門在那兒。”


    鄔麗君見著小門,一下子如釋重負,隻要推開那扇門走出去,周家的產業便會全數移轉到她鄔麗君手中。恐怕周梵天為了救他的寶貝女兒,眼淚都得流下來。


    她麵帶勝利的微笑,眼中閃著報複的快意,伸手準備推開那扇通往富貴之路的窄門。


    “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呸!她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居然成天和男人糾纏不清。壽全怕早該告訴我她耐不住寂寞,我會成全她,放她一馬的!我真是瞎了狗眼,竟以為將她自春雲閣贖迴來之後,她會安分地當個少夫人,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道理我還不明白嗎?”一個粗魯的男聲嚇住了鄔麗君,她連忙一把拉著覃豹往門後閃躲。


    周梵天衣衫不整,露出大半個胸膛,黑發披散在肩上,整個人顯得兇惡而危險;他的黑眸渙散、無神,說起話來語無倫次,腳步淩亂而踉蹌,顯然已飲下過多的酒。仰著頭,他雙手在空氣中揮動,口中吐出斷斷續續的咒罵……


    “女人,女人全是禍水,殺人不眨眼的禍水。”


    覃豹與鄔麗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戒慎地躲在薄門後。萬一驚動了周梵天,那大事就不妙了。無奈門後的空間實在太小,絹絹受到了擠壓,便因全身不舒服而醒來。


    “娘?”她毫不考慮出聲喊鄔麗君,並好奇地看看覃豹。“你是誰?”


    “噓!”覃豹趕緊要她閉嘴。


    但這聲“噓”比任何言語更具吸引力,周梵天忽然集中注意力,怒吼:“誰?出來!”雖然他喝了不少酒,卻沒有醉到好不清楚東南西北。


    絹絹奮力掙開覃豹的懷抱,自門後奔跑到周梵天麵前。


    “爹,娘與一位大叔在那。娘要迴來了嗎?”她睜大無辜的雙眸,不確定問道。在絹絹心中,娘並不重要,可有可無,因為最常和她在一起的是些下人而不是鄔麗君。


    那些不堪的往事倏地借由一句“娘要迴來了嗎”全湧上心頭,方才視為佳釀的酒液此刻也成了苦澀,周梵天漆黑的雙眸瞬間堆滿怒氣,眼神比利劍還利人。“絹絹,進房裏去。”


    絹絹似乎感受到大人間不尋常的氣氛,她順從地點點頭,轉迴自己房間。


    “這下怎麽辦?”覃豹快急出汗了,他緊張地扯了扯鄔麗君的衣袖,向她尋求主意。距離上次他被周梵天打斷鼻梁雖已有些日子,但隻要想到周梵天出拳之猛,他仍然餘悸猶存。


    “鄔麗君,你早就不是周家的女主人了,你來這幹嘛?”周梵天的嗓音宛如黑暗中猛虎的低吼。


    ‘喲……我來看看我的女兒不行嗎?我好一段時候沒見著她,挺想念她呢!”鄔麗君甩開覃豹的手,昂首叉腰注視著周梵天。


    “憑你在她身邊的次數,你不配。”他冷冷說道。


    “我不配?哈——哈哈,你以為你比我有資格擁有絹絹嗎?”鄔麗君狂笑。“我呸!”


    “麗君……”覃豹示意她不要觸怒周梵天,免得他趕盡殺絕,對自己並沒有好處。


    “你閉嘴!”她迴頭咒了軍豹一句。“周梵天,少在那兒一副盡責父親的模樣,周家上上下下哪個不知道你所有時間都耗在布匹上?可是生意歸生意,誰知道你究竟真的出門做生意,還是去尋花問柳,戲弄小姑娘家……”


    周梵天隻覺得全身血液開始迅速往腦門衝,憤怒似狂濤巨浪席卷而來。他沒有等鄔麗君把話說完,揚手便往她白皙的粉頰揮去。


    一聲清脆的“啪”,凍結住鄔麗君臉上諷刺的媚笑,她不敢相信在上次挨了一掌之後調梵天依然如此對她。


    “現在就離開這裏,絹絹不需要你這樣的母親。我會派人送休書過去,從此你我再無瓜葛。假若你還想耍任何詭計,小心點,我會親自送你們上衙門,好讓你們在大牢裏也能互相照應。”周梵無語氣中的威脅不容否定。


