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野俊生躺在地上,他甚至連坐起來的力量都沒有,吳傑來到他的身邊,居高臨下地對著他,雖然藤野俊生知道他什麽都看不見,卻仍然從心底感覺到對方的鄙視和不屑,自己幾乎就要成功,可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藤野俊生道:“你殺了我吧?”


    吳傑道:“你走不出飛鷹堡。”


    藤野俊生黯然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境地,就算沒有人殺他,他也無法走出飛鷹堡,即便是能夠走出飛鷹堡,也無法活著離開蒼白山。


    吳傑道:“她是你侄女?”


    藤野俊生道:“是!”說出這個字的時候,他內心中居然沒有太多的遺憾,甚至產生了些許的驕傲,藤野家不會就此覆滅,無論藤野晴子采取了怎樣的手段,她都是最後的勝利者,同樣她無法抹去藤野家的印記。


    吳傑道:“走吧,有多遠走多遠!”


    藤野俊生從地上坐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離去,他從雪地上找到了一根木棍,拄著木棍顫巍巍向前走去,沒走幾步就看到前方山岩上有一頭青狼正死死盯住了自己,藤野俊生沒有感到害怕,他棄去木棍,張開了雙臂,緩緩閉上雙目道:“結束吧……”


    蒼白山腳下已經是春光燦爛,鐵娃指著山腳下的小城激動道:“白山!”


    張長弓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陸威霖和阿諾兩人同時迴過頭去,看到遠遠落在後麵的羅獵。


    阿諾叫道:“羅獵,你想啥呢?”


    羅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來到同伴的中間,看到滿頭大汗的張長弓,羅獵關切道:“張大哥,你感覺怎樣?”


    張長弓道:“力氣隻剩下過去的一半了。”


    阿諾忍不住罵道:“娘的,藤野俊生真是害人不淺。”


    陸威霖道:“罪魁禍首還是藤野晴子。”


    阿諾道:“我就不明白,咱們為什麽不一起上將那娘們給滅了?”


    幾人的目光都投向羅獵,當時和藤野晴子達成協議的是他,具體什麽協議誰都不清楚,可結果所有人都看到了。


    陸威霖道:“那瓶真是解藥?”


    羅獵點了點頭道:“是解藥。”


    張長弓道:“李長青一家也算是因禍得福,不過可惜了那孩子。”


    羅獵道:“那孩子也沒事。”


    幾人不明白羅獵是什麽意思,羅獵唇角露出一絲微笑,誰又能想到,在薩金花服下解藥之後,不但恢複了理智,而且居然有了奶水,李元慶被巨石砸中之後,昏迷了一天一夜,在這一天一夜,他居然說胡話想要吃奶,當娘親的又如何忍心,薩金花喂他吃奶之後,李元慶很快就褪去一身鱗甲,變成了一個健壯的小夥子,雖然仍然不是兩歲孩子的模樣,可至少不會被人當成怪物了。


    經此變故,李長青已經看透一切,他向羅獵說過,馬上就會將飛鷹堡交給手下,自己帶著家人遠走高飛。


    藤野俊生死後,自然無人再關注家樂的去向,徐北山去了一個心病,他也正式宣布讓兒子認祖歸宗,並為此大宴賓客。


    羅獵作為此事功勞最大的人也受到了徐北山的邀請,不過羅獵並未出席,藤野俊生宴客當日,他已經登上了前往津門的列車,下周就是清明,他要在清明為母親掃墓。


    此番張長弓和羅獵同行,在火車上張長弓提起徐北山的事情,仍然覺得奇怪,他懷疑家樂隻是一個克隆體罷了,羅獵對此不予置評,心中卻不時想起了麻雀,不知她因何迴到了國內,又怎麽與藤野晴子扯上了關係。


    羅獵對自己現在的實力並無一個準確的判斷,可是他也能夠推斷出自己要比過去提升很大一個台階,至於藤野晴子,她必然因為這次的事情獲益匪淺,興許真正的實力還要在自己之上。


    宋昌金在藤野晴子布局的過程中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如果沒有他,自己不會被一步步引入其中,羅獵總覺得宋昌金還有許多的事情瞞著自己,坐在車窗前,他禁不住取出了母親的那枚指環,宋昌金因何得到了這枚指環?他、藤野晴子和母親之間又有怎樣的關係?


