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惠風和暢,錦寰宮內安逸而寧靜。


    沈嘉怡產下龍鳳胎已有月餘,與惠妃氣度雍容不同,怡妃入宮後變化頗大,如果說少女時的她是一株芬芳俏麗的芍藥,如今便是開在錦繡繁華中的華貴牡丹,美得讓人眼前一亮。


    惠妃前來探望,沈嘉怡忙起身相迎,“惠妃姐姐。”


    惠妃上下打量著,語笑自然:“可不敢當這聲姐姐,待怡妃身子恢複一段時日,便要冊封‘貴妃’,君上的旨意都擬好放在案頭了。”


    沈嘉怡眼中沒有一絲得色,謙恭道:“姐姐說的哪裏話,妹妹進宮時日尚短,承蒙君上抬愛和姐姐關照,如今雖得君上垂愛,卻不敢侍寵生嬌。”貴妃和皇貴妃終究還差一線呢,更不用說那個母儀天下的位置。


    惠妃掌管後宮多年,深知什麽樣的人最危險,她恍若不覺,微笑凝視怡妃,說:“妹妹是個懂事的,必定如同當年沈皇後一般得君上獨寵,等妹妹身子恢複,本宮便同君上說一說,讓妹妹替我分擔這後宮一應事物才是。”


    沈嘉怡聽到‘沈皇後’三個字,眸光微微波動,“嘉怡自知駑鈍,怎敢與姑母相比,倒是惠妃姐姐與君上相伴二十餘載,怕是在君上心裏,姐姐才是能與君上攜手同行之人。妹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奢求的,隻盼著君上能時而想起我們母子三人便好。”


    惠妃細細聽著沈嘉怡滴水不露的迴答,微笑著說:“這後宮之中,姐妹眾多,卻沒有誰是真正能擁有君上的……”沈嘉怡略微詫異,然而,仿佛是她方才理解錯了一般,聽惠妃話鋒一轉,說道:“君上心中唯有江山百姓,君上是天下人的君上,又豈能牽絆於我等區區女子身旁。”


    沈嘉怡琢磨著她口中話,眸光依舊一片澄明:“妹妹不懂什麽天下事,隻求偏安一隅便知足了。”她看著這個陪伴君上多年的女子,身上沒有鸞鳳點翠,錦繡輝煌,卻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度和光彩,這樣的女子,依舊沒有登上皇後的位子,那她呢?她抬頭,見惠妃的目光在打量著她,她伸手往臉頰上摸了摸,便問道:“姐姐在看什麽,妹妹麵頰上可有髒汙?”


    “不是。”惠妃搖頭,“從前我也見過妹妹,卻也沒覺得,直到此時,我卻覺得妹妹的行止神態與當年的沈皇後很是相像。”


    沈嘉怡壓根不信,隻覺得惠妃是在耍什麽奇詭心思,笑道:“怎麽會?妹妹長成許多年來,並未有一人說起過此話。”


    “並不是容貌……”惠妃恍惚的神色微微收攏,說道:“好了,也許是我看錯了,妹妹身子還未恢複,便先休息吧,姐姐這就先走了。有空妹妹就到姐姐那裏去坐坐。”


    沈嘉怡送了惠妃迴來,慵懶的靠在美人榻上,細細的想著惠妃方才說的話,不知不覺就笑了。都說惠妃手段高明,她進宮前,祖父千叮嚀萬囑咐要她防著惠妃,可今日,惠妃居然打算用如此低劣的謊言讓她心起波瀾,她怎麽可能與沈皇後相像,別說沈皇後根本就不是沈家人,她也未曾與沈皇後見過麵,無論是容貌還是神態,都不可能有什麽相像之處。


    她能生下一雙兒女,連她自己都覺得十分幸運。當年沈皇後冠寵後宮,連一同長大的德妃娘娘和陪伴多年惠妃都無法與其相比,若不是她命薄死了,沈嘉怡毫不懷疑現在沈氏一族已經站在輝煌的頂峰。


    不過也好,誰知道這是不是命中注定呢,她是一個庶女沒錯,她用盡心機出頭沒錯,可那又怎麽樣,她如今站在天下繁花錦繡的至高之處,沈家有了自己能夠支持的皇子,也就是她的孩子!她早晚要親手戳破惠妃偽善的麵容,撕爛湘妃那張妖媚禍主的臉蛋!


    “惜時,給我祖父傳個話兒,就說我想讓他進宮來看看九皇子和十五公主。”


    惜時悄然答應,躬身退下。


    赫連將軍府。


    赫連韜愁得頭發都要白了,向九也一樣,赫連韜是為了任職的事,向九自然是為了他師父。兩個人難得如此和諧的坐在一起,金尊玉貴的六皇子金曜倒成了陪客。


    金曜哭笑不得的看著兩人,說道:“你們兩個難得不吵吵嚷嚷,我倒是生出幾分沒趣來。”


    “唉!”