    “你——”鄔麗君氣得咬牙切齒,臉上指印熱辣辣的。


    “別說了,麗君,還有機會,我們先離開這兒再說。”覃豹真怕周梵天待會兒又賞他一頓好打,拉著鄔麗君便迅速越過小門,消失在黑暗中。


    周梵天無力地關上薄門,頹然倒向地麵。


    原本他一直以為再見到鄔麗君,自己已能控製住怒氣,但鄔麗君那張自私且殘忍的臉,卻成功地又激發出他心底最深的憤恨。她來,絕不可能是為了看絹絹,絹絹對她來說,不過是煩人的小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來,肯定是為了錢財。在曾是周家少夫人的日子中,她早已習慣揮霍,如今和那個敗家子覃豹在一起,想當然不會太好過。


    “爹!”一個童稚的聲音油油喊道。


    “絹絹,我不是叫你進房裏?”周梵天坐起身來,平視他唯一的女兒。


    絹絹偎著他的身體,與他席地而坐,小小的臉上布滿疑惑。“爹,娘是不是討厭我?”


    周梵天因女兒的敏感怔住了,但他並不特別懷疑絹絹為何如此問,她的確有理由。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解釋,絹絹又開口了——


    “娘如果真的討厭我,沒關係,我還有櫻姐姐,她對我很好,一點兒也不兇。”


    “櫻姐姐?”


    “就是守宮仙子啊!但是她說她不喜歡那名字,而且壁虎也沒她漂亮,她要我別叫了。她說我能喊她櫻姐姐,因為她比較喜歡這樣喊她,壽全伯也見過她了——”絹絹愈說愈高興,晶亮的雙眸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櫻姐姐?守官仙子?周梵天腦海中迅速浮現一個嬌小卻跋扈的身影,他眉頭不自覺緊殖。


    “白天時,她帶我上大街遊玩,見著了許多有趣的事呢!”絹絹如數家珍般炫耀。“有耍猴的,那小猴子不停轉圈圈,結果最後轉得我頭都暈了。櫻姐姐還帶我去買香蕉賞給小猴,小猴看見我手上的香蕉,根本不聽主人使喚,砰砰碰碰跑來我這兒把香蕉給搶去吃了。它的主人氣得要把我們趕走,櫻姐姐還罵他虐待動物呢!”


    周梵天向來禁止女兒出門,但此刻,絹絹的臉上有希望、眸中有興奮。和以前事事拘謹、不愛笑的絹絹不一樣了。究竟陳家那個丫鬟有多大的魔力,能讓絹絹再次敞開心扉,願意相信且真心喜愛一個人?他實在不忍心責備絹絹了。


    “好玩嗎?”他以指尖輕撫過地麵上青綠的草茵,低頭認真地問。


    ‘嗯!好玩。櫻姐姐說她明天還要來陪我玩,本來她是不太想來,可是我一直求、一直求,她隻有答應。壽全伯好像也喜歡她,我看他滿臉笑眯眯,笑得嘴巴都不能閉上。”絹絹微笑,平常不易見到的兩個小酒渦此時全部浮現。


    她要來?周梵天的心莫名扯了一下。那夜在城門旁守著她的影像不期然襲至眼前,不知她現在如何了?有沒有因整身的濕衣裳而受寒?他陪了她一整夜,神智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清楚。他凝視她細致的容貌,長而卷的濃密睫毛棲息於她緊閉的雙眸上;她的鼻子不算挺,卻有一種誘人的小巧可愛;即使在熟睡的狀態之下,她的櫻桃小嘴仍倔強地遭得高高的,仿佛等待一次傾慕的親吻般。


    他暗想,自己已經有多久不近女色了?鄔麗君偷人對他不止是名聲上的傷害,更對他的自尊造成莫大的衝擊。多愚蠢,他曾經瘋狂地迷戀她、愛慕她為了她,他花盡大半家產替她贖身,隻求她也能以相同的愛迴報。結果,落得她紅杏出牆,還想謀奪周家的財產。照理說,他應該對女人失去了興趣,因為鄔麗君已使他心如止水,對女人不再有欲望。


    但他不得不承認,最近他常想起馮櫻兒。他猶記得她在出洞穴前所做的事,她擅自觸摸他胸膛的刹那間,他的生理衝動突然全被喚起血液加速,渾身猶如著了人般。


    “你的胸膛怎麽了?”她無辜、故作不在乎的聲音在空氣中跳動,惹得他血脈賁張、氣息粗啞。


    映著柔柔月光,他撫過自己胸前那些疤痕,仿佛在悼念著往事。


    他的胸膛怎麽了?


