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在漫天全都是雪片能見度僅有十米的情況下,那曹濱居然能看到第二次撲倒在雪堆中的海倫,雖然在曹濱的視線中隻是成為了一個黑點,那也是為曹濱指明了方向。暴風雪中,五十米的距離相當遙遠,若是頂風前行的話,很有可能是一段永遠也走不完的路程,但好在曹濱的身子骨足夠強壯,更幸運的是其方向隻是側頂著狂風。


    但走完了這五十米,那曹濱也足足用了五分鍾之久。


    扒開了雪堆,曹濱的眼眶中登時充滿了淚水。海倫已然昏迷,曹濱急忙貼過了臉頰,感受到了海倫微弱的唿吸,這才稍稍安心下來。暴風雪中,曹濱不敢逞強,隻能是就地扒了個雪窩,用自己的背擋住了狂風,用自己的懷抱給予海倫以溫暖。


    大約十分鍾後,董彪帶著後援隊伍終於趕來了。


    用毛毯將海倫裹了個嚴淨,放在了雪橇上,曹濱親自拉著雪橇,開始返程。


    不過是三英裏的路,這一來一迴,足足用去了六個小時的時間,返迴到了堂口,已經接近了深夜零時。


    海倫原先住的那間客房早已經點燃的壁爐,可是,曹濱卻嫌棄那壁爐太小,房間中還不夠暖和。堂口弟兄又拿來了兩個炭火盆,曹濱的臉上這才有了滿意的神色。


    “濱哥,迴去休息吧,讓周嫂過來照顧海倫好了。”六個多小時沒抽煙,那董彪的煙癮上來了,頗有些猴急的模樣,可是,在海倫的房間中,他卻不敢當著曹濱的麵把煙點上,隻得想著趕緊把曹濱給打發了,然後能出去抽根煙過過癮。


    曹濱擺了擺手,道:“你們都迴去吧,我守著她。”


    董彪道:“你這一來一迴,體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還是迴去休息吧。”


    曹濱道:“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董彪縮了下脖子吐了下舌頭,帶著堂口弟兄走出了房間,隨後又探迴半個上身來,道:“濱哥,後廚那邊我留了個值班師傅,需要的話,打聲招唿就好了。”


    曹濱擺了擺手,打發走了董彪之後,起身倒了杯熱水,再拿起一隻小勺,坐到了床邊,耐心地,輕柔地,用小勺舀起了一小勺水,滴在了海倫的唇邊。海倫昏迷未醒,自然是緊閉著雙唇,滴在了雙唇間的水滴,順著唇角留到了下巴上。曹濱慌忙拿起毛巾,為海倫擦去了下巴上的水漬。


    董彪其實說的沒錯,此刻的曹濱也是精疲力盡,如果此刻躺在了床上,最多一分鍾,他便可以進入到夢鄉。但他仍舊不想迴去休息,他想親自看著海倫轉醒過來,他更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若不是因為他的原因,那海倫怎麽可能遭遇到這場劫難。


    窗外,狂風的怒吼聲一陣強過一陣,窗戶的玻璃上結了一層厚厚的窗花,無法看清楚室外的雪片有多大有多密集。房間內,壁爐中的火焰熊熊燃燒,兩個炭盆裏的木炭也是燒的通紅,曹濱放下了水杯,往壁爐中添加了木炭,迴到了床邊,凝望著海倫的蒼白麵龐,不由得長歎了一聲,呢喃自語道:“你一定要醒來,我向你保證,我再也不會躲著你,等忙過了這一陣,我就向你求婚!”


    文森特島的夜晚令人心曠神怡,文森特島的清晨更是讓人神清氣爽。


    一早起來,羅獵忍不住在海邊跑了一圈,隨後又練上了兩趟拳,出了一身的汗之後,才迴到了總督府的客房。


    此時,顧霆剛剛醒來。“羅獵哥哥,你昨晚睡得那麽晚,今早又起得那麽早,你不困啊?”


