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趙合歡氣急敗壞地拉上了床幃。


    白色的床幃上顯現出了趙合歡玲瓏有致的身材的倒影。


    淩淵拿著金絲茶盞的手微微一抖,幾片茶葉夾雜著冒著熱氣的水珠滾落了下來。


    “刷——”


    簾幃被趙合歡粗暴地拉開。


    她一身湖藍色微透薄紗,微微淩亂的發自然而然搭在了深深的鎖骨上,別扭地理著百褶裙擺,光著的腳丫踩在了血紅色饕鬄地毯上,白皙而頎長。


    淩淵眼裏,毫不掩飾明晃晃地亮了一下。


    還不錯。


    “這個百褶裙會不會太奇怪了?”趙合歡左右理著裙擺,總覺得這身裙子過於緊致了點,卻沒有注意到淩淵此時已經站在了她身後,一隻手,背在身後。


    淩淵溫熱的手穿過了趙合歡脖頸的發,觸及到了她的嬌嫩皮膚,嚇得她立馬想要抽身離開。


    “別動。”淩淵的臂彎環住了趙合歡的荷葉泛邊裙領,另一隻手有些笨拙地挽起了她順滑的發,將藏在身後的鳳舞金釵綰在了發髻之上。


    銅鏡裏,倒映著淩淵笨拙而細致的動作,眼神裏都是專注,手法,卻顯得十分生疏。


    “好了。”淩淵鬆開了手臂,站在趙合歡地身後,看著那根鳳舞金釵在她的發髻上像一隻鳳凰在涅槃起舞,倒是很般配。


    趙合歡有些吃驚地看著銅鏡裏的那根金釵,眉間微微皺了一下,疑惑不解地迴過頭看向了淩淵:“這金釵,是你的?”


    “是我母親幽若公主的。算,聘禮?”淩淵的眼裏落滿了笑意,倒不像是在和趙合歡開著玩笑。


    可是,這金釵,為什麽,和昆侖山老莊主交代給她和莫天的,一模一樣?


    趙合歡眉頭緊鎖,百思不得其解,伸手欲將金釵取下來研究個透徹,卻被淩淵擋住了手腕。


    “不許取下來。我要你一生一世都戴著這金釵。”淩淵霸道而認真。


    “可是……”


    “可是什麽?難道你嫌棄?”


    “不是……”


    “不是就戴著!”


    ……


    趙合歡明顯地感覺到淩淵已經有些惱怒,秉持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原則,默默地把“這個金釵和昆侖山鳳族的簪子一模一樣”的話給生生地吞了進去。


    “你就不怕我什麽時候用這把金釵穿了你的喉,報了鳳凰村滅村之仇?”趙合歡十分認真地威脅著淩淵。


    “你不會。”淩淵的眸深邃似海,一眼望不到底,篤定而認真。


    誠然,經曆過了這麽多的是是非非,她,竟是有些下不去手的。


    算了,不要白不要。


    趙合歡微微歎了口氣,將淩淵插得有些歪斜的鳳舞金釵扶了扶正,便算是……收下了這聘“聘禮”。


    日後若有機會,再還給他吧。


    趙合歡隨手摸向了胸口,臉色突變,倒吸了一口冷氣,吞雲珠,不見了!


    “淩淵……你……幫我換衣服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什麽奇怪的東西?”趙合歡雖然羞澀於開口,但是這吞雲珠非同小可,她不得不問。


    “奇怪的東西?”淩淵略略迴憶了一下,給了趙合歡一個一無所知的眼神。


    趙合歡的心,一下子懸在了嗓子口,糟了,吞雲珠不見了。


    會是誰?


    淩淵?還是將自己擊昏的人?還是其他人?


    趙合歡不由自主地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仿佛她隻是個玩物,任人戲弄在股掌之中!


    心亂如麻的她,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我出去透透氣。”,沒等淩淵同意就一腳踏出了大殿的門檻。


    並沒有意識到,玄武貼身而護。


    大殿內,淩淵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塊黑色的石頭,手心攤開,石頭緩緩升至了半空之中,將整個大殿照的透亮!


    正是那吞雲珠!


    “與其讓你用自己的精血供養著這兇煞之物,不如,讓我來替你受了吧。反正,我原本,就想得到它。”


    喃喃自語的淩淵,眼裏流露出的,竟不是對寶物的貪婪的占有欲。


    ***


    長廊裏,趙合歡埋著頭,一臉垂頭喪氣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路走來都是侍女們豔羨而又嫉妒的神情,仿佛自己得了什麽至高無上的恩寵,天曉得她剛丟了一件可以打開乾坤之門的寶物!


    離近了,趙合歡才七七八八在幾個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的侍女中聽了個大概,心中的哀怨又多了幾分,這才一個時辰內發生的事情,明明隻是被懲罰撓癢癢,怎麽被傳成了自己求著她們的尊上恩寵她?!還一次不夠還要來第二次?!


    趙合歡心中本就懊惱,聽到此等風言風語自當無法自動過濾,便當幾個侍女聊得水深火熱之時,一頭便湊了過去,幽幽地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不如,讓我來教教你們該如何勾引你們的尊上?恩?”


