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尖叫直接將人心中緊繃的弦拉斷,人群頓時混亂起來,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將此等喪盡天良之輩給我抓起來,好好審問!”惠妃一怒,指著李姝喬大喝一聲,接著又對沈淵說道:“我想沈翰林不僅要給君上一個交代,還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若真是沈淵真為了李姝喬犯了劫囚之罪,那麽他必然就要給人一個說法,說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其實是給皇權一個交代!


    如此興師問罪的語氣,立刻有侍衛上前,將李姝喬綁了起來。沈淵卻並未馬上開口說話,惠妃的目光落在這個年紀輕輕便入了翰林院的驚豔才子,皺了皺眉。所有人都等著沈淵說出來龍去脈,說出真相。


    李姝喬頭皮上紅裏透黑的血液流到她的臉上,真如猙獰的厲鬼一般。她的眼神在周圍驚慌的人群中掃過,最終定在靜靜立在那裏的沈淵身上。李殊慈對自己說過,隻要沈淵肯出手護著自己,她就決不會要自己的命!她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哽咽道:“淵哥哥……”


    然而李姝喬此時的形象絕對與梨花帶雨的柔弱美人扯不上半點關係。沈淵看著李姝喬的目光隱晦不明。他沒有迴答惠妃的質問,而是看著李姝喬,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出人意料的話來,他的語氣悲傷絕望,說道:“你真的不是宛兒?”


    一句話瞬間讓自己擺脫了所有幹係,堵住了不明真相的悠悠之口!


    一片嘩然。


    “原來沈公子是被蒙蔽了!這個女人居然隱藏的這樣深,真是太可怕了!”居然直接便相信了沈淵的話。


    “是啊!沈公子深情如許居然被騙的這麽慘!真是可憐……”


    沈淵的麵目之上蒙著一層死灰,仿佛成了一具離了魂的石像,卻依然風姿出眾,將在場少女的心齊齊牽動。忽然有幾個人義憤填膺的說道:“這個女人真是該死!”


    “簡直罪大惡極!”


    “沈公子為了這樣的人,真真不值!”


    “你說錯了!沈公子不是為了她!那個真正的李四姑娘已經被害死了!”


    李殊慈冷靜的看著這一幕,不禁再次感到世事的反複無常,變化之快。木雲嘟囔道:“這個沈淵可真會裝……”青鴿忙拽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惠妃聽到眾人的議論聲,也看不出沈淵是到底是真是假,說道:“先將她帶下去!容本宮稟告君上,再行論決!”


    李姝喬在被拖走的那一刻,心中寒如冰雪,她知道自己從前幻想將希望寄托在沈淵身上簡直是笑談。她看向李殊慈,似乎看到李殊慈點了點頭,再一仔細看,李殊慈身邊的丫頭朝她比劃了一個手勢,這是讓她放心,這樣的手勢是她們之前說好的!


    這一夜荒唐如同做夢一般,讓人久久不能迴神,如果不是地上還有李姝喬頭上扯下來的假發,眾人幾乎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康陽呆呆的看著逐漸散去的眾人,忽然有些後悔,她沒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揭穿李姝喬,隻想偷偷的確認之後去赫連韜哪裏通風報信討個乖,可事情一經發生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而此時陪著金曜的赫連韜,完全不知道他的重任已經被康陽一個人完成了,還在喋喋不休的同金曜說著不著邊際的話,怕金曜第一次拔劍就殺了自己的妹妹而留下心理陰影。“等端敏好了,咱們帶她……”


    金曜呆呆的坐在那裏,好像什麽都沒有聽見,突然打斷赫連韜的話說道:“等端敏好了,我想幫她離開這裏。”


    “什……什麽?”赫連韜目瞪口呆:“端敏再不受寵,也是我崇南的公主,怎麽離開?離開去哪?”


    “我去求父皇……”


    “不行!”赫連韜頓時急了,君上的心思重來都是深不可測的,“簡直是胡鬧!再說,端敏一個小女子,能去哪裏?宮裏雖然過的艱難,好歹還有個避風避雨的地方,咱們也能時刻照應著,出去了,她怎麽辦?難道像市井婦人在外拋頭露麵討生活嗎?”


    金曜一陣沉默,半晌說道:“如果景亭沒去北地,端敏也不會受這樣的苦。”


    “景亭?”赫連韜一愣,半晌才想起來池越最後說的話,“難道池越說的是真的,那侍衛是景亭?”景亭原先是金曜身邊的貼身侍衛,後來金曜特意讓他幫忙,讓景亭入了北地邊營,也就是他老爹的麾下。


    金曜點點頭,“端敏從小性子就單純柔弱,被欺負了也不會想別人的不好……我在宮中也過的艱難,明裏不敢護著她,怕反而給她惹來禍事,就常常讓景亭偷偷保護她,景亭來求我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可他說,他願意去軍中建功立業,然後求娶端敏……”