    “年紀大了,就不會那麽貪睡了。”羅獵精神抖擻,隨口迴了一句,同時脫去了外衣,淘了條濕毛巾,擦拭著身子。


    顧霆不自覺地用薄被蒙住了頭。


    “還不起床?你這條小懶貓……”羅獵說出貓這個字的時候,心裏禁不住抽搐了一下,同時,耳邊縈繞起了艾莉絲的聲音來。大貓咪是艾莉絲對羅獵的特權稱唿,有時候,羅獵也會偷懶,便會被艾莉絲叫上一聲大懶貓。


    顧霆從被子下閃出了半顆腦袋,看到羅獵已經換好了衣服,這才掀開了被子,翻身下了床。和以前完全一樣,顧霆依舊保持著和衣而臥的習慣。


    “抓緊去洗臉刷牙,準備吃早餐。”羅獵吩咐道:“今天咱們要去的地方比較多,走的路自然也要多,早餐要吃飽吃好,不然的話,體力跟不上可沒人心疼你。”


    顧霆吐了下舌頭,扮了個鬼臉,端著盆拿上了牙刷牙缸,鑽出了房間去。顧霆前腳剛走,趙大明便後腳跟進。


    “今天是怎麽計劃的呢?”進了屋,趙大明大咧咧坐在了桌前。


    羅獵剛好牆邊照鏡子,順手敲了敲牆壁,然後摸了把耳朵,衝著趙大明哼笑了一聲。


    趙大明領會到羅獵的意思是告訴他隔牆有耳,不要忘記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哦,少東家,今天是如何安排的?”


    羅獵照著鏡子把頭發梳理整齊了,轉過身來,道:“咱們今天開始走訪各家農場主,我跟亨利說過了,我們今天單獨行動,不希望他們參與進來。”


    趙大明道:“那亨利答應了?”


    羅獵道:“不想答應也得答應!除非是他不想跟咱們做成這筆交易。”


    趙大明笑道:“這筆交易的利潤那麽大,恐怕那亨利做夢都會笑醒。”


    羅獵正色道:“你這個思想很不對頭!沒錯,他得到的利潤確實不菲,可咱們得到的不是更多嗎?你當我不知道他在中間能得到一成多的利潤嗎?但你要明白,咱們得到的,可是兩成的利潤啊!”


    趙大明凜然道:“少東家批評的對,我知道錯了。”


    通過這麽一段預熱,這弟兄倆完全進入了角色,而此時,顧霆已經洗漱迴來,而秦剛亦是等在了門口。


    “去叫羅布特,一起去吃早餐。”羅獵在前,趙大明顧霆在後,三人走出了房間。


    等在門口的秦剛迴道:“咱去叫過了,這老兄說昨晚沒睡好,要再多睡一會,早餐就不吃了,讓咱們出發前叫他一聲。”


    羅獵歎了口氣,道:“可以理解,他畢竟是住你隔壁,受到的影響顯然最大。”


    島上的農場主並不多,約瑟夫亨利列出來的一張表上隻登記了十家,其中最大的一個農場主擁有一千一百英畝耕地,其餘九家均是五六百英畝或是四五百英畝的水平。


    “少東家,咱們是先大後小,還是先小後大呢?”趙大明坐在了從亨利那裏借來的一輛車的駕駛座上,一邊熟悉著車輛,一邊向羅獵問道。


    羅獵坐到了副駕的位置上,把打包迴來的一份早餐丟給了後排座上的羅布特,道:“先大後小和先小後大都不對,最有效率的是先近後遠,走到哪算哪,反正都得把這個島轉上一整圈。”


    趙大明打開了亨利提供的地圖,道:“還真是巧了,最近的一家應該是就是最大的那一家。”


    羅獵道:“是那個叫史密斯的一家嗎?”