    那個恐怖的晚上不是他願意去迴潮的識是此時此刻,他無力去抗拒。


    當時,他正在熟睡,模模糊糊中一個人衝進他房裏,大喊:“失火了。”隨即拉著他開始向外跑。才踏出門外,他就被漫天的大火嚇呆了,他不知道爹、娘在哪,恐懼中不知如何反應。


    濃煙嗆得他幾乎不能唿吸,不得已,他開始往大街方向逃。沿途中,火苗延燒到他胸前的衣裳,他拚命撲打,卻徒勞無用。漸漸地,火與煙模糊了他的神智,就在他以為周宅已付之一炬的同時,他撲倒在大門前的台階上,失去意識。


    這就是他胸前疤痕的由來,義父雖治愈了他身體上的缺陷,卻永遠醫不好他失去父母的重創,胸前不甚明顯的印記永遠提醒他曾經曆的悲慘記憶。


    周梵天深深歎氣,心中感到無奈與悲哀。縱使他家財萬貫又如何?一個不堪迴首的童年,一個紅杏出牆的妻子,還有個早熟而易感的女兒,他的人生難道注定多風多浪,不會有平靜的一天嗎?


    低下頭,他驚訝絹絹已沉沉睡去,小小的頭顱倚在他堅實的腰上。她像是夢見了什麽令她欣喜的事,嘴角酒渦如夏夜茉莉般綻放,甜膩得讓人心痛。若要說他這輩子虧欠誰最多,那再沒有別人能比絹絹使他內疚,鄔麗君的話並非無一事實,他的確太過於忽略絹絹了。


    他起身,小心地抱起絹絹,隨著無聲無息的腳步,他暗自發誓,從今之後,他一定要好好照顧絹絹,讓她恢複這年齡該有的無憂無慮。


    天已大亮,刺眼的陽光穿透描繪幽蘭的窗紗,精準地照射在馮櫻兒渾圓的小屁股上。


    “櫻兒,起床,快起床呀!已經日上三竿了,你還在睡大頭覺,快起床。”陳玉雯精神奕奕地撞開馮櫻兒房門,喳唿喳唿叫道。


    馮櫻兒不顧文雅,大大翻了個身,薄被經不起扭動,緊纏住她的大腿。“做啥啦!一早就像烏鴉般嘎嘎叫,姑娘我和周公下棋下一半,都被你攪亂了啦。”她使勁扯開纏在腿上的被子,蒙頭準備繼續大睡。


    “是娘要我過來‘請’你陪她上香雲寺拜拜,你是起來不起來!”陳玉雯使出撒手銅,嘴角閃著得意的微笑。


    這下沒轍了,隻要是杏娘的命令,馮櫻兒就算再不願意,再有滿腹牢騷,她還是得乖乖地去,因為在被杏娘將渾身是傷的她治愈之後,她早在心中立下誓言,今生她的命是杏娘給的,杏娘的話即是神的旨意,若她不遵守,她絕對沒好下場。


    想起上次杏娘說要將她許配給秦劍賓的提議,她忍不住全身冒冷汗。唉!還是趕快起床陪杏娘上香雲寺吧!免得毒誓成真,她的終身就要毀於一旦了。


    “起來。”她有氣無力地垂著嘴角說。


    “這就是了嘛!快換衣裳,待會兒我們還可以上大街挑些好料於,作幾件新衣來穿芽。”


    “秦劍賓的魔力可真是大呀!要是周梵天,你巴不得能穿得破破爛爛識要他看到你,就逃之夭夭。”馮櫻兒實話實說。


    “臭櫻兒,你活得太久,不耐煩了呀?”陳玉雯嘴上是罵,心中倒是暖意濃濃呢!


    “瞎說,姑娘我還沒享盡人生的榮華富貴,這時走不嫌太早嗎?去你的。”馮櫻兒整裝完畢,順了順耳後的發絲。“喂!待會兒自香雲寺迴來,我要去周家,你別忘了幫幫腔。”


    “是為了我的事?”


    “廢話,難不成我喜歡周梵天啊?”


    突然,一個非常細小的聲音自她心底傳來,隱隱約約中,像是在否定她的話。你真的對周梵天沒有一絲感覺嗎?思緒奔迴洞穴內,她因寒冷而投入周梵天懷裏,那溫暖厚實的胸膛熨上她潮濕而冰冷的臉頰。霎時,紅潮布滿雙頰,連耳根子都滾燙得不得了。


    她斜眼偷瞄陳玉雯,看來似乎沒被她發現自己臉紅,唿,幸好,否則她又要問東問西,沒完沒了。


    “你準備好了沒?”陳玉雯等不及上街了。


    “早好了,是你自個兒像雕像般杆在那兒,真不曉得你在做啥白日夢。”鐵定夢到和秦劍賓兩人雙雙對對、如膠似漆,巴不得牢牢粘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


    “我哪有!”陳玉雯矢口否認。


    “鬼才相信。”馮櫻兒丟了一句,便舉步出房。陳玉雯不甘示弱,連忙快步跟上。


    隨著杏娘在香雲寺拜過佛後,陳玉雯迫不及待往大街上走,馮櫻兒的心思則全掛在和絹絹的承諾上,她答應今天要再去周家陪她的。


    “你們倆剛才在來香雲寺的路上拚命嘀咕些什麽呀?”杏娘問道。


    “我們有嗎?”


