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韜愣在當場,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尚碧璽這一招避重就輕當真十分厲害。麵對眾人異樣的目光她似乎無知無覺,說:“我知你對李姑娘情深意重,但碧璽不求其他,但願在公子身邊為奴為婢,當牛做馬,便知足了。”完全沒有把李殊慈放在眼裏。


    尚碧璽料定李殊慈是大家小姐,在沒與赫連韜成親的情況下,根本拉不下臉來管赫連韜房裏的事,而她父與赫連韜的父親又是故友舊交,赫連韜怎麽都會顧念情分,憐香惜玉的吧?


    她目光盈盈的看著赫連韜,見他俊逸的麵容呆呆的,還直直的看著她,心下微喜,羞答答的低下頭,說道:“公子,碧璽一見到你,便十分仰慕。得知你是赫連將軍的長子,便知這緣分是上天注定的……”


    ‘噗!’木雲聽得尚碧璽肉麻至極的話,噗嗤一聲沒有忍住,竟然笑了出來。赫連韜頓時迴神,眉眼一凜,看向李殊慈時,英雄氣頓時短了三分。平日的伶俐瀟灑全然不見,一副懼內的惶恐神色,結結巴巴的說道:“小五,這,這不關我的事啊!”


    木雲木山,包括青鴿和在場的護衛等人,多是在崇南就與李殊慈時常打交道的,深知當年赫連韜與李殊慈過招次次慘敗的情景,一時間都向赫連韜投去了同情之色。赫連韜更是露出一副‘我很無辜’的表情。


    尚碧璽臉上的羞澀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看向李殊慈。她怎麽忘了,從一開始,這一群人,包括赫連韜在內,都以李殊慈馬首是瞻。而自己此番舉動,在他們眼中與跳梁小醜又有何異?想到這,麵色不由變得十分難看。


    李殊慈笑盈盈的站起身,打量起尚碧璽來。突然開口問道:“這麽嬌滴滴的人,當牛做馬實在是可惜了。”尚碧璽的那段經曆雖然惹人同情,但她被幾人淩辱之事卻是不假,僅僅憑這個理由,尚碧璽就決不可能進好人家的大門。但李殊慈若是以這個理由來反駁她,卻又顯得過於刻薄,這樣一來,越發顯得此女心機頗重,臉皮厚如城牆。


    李殊慈轉身對赫連韜一本正經的說道:“不如,你就收下她這一番美意吧!”


    赫連韜是什麽人,除了在李殊慈麵前頻頻受挫,他怎麽說也是在上京做了十多年的紈絝子弟的,本就不是什麽迂腐之輩。當他看到李殊慈一副戲謔神色,完全沒有生氣的時候,便恢複了平日裏的本色。說道:“美意倒也不是不可以收下……”


    尚碧璽驚喜的看向他,隻聽他又說道:“不過,我是不要的。我一向不用丫頭,隻用小廝。小五你是知道的。不知小瑜願不願意與尚家姐妹義結個金蘭什麽的?”


    “你……你說什麽?”尚碧璽愕然問道。


    木雲與赫連瑜最是合得來,兩人關係十分要好。當下便說道:“尚姑娘不知道嗎?小瑜姑娘正是世子的親妹妹,名喚赫連瑜。正好可以兌現那個什麽金蘭的舊約呢。”說完,轉身出了房門,不知去做什麽。


    尚碧璽此時簡直覺得自己像一塊抹布一般被眾人隨意丟來丟去,臉頰已經臊的血紅一片:“你,你們!”她本以為,即便李殊慈身上那種氣質是別人怎麽也學不來的,但她容貌並不輸於李殊慈,恰巧正是李殊慈所沒有的那種柔弱風情。世上女子千嬌百媚,哪有那麽多男子能專於一人呢?隻要她溫柔以待,假日時日,定然能讓赫連韜對她生出情意來!


    隻是沒想到,她在赫連韜眼裏,居然一文不值!


    尚碧璽還沒‘你’完,就見木雲直接從樓下一躍而上,手中還端著一個木盆,沒等她反應,一盆冷水‘嘩’的一聲,潑了她從頭到腳,尚碧璽紮著手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被淋濕的全身,聽見木雲說道:“尚姑娘滿身的毒藥,實在不得不防,得罪了。”


    尚碧璽狼狽的站在屋子中央,發髻濕噠噠的黏在臉頰上,散發了一股異味,她半晌才迴過神來,哆嗦道:“你……你幹了什麽!”


    “哦,事急從權,這盆水興許是客棧夥計的洗腳水什麽的。”木雲兩手一攤,誠懇道:“在下也是想給姑娘洗洗幹淨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赫連韜等人麵露古怪之色,心下不禁腹誹。果然是跟李殊慈身邊混久了的人,這嘴也忒黑了!尚碧璽最忌諱的便是別人說她‘髒’了吧?