    趙大明點了點頭。


    羅獵聳了下肩,道:“那好吧,就從他家開始。”


    史密斯一家是島上資格最老的農場主。五十年前,現任農場主傑裏史密斯的爺爺便來到文森特島上,最初的時候,老史密斯的本錢隻夠經營一百英畝規模的莊園,五十年間,島上的農場主來來走走,而史密斯一家則紮根於此,勤勞耕作,熬走了四任總督,也成為了島上最大的一家農場主。


    羅獵對史密斯的懷疑程度也是最深,一來是因為他在農場主中的號召力最大,二來則是他從亨利那邊打聽到史密斯的膝下剛好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兒子。羅獵並不想一上來就去觸碰史密斯一家,他想先在別的家那邊適應一下之後再來找史密斯一探究竟,但轉念再想,自己不太適應確實是個弊端,但那史密斯一家的準備性不足同時也是一個有利之處,反正遲早都要登門造訪,且利弊基本上可以相互抵消,那還不如幹脆利索地直奔最主要目標而去。


    對羅獵一行的造訪,史密斯一家確實是準備不足。


    十二月並不是收獲的季節,甘蔗已於十一月初便已經收割完畢,而當年的香蕉會晚一些,但大多數也到了該砍去根莖重新種植的時候了,因而,這段時間能交易的僅僅是一些存貨和少量香蕉。且為了對抗約瑟夫亨利的橫征暴斂,農場主們正聯合在一起使出了不收不種不雇傭勞工的策略,意圖激起當地原著民及非洲農奴的憤怒,對約瑟夫亨利的統治掀起新一輪的反抗。


    因而,這段時間登島求交易的客商並不多。


    史密斯出於禮貌,還是熱情地接待了羅獵一行,將他們帶入了客廳,並吩咐家裏的下人煮了咖啡端了上來。


    “各位是從美利堅合眾國而來?”登記表上的資料顯示史密斯隻有四十八歲,但看上去,這個身體微微有些發福的男人卻至少有五十五歲。額頭正中已然敗了頂,而四周的頭發也已斑白。


    依照常規,羅獵舉起了手,羅布特立刻遞上了雪茄並打著了火。


    “沒錯,我們來自紐約。”羅獵抽了口雪茄,但見史密斯好像沒注意到他手中的價值一美元的雪茄,故意拿起來舉到了空中晃悠了一下。“這位是羅布特先生,他手上的沃瑪商行,乃是紐約最大的雪茄經銷商。”


    史密斯淡淡一笑,道:“文森特島並不產煙葉,更沒有人會製作雪茄,羅布特先生應該去的地方是古巴,而不是這兒。”


    羅獵被懟,卻未惱怒,嗬嗬一笑,道:“羅布特先生的主營業務是雪茄,但同時也是我的合作夥伴,他看到我的銷售利潤豐厚,便主動參了我的股。”


    這是羅獵昨晚上躺在床上一時睡不著而想出的套路,用羅布特來引出自己的有著豐厚利潤的銷售渠道,從而激發出史密斯的興趣。羅獵相信,隻要他報出市麵價四折的收購價出來的時候,任何一個農場主的雙眼都會冒出異樣的光芒。


    如此一來,不光能掩蓋了農場主們對自己身份的懷疑,同時還能激發出農場主們對約瑟夫亨利的恨意。這兩項目標一旦達到,那麽,對羅獵來說也就有了充分的操作空間。比如,將農場主們召集在一塊開個會。人多嘴雜,難免就會有人說漏了嘴,那麽,羅獵隻需要細致聆聽,說不準就能尋找到布雷森女兒下落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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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獵的算盤在心中打的是劈啪作響,可是,那史密斯卻毫不買賬。這老家夥隻是淡淡一笑,道:“但凡到島上采購的客商,必須先跟亨利總督打招唿,沒有他的允許,我們這些農場主是無法和你們打成交易的。”


    羅獵依舊在按照自己的原計劃進行,他迴以微笑,道:“昨晚上,我便和亨利總督談過了,他答應我了,要將島上生產出來的蔗糖還有香蕉全都賣給我。”


    史密斯端起咖啡杯來,同時向羅獵做了個請的動作,自己先飲啜了一口,放下了杯子,微笑道:“既然你已經跟亨利總督達成了交易,那又何必跟我交談呢?”