    馮櫻兒與陳玉雯異口同聲。


    “瞧你們倆的小嘴像麻雀般動個不停,還說沒有。”杏娘一臉不相信,卻無可奈何。“對了,櫻兒,你說梵天已經成親,究竟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馮櫻兒一馬當先。


    “你怎麽會知道,莫非——”杏娘更疑惑了。她記得上迴玉雯說這不是櫻兒編的謊,但櫻兒卻知道這事,真相究竟如何?她真是愈弄愈迷糊了。


    “哎呀!櫻兒,你忘了要去幫我買些繡線嗎?快去,快去。”陳玉雯急急轉移杏娘的注意力,目前情勢未明,還是別節外生枝的好。一切等爹派人去調查後,自會真相大白。況且櫻兒等會兒要去周家,這會兒再說下去,恐怕去不成。


    “繡線?繡線還多得很呢!”馮櫻兒不記得今天有這計劃呀?


    陳玉雯差點沒被櫻兒氣得吐血,她為什麽老是聽不懂她的暗示呢?她一把扯過馮櫻兒,氣唿唿道:“你不是要上周家嗎?”


    “是啊!你幹啥這麽兇?”馮櫻兒吃軟不吃硬。


    “我在幫你找機會脫身,你還一臉愚癡相,這樣你怎麽有法子去找周梵天?”


    “那你也不必一副母老虎的樣子呀!”馮櫻兒的火氣全上來了。


    “你倆又在嘰嘰喳喳些什麽了?”杏娘停下腳步,不耐煩地看看陳玉雯與馮櫻兒。


    “沒有啊!對不對?”陳玉雯眨眼,暗示馮櫻兒。


    “嗯……是,我要去買繡線了。”馮櫻兒怒氣未消。


    “快去快迴喔!”杏娘叮嚀。


    “好!”


    從香雲寺到周家不過一小段距離,馮櫻兒三步並兩步,沒多久就站在周家的朱紅大門前了。經過前幾次的造訪,她對周宅已不再有陌生的感覺,興起的反而是一種極為熟悉的親切感。


    她相準了門上金獅咬著的圓環,奮力將大門敲得碰碰作響。


    “誰呀?”門後傳來一個細嫩且甜美的嗓音。不用想,馮櫻兒便知道那是絹絹。


    “櫻姐姐——”


    絹絹不等她說完,已敞開大門恭迎貴客。至少在她心中,馮櫻兒真的是貴客。


    “我好想你哦!櫻姐姐。”絹絹毫不保留地表現她的熱情。“你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看。”


    好東西?馮櫻兒細眉微蹩。絹絹年紀幼小,不過區區六歲,能有啥好東西?


    絹絹滿心雀躍,蹦蹦跳跳地向後院前進。經過大廳、長廊、布滿蓮花的水池,馮櫻兒不禁對周宅更加著迷了。在周宅中,每間房都典雅細致,屋梁精細的雕琢宛如鬼斧神工,不論花鳥人物,看來皆栩栩如生;尤其最靠近後院的一間廂房,隔水獨立出來,四周盡是青綠的垂柳,若不細看,恐怕還不曉得這寬闊池水中有一幢獨立的廂房。


    “櫻姐姐,快!“


    絹絹對於要展現的寶物可急得很呢!


    馮櫻兒暫時先停止對那被垂柳包圍的廂房的好奇,她加快腳步,跟著絹絹來到後院。


    “在這兒!”絹絹蹲在高大的圍牆旁,偎著冰冷牆麵,手中捧著一圓型瓦罐。


    哎呀!這算啥狗屁好東西呀!可憐的絹絹大概被周梵天關出瘋病來了,居然把瓦槽當寶!


    “絹絹啊!櫻姐姐告訴你,這東西叫瓦罐,不是什麽寶貝,賣不了幾個錢的,你知道嗎?”馮櫻兒真為絹絹感到悲哀,長這麽大了,還搞不清楚真正的寶貝是什麽,當然是金子、銀子噗!


