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微微一笑,“可惜今日沈世兄還要去楓亭居,改日我們在一分高下。”


    後一句自然是衝著沈淵說的,楓亭居是沈姨奶奶的住處,沈淵點頭道:“樂意奉陪。”


    幾人走的遠了,老夫人道:“沈侍郎過繼的這位公子,確實十分出色。”


    李殊慈看著沈淵的背影,李嶸和沈浩跟在他身後,更覺他如寶珠於瓦石之間。她道:“能被稱作上京四公子的人,自然是一表人才。”


    老夫人聽她如此說,轉頭細細打量李殊慈的神色,沈淵雖好,可若這丫頭對沈淵上了心,並不是什麽好事。


    李殊慈知道祖母的想法。那時她不管不顧親人眾人的反對,拚死要嫁給沈淵,她們就早將這裏麵的厲害來來迴迴跟她說了不知道多少遍。李殊慈淡然說道:“可惜是過繼,沈家也不太平呢。”


    李殊慈在長輩的眼中還是那個隻知道玩樂的小女孩,老夫人麵上難掩驚訝的神色。她看著李殊慈通透的目光,她意識到她這個靈秀的孫女是真的長大了,“沈家長房其實並不是沒有過嫡子。隻不過很少有人知道。”


    李殊慈驚愕:“什麽?”


    “林氏早年生長女的時候,其實是一對龍鳳胎,隻是當時卜算生辰八字的時候,說哥兒的八字太弱,若是長在富貴人家,便活不了。當時林氏剛得了兒子,正歡喜的不得了,聽了這話,卻不敢不信,哥兒生下沒幾天就被沈家人找了可靠的人家送走了。”


    “還有這事,怎麽從沒聽人提起一絲半點?那這個孩子最後還是夭折了?”李殊慈前世在沈家五六年的時間,也從沒聽人說提起過。


    “林氏當時和先皇後幾乎是前後腳的生產。皇後生了嫡子,在朝野也是大事。林氏的事情也不過悄聲辦了,隻有咱們常來常往的幾家人知道,又不是什麽好事,對外隻說隻生了一個姐兒。”老夫人感慨道:“聽說,後來這孩子還是夭折了,卻沒聽人說是什麽緣故。林氏深受打擊,誰還會主動提起這個孩子的事情?何況這個孩子本身就沒在人前路過麵,時間久了,也就被人淡忘了。”


    “偏偏林氏的子女緣不旺,再沒有過身子,沈文瀚是長子,長房不能斷了香火,隻能選擇過繼。”老夫人當著李殊慈的麵,略過了沈文瀚納妾的一段。“林氏始終懷疑是二房三房的人從中作梗,讓她失了這個孩子,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沈家三房的矛盾幾乎就要擺到明麵上來。虧得沈尚書壓得住。”


    李殊慈不想在沈淵的問題上糾纏下去,轉而說道:“大姐去了靈心庵,也不知什麽時候能迴來,外麵謠言四起,風頭正盛著呢。”


    上午李姝喬剛去了靈心庵,下午沈淵就來了李府去見沈姨奶奶,李殊慈對沈姨奶奶更加好奇。沈姨奶奶是沈家的智囊不成?什麽事情都要來找她商量?


    老夫人對大房的人一個失望兩個失望,並不想多說,隻是歎了口氣。


    此時,水閣中隻有她和老夫人兩人,青鴿和素羅等人在遠處做針線,隻有木雲守在外麵留心四周的動靜,“祖母,阿慈有一事不明,沈姨奶奶不過是沈尚書的庶妹,是祖父的妾室,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樣一個常年禮佛,不能影響沈家家族爭鬥的人,到底為什麽沈家人將沈姨奶奶看的這樣重要?”


    從前沈嘉怡常常來找沈姨奶奶的時候,她覺得沈嘉怡一介庶女,和沈姨奶奶感情好不過是巧合,可現在沈淵也來看沈姨奶奶,他雖是長房過繼的子嗣,可又能關著姑祖母什麽事。


    老夫人微微歎了口氣,“當年我的公公,也就是你的太祖父,奉恩振國大將軍是何等的威風,天下初定之後,先皇將當時最受寵愛的華邑公主下嫁給了你祖父,表麵上是給李家莫大的殊榮,實際上則是為了掣肘李家如日中天之勢,當時我父親在你太祖父的麾下,知道你太祖父心中,從未有過什麽別的想法,隻不過世事無奈,灰心之餘,便自請卸甲。”


    李殊慈點點頭,“嗯,太祖父和華邑公主的感情很好,隻可惜公主並沒有為太祖父生兒育女。”