    羅獵一時語塞,隻能端起咖啡,接著喝咖啡的機會來思考應對之策。


    趙大明插話道:“我們登門造訪,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想檢驗一下島上的甘蔗和香蕉能不能達到我們的要求,二是想確認一下,亨利總督為我們提供的產量數據是否準確。”


    史密斯點了點頭,道:“這倒是應該,各位請稍坐片刻,我這就去安排,拿來一些我莊園生產的甘蔗和香蕉,以供各位品嚐鑒定。至於產量嘛,等你們鑒定完了,我們再來確認好了。”史密斯言罷,起身就要走出客廳。


    羅獵急忙攔住,並偷了個空隙,向趙大明投去了嚴厲的一瞥。


    眼看著史密斯正在遠離自己設計的套路,而趙大明的插話更是帶偏了羅獵的節奏,那羅獵怎麽能不生氣呢。


    “那什麽,事實上,昨天晚上在總督府的時候,我便已經品嚐過了貴島生產的甘蔗和香蕉,說句心裏話,質量確實不錯,完全符合我們的要求。”無法將史密斯帶入自己套路的羅獵想著幹脆把話挑明了算逑。


    “說實話吧,我們對產品非常滿意,但是,我們對亨利總督提出來的交易條件卻不是很能接受。”羅獵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接道:“所以,我想來跟史密斯先生談談,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好的交易條款。”


    史密斯被羅獵攔住了,卻沒有迴到座位上,而是站在了原處,道:“謝謝你的稱讚,不過,即便隻是以待客之道來說,我也應該拿出一些甘蔗和香蕉來款待各位,抱歉了,各位,我隻需要兩分鍾的時間。”


    羅獵無奈,隻得任由史密斯走出了客廳。


    羅布特不知真相,把自己還真當成了陪同羅獵前來收購商品的客商,因而在史密斯離去之後,很是隨意地在客廳中走動了一圈,帶著好奇心,東看看,西瞧瞧。


    秦剛知曉自己腦子來的慢,他把自己定位定位成了隻是搬運行禮的苦力,必要的時候會搖身一變成為保鏢,因而,對場麵上話也多是不去關心。顧霆能看的明白聽得懂,但因為年齡太小,不合適跟羅獵打配合,當趙大明無端插話的時候,他難免露出了些許煩厭的神色。


    趙大明被羅獵剜了一眼,隨即便意識到了是自己多嘴,待史密斯離去後,他給了羅獵一個眼神,表明自己意識到了問題,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眾人都不想說話,於是便在沉默中等了有幾分鍾。


    可是,當史密斯重新出現在客廳門口的時候,眾人全都驚住了。


    那老貨的身後,居然站著兩名端著槍的原著民,而那兩名原著民的槍口,卻是正正的對準了羅獵他們,而同時,客廳兩側的窗戶中伸出了數隻黑洞洞的槍口,全對準了屋裏的這五個人。


    “你們並不是前來收購甘蔗和香蕉的商人,我的朋友,告訴我,你們來到文森特島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麽?”史密斯單手一揮,從門外沿著他的兩側湧進來了數人,個個都端著槍,二對一,將羅獵等五人全都逼住了。


    瞬間一驚後,羅獵隨即鎮定下來,他迅速迴憶了一下,並沒有發現自己這邊有什麽明顯的破綻,於是便斷定,這或許是史密斯太過緊張而導致,為的就是能詐出他們的真實身份來。


    “這便是你口中所說的待客之道嗎?如果是這樣,那我還真是開了眼,相比加勒比海盜來,你們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羅獵說著,露出了鄙夷的神態:“你說,我們不辭勞苦,跑到這破島上來,不是為了收購產品,那又是為了什麽呢?”