    “你是說這盆洗腳水都比我幹淨?!”尚碧璽的眼神頓時變得兇惡異常。


    木雲卻毫無懼色,反而無辜道:“碧璽姑娘,我可沒有說你不潔的意思啊?不過,你以後若是找不到人收你做妾,我家姑娘最是善良,是不會看著你去給別人做牛做馬的。而且,小瑜雖然不一定願意與你結為金蘭,但好生找個庵堂供養你吃齋念佛還是小事一樁嘛。”


    尚碧璽無辜受難的確值得憐憫,但借此逼著別人去達成你所願,就太不要臉了些。


    “你!”尚碧璽血液都衝上了頭頂,臉上一陣火燒,加上之前被冷水淋了個透心涼,此時一陣冷一陣熱,目眥欲裂的瞪著木雲:“賤丫頭,我就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尚碧璽忽然從袖中翻出一把短刀,尖叫著瘋狂的撲向木雲,旁邊的木山眸中冷光一閃,揮劍就刺向了尚碧璽伸出的手臂,誰知沒等兩人兵刃相接,尚碧璽的腳下陡然被水漬一滑,‘啊’的一聲旋身轉了半圈,木山劍勢已滿,根本來不及收迴,居然刺入了尚碧璽發髻間。


    這麽一刺一挑,尚碧璽高高盤起的,那烏黑傲人的驚鴻髻,在眾人目瞪口呆的驚唿中,濕黏黏的‘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隨之,尚碧璽仰麵朝天的摔躺而倒,隻覺頭上一輕,她呆呆的轉頭,那發髻正乖乖的躺在水漬中,永遠的離開了她的身體……她目中閃過驚恐,魂魄離體一般身手去摸自己的頭發,“不可能,我的頭發……我的頭發!”女兒家的頭發肯比性命一般重要,而她一直引以為傲的頭發……就這麽沒了?


    木雲適時的在一旁哀歎一聲:“唉,碧璽姑娘,看來佛門才是你上天注定的緣分啊……”


    周圍頓時傳來好幾聲古怪的憋笑聲,尚碧璽無比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手上還緊緊抓著自己的發髻,仿佛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的嬰孩一般:“你們……你們怎麽能這麽對我!”她轉眼看向赫連韜:“赫連公子,難道你連父輩們的情分都不顧了嗎?任由她們對我百般羞辱!”


    赫連韜冷笑道:“尚姑娘,你謀害我等在先,誆騙我等在後。這就是你所謂的父輩情分嗎?在下實在不知該如何與尚姑娘講這個情分。尚姑娘還是給自己留些餘地才好,莫要丟了天虹醫者的臉麵。”赫連韜又不是任人欺負擺布的迂腐書生,怎麽會被如此‘故交’弄的束手束腳呢。


    何況,他可不想在小五心裏留下什麽汙點。


    尚碧璽啞口無言,她的嘴唇無聲翕動了兩下,目光轉向笑盈盈的李殊慈,說道:“李,李姑娘,你我同為女人,你能明白我的苦衷的對嗎?我遭此大難,還連累母親身死。不報此仇,我誓不為人!可二姐姐因為我,與青梅竹馬的表哥分開,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老頭子,我又於心何忍啊……”


    “你欠尚藍玉的情,憑什麽要我們以性命相還?”


    尚碧璽自嘲的笑笑:“我已是殘敗之軀,如何能替二姐嫁給劉擎?若是可以,我倒是願意的很呢。”


    青鴿最是心軟,當時知道尚碧璽的事情時很是難過。而尚碧璽的遭遇也的確值得同情,可她的為人是在令人不恥。青鴿聽了尚碧璽這話再也忍耐不住,氣到:“原來你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僅知道,還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要賴著我們世子!不僅沒有自知之明,還謊話連篇,你還要不要臉,你是吃騙子長大的嗎!”


    吃騙子長大的……


    李殊慈看著青鴿哭笑不得,她身邊的人現在一個比一個厲害了。


    “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們的……”尚碧璽不斷的辯解著,之前做下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甚至要置李殊慈一行人於死地的事,在她心裏仿佛已經如過眼雲煙般消散了去。她從來沒有覺得做錯和後悔。而她對李殊慈等人的欺騙,在她看來,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根本就沒有真正覺得愧疚。


    木雲冷哼道:“這話說了連鬼都不信,你不是故意,居然還能騙的那麽天衣無縫,若不是吳天霜來攪和一番,恐怕你就得逞了呢!果然是吃騙子長大的吧!”


    眾人看著眼前的尚碧璽,都不禁麵現鄙夷,這種人根本就是不明是非,損人利己,毫無道理可言。李殊慈冷笑道:“你不是故意欺騙,卻是故意想要我們的命!你沒能在洪音寺殺了我們,尚銀紅才在三皇子妃跟前提起的封甲山莊不是嗎?你雖不知道封甲山莊要對我們做什麽,卻肯定知道來者不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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