    聽金曜這麽一說,赫連韜頓時明白了是怎麽迴事,聲音沉沉的說道:“若是景亭不去北地建功立業,端敏將來興許就要受苦,這也是為了長遠計。既然端敏已經沒事了,你就莫要想的太多,往後咱們多多留意便是。”


    見金曜神情木然,赫連韜怕他繼續在端敏出宮這件事上胡思亂想,又問:“可池越是怎麽迴事?難道池越對景亭也動了情……”


    赫連韜知道金曜與端敏實際上感情很好,金曜的生母劉美人是德妃娘娘的婢女,而端敏的生母劉美人的婢女。這樣尷尬複雜的關係,對當時同為幼.童的金曜和端敏來說,並不是阻礙,相反,兩人在年幼的時候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感情。然而隨著年紀漸長,金曜畢竟是個皇子,入了皇學之後境況開始逐漸好轉。端敏則不同……金曜開始見到有人欺負端敏的時候,會上前去幫忙,可後來他發現,他越是這樣,端敏在背後就會受到越多的欺辱,便開始可以的疏遠端敏,隻能在暗中盡量保護她。


    “池越與端敏時常在一起,時間長了肯定會知道景亭是在刻意幫助他們,這不奇怪。”金曜似乎十分不能理解女人心中複雜的情感:“池越未必對景亭有多麽在意,隻是,這樣一個卑微的端敏,景亭卻越過她卻愛上了端敏。她心中嫉妒的發狂,幾次使出手段想要勾引景亭,都沒有得逞。”


    “所以她才惱羞成怒對端敏起了殺心?”然後又想當眾戳穿端敏與侍衛有私情,池越表麵善良處處維護端敏,實則內心惡毒。赫連韜十分震驚,這種小女人的妒忌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理解,“她對晉亭沒有心思,卻因為長久以來在端敏身上找到的優越感被晉亭打破,所以就做下這等……簡直不可理喻!”


    金曜歎了口氣,“我早前便知道池越與端敏不同,卻沒想到她居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今日不殺她,往後她一定會殺了端敏。隻是我想不明白,池越從什麽人那裏得到的那樣可怕的蠱蟲……”他現在想到那條黑色蠕動的蟲子叮在端敏的耳後不斷吸.咬的情景還覺得不寒而栗。


    “這……我也覺得這件事很蹊蹺,這深宮之中,怎麽會有蠱蟲呢?又為什麽要給池越?害了端敏對背後那人有什麽好處?”


    金曜茫然搖頭:“不知道……我想不通……”


    赫連韜皺眉凝思了半晌,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想穿了也還是沒有頭緒,一拍大腿:“不如明天我去問問李五,說不定她能想到什麽!”


    “李五?”金曜一愣,隨即想到今日率先為端敏看傷的李殊慈,不禁多出幾分感激,問道:“四嫂?”


    赫連韜聽見‘四嫂’二字不由一陣別扭,悶悶的嗯了一聲,說道:“她主意多,腦子裝的東西也多,時常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事。”


    金曜遲疑一下問道:“你與四嫂走的這麽近,四哥他……”


    赫連韜悶聲道:“是我先與李五認識的,我與李五怎麽也是過命的交情,儒王這是……”他想說橫刀多愛,卻又覺得不夠妥當,想了半天又沒想出恰當的詞來形容,唉了一聲說道:“唉唉不管別的,你四哥還能吃了我不成……”


    這話說的沒底氣,金曜有點訝異的說道:“我聽你說這話怎麽有點奇怪?”金曜與儒王的地位在宮中簡直可以用天差地別來形容,金晟受君上愛重,早早便被封王,生母德妃又與君上鶼鰈情深。而金曜的生母是德妃的婢女,所以小時候他在金晟麵前總有種瑟縮之感,但金晟對他與別人並無不同,沒有此段關係而親近,也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對他嗤之以鼻,加以欺淩。儒王除了血脈,幾乎是完美的。所以他對金晟這個四哥從身心到感官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赫連韜覺得無法迴答他的問題,起身撲打撲打衣服上的褶子,“時辰不早了,我得趕緊出宮去。你放心,我定會幫你!”


    這句‘我定會幫你’,說的斬釘截鐵,似乎還有別的什麽意味。金曜怔怔的看著赫連韜遠去的背影,又想起端敏孱弱的樣子,再想起父皇今日對他的寬恕……似乎有什麽東西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可是,哪裏不同了呢?


    李府。


    李殊慈沐浴完畢,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深深的唿出一口氣。木雲和青鴿也各自梳洗完畢,坐在一旁看著雪心給李殊慈絞幹頭發,木雲說:“看來沈淵是必定要舍棄李姝喬的。”


    “以沈淵的為人行事,想要從李姝喬這件事的罪名中脫身並不是難事,他或許有千百種辦法,毫無破綻的將李姝喬推入死地,將自己和沈家摘的幹幹淨淨。”李殊慈陰陰一笑:“但我就是想讓他在用盡手段,得以脫身之後……忽然發現李姝喬根本不能死,再想盡辦法去救出李姝喬。”


    木雲興奮的說:“我知道這叫什麽!這叫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李殊慈讚賞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你說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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