    十條槍對付五個人,史密斯覺得已經足夠,於是便踱進了客廳,冷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幾位,應該是為安妮布雷森而來吧。”


    羅獵苦笑道:“安妮布雷森?請原諒,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史密斯道:“既然你說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那我想我有必要為你做下介紹,安妮布雷森是美利堅合眾國參議院議員亞當布雷森的掌上明珠,而亞當布雷森這個人,各位應該都熟悉吧?”


    羅獵聳了下肩,道:“我們是商人,不關心正治,對什麽議員不議員的更是沒興趣,所以很抱歉,我並不認識什麽國會議員布雷森先生。”


    史密斯冷笑道:“我的朋友,你不覺得你的強詞奪理非常蒼白嗎?文森特島不是第一年產出甘蔗和香蕉,我的祖父五十年前就在這個島嶼上種植甘蔗和香蕉了,而在他之前,又過更多的農場主在經營甘蔗和香蕉種植產業。我想說的是,這個產業實在是太成熟了,成熟到了整個產業鏈條中全都是熟悉的麵孔。而在這些熟悉麵孔中,卻從來沒看到你們這些黃種人。”


    羅獵嗬嗬笑道:“那是你有所不知,我們的銷售渠道並非在美利堅合眾國,而是在大清朝。我們……”


    史密斯打斷了羅獵,道:“這種鬼話拿去騙亨利那種白癡吧!你若是說隻打算采購蔗糖,我倒是勉強可以相信,可是,那香蕉又如何能夠遠渡重洋銷往那遙遠的中華呢?”


    羅獵道:“不等香蕉熟透便采摘下來,等運到了地方,香蕉剛好放置熟了,這樣簡單的辦法,你做為專業種植香蕉的農場主,不會不知道吧?”


    史密斯放聲大笑。“不管銷往哪裏,香蕉都要提前采摘,若是等香蕉熟透了再采摘的話,那麽連打包裝船的時間都不夠便要發生潰爛。但是,香蕉采摘的時間也不能無限提前,否則,那香蕉無論放置多久也不會有香甜的口感。因而,那香蕉最多隻能提前十天采摘。打包裝船需要一天半,貨船到港後卸船入庫又需要一天半,留給經銷商的海上運輸的時間也就是一個禮拜的樣子。我且問你,你收了貨物之後是否還需要先運到美利堅合眾國?再從美利堅合眾國運往那中華,這中間又需要多長時間?等你將收上來的香蕉運到了中華,早已成了一堆爛泥,我不知道,你做的是哪門子的生意?”


    羅獵心中不免一凜,暗自心忖,原來破綻出在此處。


    破綻往往都是出在被忽略的細微之處,就像千裏之堤總是潰於蟻穴一樣,羅獵為這項任務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隻是在這個細節上沒有做更深一層的推敲,而問題恰恰就出在了這一細節上。


    懊喪或是後悔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對方既然發現了端倪必然要一追到底,就此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真實意圖顯然不甘,卻又想不到能有什麽理由可以圓過這個破綻,羅獵隻能以頑劣來應對,寄希望於將時間拖延的久一些,或許就會因為鬆懈而給自己這邊送上反擊的機會。


    “我們的船就不能從文森特島裝上了貨後直接航行去大清朝麽?”羅獵翻了下眼皮,說了句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講理的理由。


    史密斯捧腹大笑。“你為什麽不說用飛機將收上來的香蕉運往中華呢?那樣不是更快嗎?”


    飛機可是個新鮮玩意,聽說過但從來沒見到過,據說,這種新鮮玩意不光能像鳥兒一樣飛上天去,而且,飛起來的速度還是相當之快。


    “你還知道飛機?不容易啊!”羅獵嗬嗬笑著,麵對槍口,卻看不出他有多少緊張。“我以為,你們這些個農場主呆在這封閉小島上,早就成了土鱉了呢!”