    西開教堂已經竣工了,羅獵站在西開教堂前,仰望著正午太陽下熠熠生輝的十字架,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他一生中最痛苦的那段時間就是在此渡過。


    他們來到民安小學前,羅獵滿心期待著洪爺爺慈祥可親的笑容,期待著英子姐笑罵自己的聲音,可看到校園內正在掃地的一位老人卻不是老洪頭,羅獵心中一怔,按理說不會發生這樣的狀況,洪爺爺一家早已和這間小學融為一體,小學就是他們的家,隻要洪爺爺能夠走得動,就不可能讓他人代勞。


    張長弓第一次看到羅獵失去了鎮定,羅獵快步來到那位老人麵前,深唿吸之後方才道:“老人家,請問洪爺爺在嗎?”


    掃地的老人抬起頭看了看羅獵,他是小學新雇來的校工,此前並未見過羅獵,他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羅獵明顯不安了起來:“英子在嗎?她一直在這裏教書的。”


    掃地的老人依然搖了搖頭。


    羅獵大步向校園內走去,老人伸出笤帚想要攔住他:“噯,你不能進啊……”


    張長弓樂嗬嗬將老人攔住:“老人家,我們找人,找人!”


    羅獵衝入校園,快步飛奔到老洪頭昔日住得地方,發現那裏已經變成了一片瓦礫,不但是老洪頭的住處,甚至連過去他和母親的故居也已經被人拆除不複存在了。


    羅獵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心中怒火中燒,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洪爺爺一家一定出了事。


    對羅獵來說,這世上隻剩下洪爺爺和英子兩個親人了,這片地方還承載著他兒時的記憶,洪爺爺曾經說過,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這裏就會永遠保持原狀。


    三名男子聞訊趕來,其中一人是教務處主任,還有兩人是學校維持秩序的保安,教務處主任指著羅獵道:“你誰啊?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羅獵猛然轉過臉去,憤怒的目光嚇了幾人一跳。


    張長弓也闖了進來。


    此時剛好是下課的時候,不少孩子都來到了操場上,羅獵強壓住心頭的怒火道:“請問洪英子和她爺爺去了什麽地方?”


    那教務處主任搖了搖頭道:“我不認得什麽洪英子,這學校年初就被教會接管了,我們來的時候連一個老師都沒有。”


    羅獵怒道:“撒謊!”如果不是有那麽多孩子在場,他肯定要揪住這油頭粉麵的家夥痛揍一頓,讓他老老實實交代清楚。


    那教務處主任指著羅獵道:“你們最好快走,不然我馬上報警!”


    張長弓在此時表現的要比羅獵冷靜了許多,他牽了牽羅獵的手臂,低聲道:“算了,他或許真不知道,咱們去教堂問問。”


    羅獵經他提醒才想起,剛才對方說起學校被教會接管了的事情,於是冷靜了下來,和張長弓一起重新來到西開教堂。


    說起西開教堂的法國主教杜寶祿,羅獵倒是跟他見過麵,當初羅獵在最為消沉的時候在西開教堂當勞工,後來因為救了一名失足落下的勞工性命,引起了杜寶祿的注意,羅獵也是那時選擇離開。


    杜寶祿第一眼見到羅獵的時候並沒有把他認出來,畢竟那時羅獵處於最為頹廢的時候,滿臉的絡腮胡子,精神萎靡不振,而現在的羅獵身姿挺拔意氣風發。


    羅獵道:“主教大人不認識我了?”


    杜寶祿打量著羅獵愕然道:“您是……”


    羅獵道:“在下張富貴,我曾經在這裏幹過活,當時主教大人還說過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隻管來找您。”


    經他這樣一提醒杜寶祿馬上就想了起來,他笑道:“你看我這記性,原來是你啊。”


    羅獵微笑道:“主教大人貴人多忘事。”


    杜寶祿是個中國通,他笑道:“你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邀請羅獵和張長弓來到教堂的後花園。


    羅獵開門見山道:“主教大人,我來此是想向您諮詢一些事情。”


    杜寶祿點了點頭道:“請說!”


    “我記得旁邊的小學此前叫民安小學。”


    杜寶祿這才知道對方是因為這座小學而來,他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小學過去是叫民安小學,可因為發生了一些變故,我不忍看到那些孩子無學可上,所以才接管了下來。”


    羅獵道:“請問過去管理學校的洪老先生一家人去了哪裏?”


    杜寶祿道:“這我倒是不太清楚,隻聽說年初的某天晚上,突然來了一車軍警,他們將洪家人給帶走了,因為我並未親眼目睹,所以也不清楚那些軍警來自何方,後來我們還專門打聽過,警方並未聽到報案,也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這樣一來,學校就變得無人管理,老師們沒了薪水,也維持不下去生計,眼看著學校要散了,我們教會商量了一下決定接管這學校,就是你現在看到得樣子。”


    羅獵點了點頭,從杜寶祿的言談舉止來判斷他應該沒有撒謊,其實他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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