    幾個侍女的討論聲戛然而止,留白了須臾,便紛紛倒抽著冷氣低著頭像兔子一樣地跑開了。有一個膽小的,直接喊了聲“媽呀!”,便哭爹喊娘地往前狂奔而去,偏偏沒看見台階,“砰!”的一聲,便摔了個狗吃屎。


    趙合歡“嘖嘖”地搖了搖頭,一副很心疼的表情,從那疼得不能動彈的侍女麵前趾高氣昂地走了過去,十分惡毒地說了一句:“聽說……亂嚼舌根的……死後下地獄……是會被割舌根的哦!”說完,趙合歡還很利索地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嚇得那侍女當場便嚶嚶地哭了起來。


    暗處隨時保護著趙合歡的玄武感到自己的脖子一陣涼風,渾身一個哆嗦。


    就在玄武哆嗦了一下的時候,再抬眼時,卻發現,趙合歡竟然不見了身影!


    玄武的冷眉緊緊地皺了起來,訓練有素的他,飛身便往滅血殿而去!


    趙合歡感到自己被一隻有力的手拖進了拐角處的門後,心中本來閃過“糟糕!又被暗算了!”的念頭,等看清來人後,卻不由得心花怒放了起來!


    竟然是粉蝶!


    “噓!”粉蝶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拉著趙合歡隱蔽地躲了起來。


    趙合歡忙捂住了自己差點興高采烈叫出來的歡唿聲,壓低了聲音驚喜地問道:“粉蝶姐姐,你怎麽來了?”


    要知道,這裏可是滅血峰!沒什麽事的話,粉蝶不會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吧?


    粉蝶的臉色沉了沉,半蹲著說道:“合歡,我本來是奉閣主之命前來調查近日裏來屢次騷擾閣中女眷的采花大盜。本來,已有所眉目。不料,卻一路追至到了這滅血峰。並且,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很奇怪的事情?“快快快!去那邊找找!一定要找到趙姑娘的下落!”滅血峰守衛已經開始了搜尋,趙合歡不由得擔心起了粉蝶的安危。


    粉蝶也意識到了這點,便拉著趙合歡的手,急切地說道:“我長話短說。我看見那淫賊帶著麵具抱著渾身是血的莫天往東邊第二個大殿去了。合歡,來不及了,我得先走了。後會有期,記得保護好自己。”


    還沒等趙合歡告別,一群守衛便衝了進來,再迴頭一看,粉蝶早已飛身而去,逃得無影無蹤了!


    等等,粉蝶說了什麽?


    麵具?渾身是血的莫天?東邊第二個大殿???


    那不是……蘭兒的寢宮!?


    趙合歡的麵色一沉,一陣寒冷襲上心頭。


    “找到了!找到了!趙姑娘在這兒!”一個守衛嘹亮地通知著其他分隊,卻被趙合歡一把揪住了衣領,勒得喘不過氣卻又不能迴手的守衛哀求地看著趙合歡。


    “帶我去東邊第二個大殿。”趙合歡的手已然在微微發抖,青筋根根爆起!


    “不必為難他,他隻是個守衛。你想去,我帶你去便是。”淩淵難得看見趙合歡如此反常的憤怒,雖然不知所為何事,但是知道,如果不帶她去,隻怕以她這強脾氣也不會善罷甘休。


    趙合歡望著淩淵的眸裏全是憤怒,隱隱竟繚繞著黑色的火焰,終究,手緩緩鬆開了那守衛的衣領,終於喘過氣的守衛一直咳個不停卻不敢言語一句。


    淩淵微微地歎了一口氣,將手背在了身後,在前麵一路領路,卻沒有迴頭再看趙合歡一眼。


    玄武,已然感覺到了淩淵身上的隱忍之氣。


    該是個很難的抉擇吧……


    荃芷殿。


    蘭兒正坐在暖和而又柔軟的榻上輕輕地咳嗽著,已是三月的季節,卻仍披著厚厚的貂毛披風,眉間緊蹙著憂愁之氣,一如往常的素氣而病弱。


    滿屋子的藥味。倒不像是一個大家閨秀的香閨。


    趙合歡一腳便踏進了大殿的門檻,毫不客氣地指著蘭兒便怒目道:“說!莫天在哪兒?”


    蘭兒見趙合歡如此無禮地進了她的大殿,身後還帶著一大群的守衛,甚至,連自己的親哥哥也來了,不由得眉間也有些怒色,卻仍很有教養地迴道:“趙姑娘,你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我這兒,並沒有你口中的莫天。”


    淩淵的眼色掃過了蘭兒,唇微微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而蘭兒的目光碰到了淩淵的眼神,卻閃過了一絲慌張和心虛,急急忙忙地便撇過了頭。


    趙合歡見蘭兒的眼色有些閃躲,更加肯定了粉蝶所說不假,便一字一句地說道:“可否懇請讓守衛搜尋下你的這個荃芷殿?若是搜不到人,我趙合歡做牛做馬任蘭兒公主差遣,哪怕讓我去死,我也絕不皺下眉!”


    淩淵的眼色暗了暗,竟然,可以為莫天,做到如此地步嗎……


    “好。倘若搜不到,你便任我差遣!”一向細聲細語的賢淑大方的蘭兒,竟不知是不是被趙合歡的那句“哪怕是讓我去死,我也絕不皺下眉”吸引道,毫不猶豫地便應了下來!


    一大群侍衛麵麵相覷,露出了惶恐之色,這,到底是搜還是不搜?


    淩淵盯著蘭兒看了許久,捉摸不定的沉默了一會兒,終於低沉地一聲令下:“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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