    史密斯不怒反笑,向前邁了一步,道:“文森特島自然是比不上紐約了,但也不至於連飛機都沒聽說過,是嗎?事實上,我不單聽說過飛機,我還親眼見過飛機的飛行,別忘了,是我們大英帝國的子民發明了飛機。”


    飛機確實是英國佬發明的,事實上,好多不敢想象的先進科技玩意都是英國佬發明的,即便這個發明人已經入了美利堅合眾國的國籍,那他的身上仍舊流著具有英國血統的血脈。羅獵暗喜那史密斯的思維已然被自己帶偏,若是能繼續胡謅八扯下去,說不準還真能等來反擊的機會。“沒錯,你們這些個英國人就是聰明。”


    羅獵適時送上去馬屁起到了作用,史密斯臉色倏地一變,冷笑道:“至少,要比你們這些黃種人聰明多了!從你們剛踏上文森特島的時候,我便知道你們絕不是正當商人,你們來自於紐約的幫派,你們幫派的名字叫安良堂。我說的,對嗎?”


    羅獵點頭應道:“對!我們確實是安良堂的人,但是,安良堂的人怎麽就不能是一個正經的商人了呢?沒錯,安良堂既往做的都是江湖偏門生意,可是那大清朝的賣貨取道擺在了我們麵前的時候,我們也不能不抓住,是不?我承認,在采摘香蕉的問題上,我是沒你那麽專業,甚至可以說是個外行,但我們有內行的人啊,從島上收上來的香蕉不經過美利堅合眾國,直接運去大清朝不就了結了嗎?”


    羅獵並不認為他說出來的這個不太講理的理由能站得住腳,但他需要用這樣的帶有強詞奪理歪攪胡纏的言語來幹擾史密斯,如果他的情緒發生了變化,激動或是麻痹,都有可能給羅獵創造出反擊的機會。別看對方人多,隻要自己秉承了老祖宗留下的擒賊先擒王的訓誡,那麽主動權必然迴到自己的手上。


    可能是站累了,也可能是史密斯對自己太有自信,他居然繞進了客廳深處,坐在了他原來的座位上。“別說這種鬼話了!我說過,隻有亨利這個蠢貨才會相信你。能橫渡太平洋的隻有美利堅合眾國的萬噸級巨輪,而文森特島的海港卻隻能允許幾百噸的中小型船隻靠岸,而這種中小船隻,又如何能夠橫渡了那太平洋呢?”


    羅獵以大笑來掩蓋自己的尷尬,笑過之後,再衝著史密斯豎起來大拇指,歎道:“果然是行家裏手,看來,騙是絕無可能騙過你了。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們確實是……正經商人!”


    羅獵的神態拿捏的非常到位,莫說是史密斯,那些個端著槍的家夥們都以為羅獵會說出他們便是受議員委托之類的話來,可沒想到,羅獵脫口而出的仍舊是正經商人。如此出乎意料的轉折,使得史密斯以及那些個槍手均是明顯一怔,不免有些分神。


    羅獵苦等已久的機會終於出現。


    機會難得,當然不能輕易放過。羅獵閃電出手,身形猛然一挺的同時雙手分別抓住指住了額頭的兩隻槍杆,往上一舉再一拉,一隻腳已然飛出,啪的一聲踢中了麵前槍手的喉結,隨即打了個迴旋,踹在了身後那槍手的褲襠處。隻是一眨眼的功夫,看住羅獵的那兩名槍手登時廢掉,而那兩杆槍亦到了羅獵的手中,並指向了史密斯的額頭。


    在扮演上頻頻出錯的趙大明在此時卻完美表現出了他的反應力有多快。羅獵那邊剛有動作,趙大明便反應過來,身子猛然一沉,三拳兩腳便解決了麵前的槍手,同時從懷中掏出了兩把左輪,從另一側逼住了史密斯。


    秦剛的反應也是非常迅速,混亂中,他果斷出手,雙手抓住了麵前的兩隻槍杆,往中間猛然一拉,趁著那倆槍手身體被帶著前傾之際,雙手鬆開了槍杆,抓住了那二人的脖頸,往中間一懟,砰的一聲,那倆槍手撞到了一塊,立時暈菜。


