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老伯看了兒媳婦關氏一眼,關氏聽了這話,縮在袖子裏的手輕輕一抖,隨之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鎮定下來,說道:“家父做過幾天縣令,家境也還殷實,隻是小婦人十二歲那年,父母雙雙臥病,同族親戚及奴仆欺我年紀幼小,哄搶了家產後還將我趕出了家門,後來遇到公婆相救……便……”關氏說著,似乎嫌屋子裏太過昏暗了些,便拿了鐵針去撥燈芯。


    李殊慈笑意盈盈的站起,在昏暗的屋中轉了幾圈,一把捏住關氏的手腕。鐵砧叮當一聲掉在桌上,脆響讓眾人皆是一驚。關氏試圖掙脫李殊慈的限製,口中驚慌道:“這位公子快鬆手!”


    李殊慈冷笑一聲,手上一擰,關氏蔥白的玉手從袖中露出大半,哪裏有半點農家村婦的粗糙,那份細膩瑩白比之上京貴女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她續起的長指甲中,正盛了一些紫色粉末,似乎要趁人不注意,彈入油燈之中。


    鶴子欽三人見此情形,皆拔出長劍來,申老伯和那婆子臉色一變,連忙跪地求饒道:“公子!公子手下留情啊,不知小人的兒媳犯了什麽錯,公子高抬貴手啊……”話音還沒落,關氏突然麵色猙獰,另一隻沒有被鉗製的手,從袖中翻出一把匕首朝李殊慈刺來!


    鶴子欽早已在申婆子麵色古怪時就有了防備,長劍唰的一挑,直接將關氏的手腕刺了個對穿,她‘啊’的大叫一聲,匕首掉落在地,李殊慈看著她小指甲中的紫色粉末,木雲辨別了一會驚詫道:“你們難道是大夏人!”


    關氏臉色蒼白,顫抖著說道:“這位公子好沒道理,竟無緣無故對我們老弱婦孺下這般狠手?”


    “無緣無故?”不用木雲說,李殊慈也能猜到這不是什麽好東西,她最近焦慮煩躁的內心到此時已經被撩撥的不想再控製,她狠狠甩開關氏的胳膊,一腳踢在踢在她的胸口處,將她踹飛了出去。屋子裏的人都被她的暴躁下了一跳,李殊慈卻由不自知,拿起桌上掉落的鐵針,毫不猶豫的刺在對方的大腿上,“無緣無故!你怎麽能說無緣無故!你我之間的緣故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李殊慈不顧關氏的尖叫,瞬間就在關氏身上刺了幾十個血洞,木雲幾個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一麵刺還一麵嘀咕著:“死了幾次也死不幹淨!死在外麵也就算了,現在你自己撞到我手裏,還想作幺蛾子!我若這次讓你再輕易逃了,我就不姓李!”


    “李殊慈,你這個小賤人!住手,快住手!”關氏放聲大叫,木雲聽見這聲音,眼睛一點點圓睜,終於明白為什麽李殊慈突然逮著她不放了,她站迴原地,麵色恢複正常,木山將申老伯和申婆子兩人綁了,疑惑的看著自家妹妹。鶴子欽問道:“這個女人是什麽來頭?”


    木雲還沒迴答,李殊慈已經念念叨叨的說出來了:“大姐姐,你終於肯認我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一個不小心讓你跑出了手掌心,沒想到你這麽體諒妹妹的感受,居然自己撞了迴來,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妹妹現在滿心的鬱氣正無處開解呢!”說罷,下手更狠了。


    木山瞪眼道:“這這這是李姝喬?怎麽肯能?我和向九親眼看見她她她在山洞裏……”沒了臉皮又身中蠱毒孱弱不堪……可並沒有死……木雲在一旁點頭道:“聽著聲音是沒錯的。記得你們兩個說她和沈淵活不成了,所以沒有斬草除根?”木山看著妹妹白了他一眼,轉身去隔壁房間找申老伯的兒子。


    李殊慈捅累了,站起身一腳踩在李姝喬的咽喉上,李姝喬瞪著血紅的幹淨用兩隻手死死扒著她腳,喉中惡毒的話卻發不出來了。“將她給我綁了!”


    木雲立刻上前利落的將李姝喬五花大綁,李殊慈惡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循聲找過去,哼!她還聽見了沈淵的聲音!木山從穿堂另一側的房間中拖出一個人影,那男子雙腿在身下拖著,似乎無法走路,麵色蠟黃,像是個病秧子。申老伯老兩口一見此景便哭喊出來:“兒啊!我兒!”


    木山此時麵色發青,攔了李殊慈一下:“姑娘,你還是別過去了。”李殊慈看了他一眼,似乎隱隱知道了什麽,卻沒有停下腳步,直接衝著那間屋子走過去。鶴子欽三兩步竄到她身邊,跟著她進去,屋裏傳來‘啊啊嗚嗚’不清不楚的聲響,隱約像是什麽人被堵了嘴。


    兩人目光環視一圈,突然在一個角落裏,看見一團東西,黑乎乎的蹲在牆角,待兩人仔細看去,才發現原來是一個人被砍斷了四肢,身上不著寸縷,頭發蓬亂成一團,他一動,脖子上的鐵鏈便嘩嘩作響,李殊慈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激的冷靜下來,心裏那股子讓人渾身難受的鬱氣似乎也發的差不多了:“沈淵?”