    “沒錯,大長公主是個很好的人,絕代鳳儀,沒有人不喜歡她。隻可惜月圓則虧,華邑公主的身體並不好,他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恩愛了十幾個年頭,先頭生了一子一女都是沒過周歲就夭折了,華邑公主一心想為李家生兒育女,奈何力不從心,最後憂思成疾。”


    “聽說長公主臨終之際親自給太祖父選了繼室?”太祖父的繼室便是沈族女,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李家和沈家才開始有了姻親。


    “華邑公主有一位閨中密友是沈家的嫡女,新寡在家不說,還賢名在外。公主有意讓她嫁給你太祖父做繼室,當時公主已經是彌留之際。你太祖父本不想再娶,可華邑公主一直內疚沒為李家延續香火,心中有愧。你太祖父為了解開她的心結,便答應了。”


    “那華邑公主和沈姨奶奶有什麽關係?”


    “華邑公主臨終前給了沈氏一塊先皇禦賜的令牌作為聘禮。而這塊令牌如今應該是在她的手裏。”


    李殊慈嚇了一跳,先皇禦賜的令牌!那可是當今聖上也不得不重視的東西!“她?沈姨奶奶?怪不得……”


    老夫人點點頭,“我也是猜測,不然再沒有別的理由,能讓沈家人如此對待她……”


    夜裏果然下了雨,李殊慈披衣坐在窗前,愣愣的看著外麵零星的雨絲出神。


    青鴿給李殊慈披上外衣,小聲提醒道:“一場秋雨一場寒,姑娘仔細著涼了。”


    這次見到深淵,讓李殊慈思路更加清晰,從前她是個什麽也不想的糊塗人,這麽多的事情她居然什麽也不知道。“青鴿,沈姨奶奶……有多久沒在人前出現了?”


    青鴿不解道:“姑娘怎麽想起問這個?沈姨奶奶……統共我隻見過兩三次,沈姨奶奶在楓亭居禮佛,不常出門,楓亭居又離得遠……”


    李殊慈對沈姨奶奶也沒有太多的印象,隻是依稀記得樣子。這麽一個不作耗不惹人眼的妾室,手裏捏著先皇的令牌……李殊慈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咱們能有意無意的算計人家,說不定哪天也會被別人無聲無息的算計了……”她現在雖然掌握了先手,可好多時候也是霧裏看花,時有分撥不清的狀況。而且,事情也因為她的不同的發生了變化,並不會完全按照原來的軌跡,她要時刻打起精神。“木雲呢?”


    “姑娘,都這個時辰了,我讓她們都去睡了。”


    李殊慈點點頭,“嗯。咱們在這深閨後宅裏,消息太閉塞,得像個法子……咱們現在就如同瞎子聾子一般,賀全他們幾個在外麵得到的消息也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


    李殊慈細細的想著前世發生的一點一滴,沈淵一直和太子金徵走的頗近,他心機深沉,直到她死的時候,才看出端倪,沈淵看似是在幫太子,實際上是想借太子的手,隱藏自己的實力。


    沈淵有奪位之心!沈嘉怡會入宮生子封妃。沈姨奶奶手中捏著先皇的禦賜令牌。這一條線聯係起來……李殊慈一口氣堵在喉嚨裏,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謀逆!這中間不知道要有多少腥風血雨,李家就是那池魚。


    可即便沈淵奪位成功,於沈姨奶奶又有什麽好處?她不過是深宅後院一婦人爾!李殊慈怎麽也想不通。


    李殊慈躺在床上看著帳頂,她已經吃過教訓,一無所知,最後隻會被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一定要像個知己知彼的法子。思來想去,終於沉沉睡去。


    一連想了幾天,也沒什麽好主意,青鴿道:“若是三爺肯對姑娘說一說……”


    李殊慈斷然否定:“不行……我一個深閨小姐,打聽朝廷的事做什麽,若是我爹問起來,你叫我怎麽跟他說?”


    木雲跳起來道:“這還不簡單,消息最靈通的地方,自然是那秦樓楚館迎來送往的地方!那個當官的不去應酬,就算老的不去,家中小的也要去……”


    雷嬤嬤不等她說話完,拿食指戳這她的頭道:“在姑娘麵前說什麽混話……”


    李殊慈皺著眉頭,“秦樓楚館若要打探消息,總得有人去吧?讓誰去?木山還是賀全?那個向九還不知根底呢!”


    木雲哎喲哎喲捂著頭道:“咱們姑娘,哪是一般的姑娘……哪個姑娘說殺人就殺人?”


    雷嬤嬤不自在的輕咳一聲,不置可否。卻也曉得其中利害,提議道:“不然……咱們在城中開個鋪子如何?”


    青鴿眼睛一亮:“這個好,這個好!茶樓飯館,來往的人也多。”


    李殊慈輕輕用手指摩挲著桌麵,“要開鋪子,也得有人才行,還得懂得做生意,光有銀子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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