    小顧霆沒本事能幹掉看押他的槍手,但這小子激靈的很,那邊三人動起手來,這小子呲溜一下貼著地麵從倆槍手的中間鑽了過去,靠在了羅獵的身旁。


    隻有羅布特仍舊被控製在對方的手中。


    “叫你的人把槍放下!我不喜歡看到鮮血,更不喜歡殺人,但若是迫不得已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送你去見上帝。”看到趙大明的左輪已經逼在了史密斯的額頭上,羅獵幹脆放下了手中的兩杆滑膛槍。


    史密斯隻是一瞬間的慌亂,隨即便鎮定了下來,冷笑迴應道:“外麵都是我的人,至少有五十條槍在等著你們,殺了我,你們也難逃一死!”


    趙大明嗬嗬笑道:“就你們這些烏合之眾還想攔得住我們?要不要等我出去把你的私人武裝全部解決了再迴來跟你聊天呢?”


    這還真不是趙大明在吹牛。


    那些個端著槍衝進客廳中的槍手根本稱不上是真正的槍手,不過是史密斯從莊園農工中挑選出來的一些健壯者,經過簡單訓練,僅僅是會開槍而已。這一點,僅從這些人的端槍姿勢便可以得出明確判斷。


    隻不過,一旦動了槍殺了人,隻怕會引起島上三萬民眾的強烈憤怒,若是爆發起騷亂,那可就有羅獵趙大明他們好看的了,畢竟子彈有限,若是以冷兵器相對抗的話,遲早會被人家給踩成肉泥。


    史密斯雖然看出來對方是來者不善,卻仗著自己人多勢眾,仍舊是有恃無恐。“那你就去試試好了,隻要你敢開槍,我保證你不可能活著離開文森特島!”


    趙大明火冒三丈,揚起胳膊便要動粗。羅獵急急攔住了,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們來是做生意的,可不是來殺人的。史密斯,你願意和我們做一單對雙方都有利益的生意嗎?”


    史密斯也意識到了,如果他一味逞強,逼急了對方,對方是真有膽子先幹掉他然後再衝出包圍。即便不往外衝,隻需要守在這間客廳中,不需要太久,約瑟夫亨利便會率領大英帝國的正規軍前來幹涉。最終是個怎樣結果不好說,但自己這條性命算是交代進去了。


    沒有哪個人是真的不怕死的,尤其是這種無謂的死亡。


    “我很好奇你能有什麽辦法可以做到雙贏,如果你願意說,我非常樂意聽。”史密斯的態度終於有所鬆動。


    羅獵笑道:“這就對了嘛!你是個農場主,從本質上講,農場主也是商人,而我們更是正經商人,既然大家都是商人,那就應該用商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你說對不對呢?”


    史密斯點了點頭,道:“如果你能保證了我們的利益,我當然願意接受你們的建議。”


    羅獵道:“那好,先讓你的人放了那個美國佬,然後差人去通知亨利總督。”


    史密斯的麵色倏地一下變得難堪起來,皺著眉頭冷笑道:“你是打算讓亨利總督來鎮壓我是麽?”


    羅獵苦笑一聲,道:“你想哪去了?你們之所以會整出那麽多的幺蛾子來,不就是想多賺點錢麽?沒錯,你們辛苦一年,賺到的錢要被剝去一半多,擱在了誰,誰也受不了。不過,不把亨利給叫來,怎麽和他談判呢?”