    “唉!”


    兩人長歎一口氣,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離喉燒。赫連韜兩眼定在金曜的臉上,說道:“我說,咱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你知道我,就想平平靜靜的呆在上京,做個富貴閑散少爺,有什麽不好,有時候我挺盼著我爹是個平凡人,上次我爹迴京的時候,妹妹抱著爹哭的跟什麽似的,我還挺羨慕,也想抱著我爹大哭一場,但是不行……我是當大哥的,我爹不在家的時候,我得扛起整個家,不求別的,能護住我妹妹就行。”


    向九闖蕩江湖也就才一年半載,對皇家的威嚴沒什麽概念,他對著金曜也挺瀟灑自如,說:“你若是不想幹,那就拒絕了,難道因為這點事,君上就能殺你?”


    赫連韜想了想說:“能……現在不能,以後未必不能。我爹說過,那大錯都是從小錯來的,今天我惹了一點事,明天我再惹一點事,這一點一點加起來,也夠丟一整條命了。我爹說,越是小事越得謹慎,不該說的不說,不該聽得不聽,不該做的不做……我已經隨意過了這麽些年,也足夠了,往後……往後我得好好的,把我們家扛起來……我爹,我爹老了……”


    這話說的傷感,金曜眼圈有點紅:“咱們從小就在一塊玩,都不知道你這麽多愁善感。以前你最煩你爹嘮叨你,這會記起來的全是‘你爹說’。你娘沒得早,我母妃也是……咱們都有一樣苦楚,我能明白你,我也是盡力讓我自己過的逍遙,能逍遙一年是一年……”


    向九看著這兩人越說越傷感,倒是把自己那點事給忘了:“你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尊貴,怎麽好像活的還不如我似的。平凡老百姓,恨不得早死早托生,下輩子也投生個富貴人家,不愁吃不愁穿,你們這算不算身在福中不知福。”


    金曜苦笑道:“各有各的難處,咱們都這麽熟了,我也不跟你見外,你從小跟你師父在山上,不知道些許人情世故,這世上,人心無可解脫之處,才是人世最苦。咱們三個人,說不得誰的命更好,不過,你比我們自在些,沒那些個身不由己。”


    向九想了想,覺得好像是這麽迴事,“我無父無母,一直呆在山上,偶爾聽師兄們說起人世繁華,很是向往,現在看看你們,覺得還是山上好。雖然老是被師叔師伯師兄師姐們欺負,他們卻是真正的關心我,對我好的……啊!除了小師妹……”向九好似忽然想起來什麽痛苦的片段,呲牙咧嘴了一番,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


    赫連韜望著金曜,想說又不說,幾次想張嘴又覺得這話問不得,還是金曜發現他似乎有話,皺眉道:“你有什麽話就說,咱們什麽時候用的著吞吞吐吐的?”


    “不是見外……這不是見外不見外的事。我是說,你……你真的不想?”赫連韜通紅著一雙眼,他最近總是十分多愁善感,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怎麽一下子就受不住了呢?妹妹居然說他是因為李殊慈那丫頭要嫁人了!那怎麽可能?她嫁人了,和自己有什麽關係?他隻是莫名的不開心,是為了老爺子,是為了赫連家上上下下的人命……


    金曜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訝然道:“你怎麽會這麽問?誰想我也不想,我哪有資格想。”


    “無關資格不資格的,就是問你到底想不想?”


    金曜沉默,片刻,他說:“若是想就能讓我好好活著,若是想就能讓我身邊的人都相安無事的陪我好好活著,那我挺想的。還有,若是能給我母妃留個身後名,我也挺想的。”


    “就為了這個?”赫連韜瞪眼問。


    “嗯。”金曜的眼中澄明一片,“就為這個。若說大誌,我比不得太子。若說心計,我比不得五哥。若說氣度,我更比不上四哥……甚至我連八弟都不如,父皇從來都沒關注過我,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赫連韜啞然,向九則忽然意識到自己活的是多麽的自在愜意,沒心沒肺。


    金曜笑了笑,起身說道:“時辰不早,我也該迴宮了。阿九你走不走?一起吧。”


    向九正欲起身,耳邊凜冽劍氣夾著叮當唿嘯之聲響起,一柄短劍從穿過窗欞朝他疾飛而來,速度之快讓人隻能看見虛影一閃!向九反應迅速,當下運起內勁,衣袖翻轉連連卸力,如風卷雪。一時間赫連韜和金曜閃開老遠,目瞪口呆,原來向九不是吹的,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外麵那人一擊而退,向九提腳便追,口中喊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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