    角落裏的東西似乎還有神智,聽到李殊慈的聲音身上猛地一顫,緩緩轉過身來,他的眼睛已經被挖掉,大張著的口中黑乎乎一片,根本沒有舌頭。但他的耳朵還是好用的,聽到李殊慈的聲音,爛乎乎的眼眶猛然撐起,勾著沒有四肢的身子往李殊慈這邊死命移動,可惜他被鐵鏈束縛著,並不能掙紮很遠。


    李殊慈冷笑道:“沈淵,與大姐姐雙宿雙飛的滋味如何?”對於沈淵這種人,身體的傷害雖然另他絕望,但精神上的打擊才能讓他瘋狂。她看著沈淵如今的下場,覺得當初將李姝喬費心送到他身邊是多麽明智的選擇。


    地上不斷掙紮蠕動的沈淵頓時陷入了瘋癲,嗓子裏發出的吼聲猙獰嘶啞。李殊慈的神色緩緩沉寂下來,轉身走迴眾人所在的屋子。李姝喬嘴裏被塞了一塊破布,惡狠狠的用眼睛等著她。申老伯和一家三口委頓在一旁一聲不吭。


    “申老伯,希望你能將今日的事情解釋清楚,否則……”


    申老伯沒想到李殊慈還會給他們辯解的機會,聽她這麽一說,馬上來了精神,似乎並不將李姝喬的遭遇如何放在心上。他唉聲歎了一口氣,說道:“想必公子早就看出破綻了吧……”


    “哼。”李殊慈狠狠的看了一眼李姝喬說道:“方才在山下那處相遇時,你所說的話,半遮半掩的,不就是想將我引到此處嗎?還有你手裏提著的那隻乍毛的死雞,想必已經咽氣多時了吧,難道你不是在那裏故意等我們出現的?”


    申老伯滿麵痛悔之色,雙手顫抖不已,說道:“不瞞公子,老夫也是走投無路才會被這個惡毒的女人威脅,引誘公子到此。”李殊慈看著他說道:“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來,還有那天你在林中到底看見了什麽!她又讓你做了什麽!”


    “事情是這樣的。”申老伯看著自己兒子此時的萬般後悔,說道:“老夫一家是大夏的毒醫,半年前到山中掏毒蛇窩,無意遇見她與一個渾身是傷的男子倒在山洞之中,她被人摘了臉皮,奄奄一息,老夫便將他們二人救迴家中醫治。本來老夫並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但小女在半年前意外身亡,老夫思女心切,便想將女兒的臉換到她的臉上,即便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每日看著,也能慰解心傷……”申老伯指著李姝喬緩緩說道。


    木雲幾個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就算這老頭舍不得女兒,這作為也實在是駭人聽聞。李殊慈皺起眉頭:“恐怕,你本來就是想找一位妙齡女子做這勾當的吧!”


    申老伯一窒,並未否認,“是……若是碰不到她,老夫也定會想別的辦法……說來都是報應,老夫將關兒的臉皮給她換上之後,還為她解了體內的蠱毒。可沒想到……這個女人表麵一副柔弱被害的模樣,內心卻陰險惡毒,活脫脫就是一條白眼狼……”


    李殊慈聽著申老伯的話,心裏明白,這一家子本也不是什麽好人,若不是碰見李姝喬,他們說不定會另外抓以為無辜少女來換臉。隻是,他居然能解了李姝喬的蠱毒,可見是個用毒養蠱的高手。“那你們又怎麽會受製於她呢?”


    “她剛到我家的時候,十分乖巧柔順,對我們一家老小感恩戴德,我兒新調配了一種毒藥,沒防備之下,便與她說了詳細,她動了藥方中的其中一味藥,趁我兒不備害了我兒,讓他毫無反抗之力。老夫不知她在哪味藥上動了手腳,根本不敢胡亂配製解藥,若是有了萬一,我兒就沒命了呀……”


    “所以,你們便答應為她辦事了?”李姝喬生平最恨的就是李殊慈,自然會想方設法報仇雪恨。申老伯點頭:“老夫也是沒辦法,女兒沒了,兒子也成了如今這般模樣……老夫隻好答應替她辦成了這件事,好求得配方救我兒……”


    李姝喬狠狠的瞪著申老伯,口中嗚嗚似乎有話要說,木雲將她口中的破布扯下,她幹嘔一聲,惡狠狠的對申老伯道:“老匹夫,你定是故意的露出馬腳的!”


    申老伯一臉怒色護著老婆子往後退了退,“老夫救了你的性命,你恩將仇報!難道還要老夫將你供起來不成!”那老婆子摟著奄奄一息的兒子嗚嗚哭了起來,“我命苦的兒啊!這是做了什麽孽!”


    李殊慈砰的敲了桌子一聲,那老婆子嚎啕的聲音才戛然止住。“所以……你們在那天淩晨到底做了什麽?”


    李姝喬嗤笑一聲,接著大笑起來,笑的肩膀聳動,笑的涕淚橫流……“他們都是你的幫兇,我怎麽會讓他們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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