    “不是不是,櫻姐姐,”絹絹急忙解釋道。“好東西在瓦罐裏呢!瞧!”她迅速揭開蓋子,將罐口呈現在馮櫻兒麵前。


    隻見罐內一條條黑色的蟲子爬上爬下,仔細數數,約莫十多來條吧!


    “蚯蚓?”馮櫻兒的眼角露出邪惡的興奮光芒。


    “嗯!這些都是我的寶貝呢!你喜歡嗎?”


    喜歡!豈止是喜歡,她簡直愛透了這群角色的無骨小蟲。它們不長眼睛,光會在地上扭呀扭,讓她忍不住就想激激它們。


    “它們好可愛。”馮櫻兒以食指挑出一條最肥嫩的蚯蚓放在掌心把弄,不時頂頂它的頭。


    “這條是一家之主。我為它取名叫周烏,平常就喊它烏烏。櫻姐姐,你看它渾身黑漆漆,叫烏烏是不是恰到好處?”


    “嗯!瞧它的模樣,挺俊的,叫烏烏,好。那它的夫人呢?”


    絹絹指著瓦罐內另一條稍小的蚯蚓,頭頭是道說:“因為它走起路來妮娜多姿,所以叫它炯炯。”


    “烏烏與購煙,這名字例很好記。”


    “你倆一大一小蹲在那兒做什麽?”


    一個低沉疑惑的聲音打斷了馮櫻兒與絹絹的談話,她倆不約而同轉過頭來。


    “爹,你迴來了呀!”絹絹迎上周梵天,揚起小小的頭顱,興奮地望著他。“這是櫻姐姐,我昨晚跟你提過的。哎呀!我真笨,她就是守宮仙子嘛!你早就認識她了。”


    又是守宮仙子!馮櫻兒好想一棒往絹絹腦袋上敲去,警告她別再叫她壁虎了。那種四腳小蟲,奇醜無比,若有人以它命名,八成是瘋了。


    “馮姑娘!”周梵天的和氣態度著實讓馮櫻兒嚇一跳,在僅有與他見麵兩次的印象中,他總是冷漠、無禮、自大又暴躁,今兒個他一反常態,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你來了正好,我有事和你談呢!”馮櫻兒手捧著蚯蚓,粗魯地直起身麵對周梵天。


    “什麽事呀?櫻姐姐,你和爹很熟悉了嗎?可是你們不才見過一次麵,怎麽會很熟悉呢?”


    何止熟,她連他胸前細小、不甚明顯的疤痕都看過了,難不成還是陌生人,馮櫻兒諷刺地想道。她大膽地注視周梵天的黑眸,櫻桃小嘴上閃著邪惡又露骨的微笑。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的表情,喜怒哀樂完全不得而知,尤其方才的和善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他也迴想起洞穴中的一切。


    “絹絹,爹和櫻姐姐有些話要談,你先去找芳兒,讓她帶你去前院玩。待會兒我們談完,櫻姐姐再去找你,好嗎?”周梵天低聲說。


    “嗯!”絹絹順從。


    “喂,等一下。”馮櫻兒喊住絹絹。


    “哦!對了,烏烏還沒進它的家呢!”


    馮櫻兒張開手,讓絹絹捉起她掌中的蚯蚓,好放迴瓦罐內。而在一旁觀看的周梵天,則因她倆的舉動愣了一下。


    絹絹離開之後,他疑惑地開口:“你拿蚯蚓當寵物?”


    “不行啊?你們男人可以玩女人,我們女人難道不能玩蚯蚓嗎?養寵物還得要理由啊!”


    天呀!女人跟蚯蚓根本八竿子打不到,她居然拿來相比。他仔細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一遍,確定她的腦子正常,沒有任何異狀。但既然腦子正常,又怎麽說話這樣怪裏怪氣的呢?


    馮櫻兒被瞧得不自在,劈頭又是一句:“看啥?你眼睛瞎了啊!”


    周梵天不以為什,卻冷漠依舊:“找我究竟何事?”


    若非他提起,她恐怕早被他氣得忘了來周家幹啥。“何事?還不是為了我家小姐的事。喂!姓周的,你不是已經答應不娶我家小姐了嗎?”


    “我周梵天一言九鼎,不會出爾反爾。”


    “那你總該有些表示吧?我家小姐的青春有限,禁不起你的拖延。萬一她因為你而失去良配,這後果誰要負責呀!”


    “我不明白。”


    “看來你不隻是條冷血的蛇,還是頭該死的笨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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