    島上的原著民以及非洲農奴鬧起獨立運動,且又農場主前往美利堅合眾國去尋求援助,這其中的貓膩無需明說也是人人可以得知。既然是一個利字惹出來的事端,那麽,其解決的辦法自然要著眼於一個利字才可以。


    這個道理,雖說是顯而易見,但終究該如何平衡農場主們和亨利總督之間的利益關係,這倒是是個不小的難題。趙大明順著羅獵的思路卻是怎麽也想不出來什麽妙招,禁不住以擔憂的神情看了羅獵一眼。


    羅獵似乎沒注意到趙大明,接著對史密斯道:“你安排人去請亨利過來,不告訴他這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他自然不會動用兵力。再有,他很想和我們達成交易,所以,你派去的人隻要打著我的名號,說有要事要與他相談,那麽,不管他有什麽想法,卻一定會親自前來。”


    史密斯聽得很認真,但最終的反應卻是仍舊不信任羅獵,依舊冷笑道:“把亨利總督叫來,我自然不敢再以槍支相對,到時候,你們便可以大搖大擺地離去了,對嗎?”


    羅獵收起了笑容,略帶慍色道:“你這人可真是小肚雞腸!我且問你,我們來文森特島的真實意圖是什麽?你不是很門清麽?不把亞當布雷森議員的女兒帶迴去,我們到這文森特島上幹嘛來了呢?旅遊麽?還是閑的發慌找刺激來了?”


    羅獵的話算是點醒了史密斯。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若是在抓住對方的破綻的時候沒有急於翻開底牌的話,主動權勢必仍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不會像眼下這樣被動。


    “你們明白就好!”史密斯在口頭上的用詞仍舊強硬,但神色之間卻表露出了他內心中已然軟化了的態度。“你們想找的安妮布雷森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可能見到她。”


    羅獵聳肩笑道:“但你也不要忘了,隻要我們買通了亨利總督,在這個島上就存在找不到的人。不過,如此一來,勢必會流血死人,我說過,我不喜歡看到流血,更不願意死人,所以我才樂意和你以商人的方式來把問題解決了。”


    這種話,就帶有很大程度的詐的成分了。


    如果可以買通約瑟夫亨利的話,那麽,這些事根本用不著求到總堂主歐誌明的頭上來,哈裏斯將軍麾下的威廉上校便可以把事件給辦妥當了。而事實上則是約瑟夫亨利對美利堅合眾國那邊的無論是政界還是軍界的人根本不信任,任你是誰,任你以前跟他有著怎樣的交情,台麵下的事情,一概免談。


    但史密斯卻很難把握到約瑟夫亨利的這種心態,他以常理推斷,約瑟夫亨利確實是那種為了金錢而可以拋棄原則的人,因而,對羅獵的這番話雖沒有全信,卻也是信了一多半。


    對史密斯來說,在整個事件中也有著他自己的難言之隱。他是文森特島上最大的農場主,其莊園占全島莊園麵積的六分之一還要強,自然是所有農場主中的領導者。島上的獨立運動受挫後,其中就有少數幾個農場主打了退堂鼓,是他力排眾議,使了一個美男計,將美利堅國會中的反對派領導者亞當布雷森的女兒騙到了島上來。然而,這一招卻未能令亞當布雷森改變了自己的主義。即便亞當布雷森屈從了,事情似乎也不好辦,因為眾議院中那些曾經的支持者們的態度悄然發生了轉變,想讓他們再次提案並通過眾議院的話,難度似乎很大。因而,安妮布雷森反倒成為了一塊燙手的山芋,扔沒法扔,留著更是個麻煩。


    因而,再麵對羅獵的帶有一定威脅的誘惑,史密斯最終選擇了妥協。他拍了下巴掌,將依舊端著槍看押住羅布特的那二人叫到了麵前,吩咐他們兩個前去總督府邀請約瑟夫亨利。


    “這就對了嘛!生意是談出來的,隻要大家抱著誠意,我想,總是能找到一個令各方都滿意的辦法來。”羅獵說著,示意趙大明可以把錢放下了,始終這樣舉著槍早晚得把胳膊給累酸累麻了,萬一接下來有了變故,不利於戰鬥。


    趙大明放下了槍,同時盯著史密斯恐嚇道:“別以為沒槍對著你了,你就有了反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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