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點燃香煙,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整個麵部都沉溺在了黑暗之中,白雲飛聞到煙草的味道,可是卻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不過白雲飛仍然有足夠的耐心,在他看來羅獵已經沒有了更好的選擇。


    羅獵道:“如果我不跟你合作,那麽你就會另外選擇合作者對不對?”


    白雲飛道:“人是群居動物,在這個世界上獨來獨往的人往往走不遠,也活不長。”


    羅獵道:“我還有幾個朋友。”他的意思很明確,我不孤獨,我有朋友,但是我的朋友之中絕不包括你白雲飛。


    白雲飛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外來的勢力想在黃浦做事必須要先經過我的允許。”他這番話說得底氣十足,能在短時間內繼承並掌控穆三壽的勢力,修補方方麵麵的關係,並得到租界話事人的認同,足以證明他白雲飛的能力和手腕。


    在經曆從津門到黃浦的逃亡和起落之後,白雲飛開始重新看待自己的人生,他開始明白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也懂得隻有權力才能讓自己滿足,人活在世上必須要懂得進退,在津門的落敗就是因為他對形勢的誤判,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兩次。


    羅獵道:“給我一段時間考慮。”


    白雲飛點了點頭,也不說自己究竟想要羅獵做什麽,羅獵沉得住氣,自己要更沉得住氣,他伸出右掌道:“五天,五天後我再來找你談。”


    羅獵似乎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第二天一早,菜刀會的劉尚武就將三千塊大洋準時送到了小教堂,菜刀會雖然兇名在外,可在黃浦的勢力仍然無法和穆天落相比,穆三壽雖然死了,可他留下的勢力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白雲飛在接替穆三壽的位子之後,他的能力很快就得到了認同,而為了盡快掌控住這龐大的幫派勢力,他又從津門悄悄招來了昔日在安清幫的一些親信,可以說,現在白雲飛的勢力比起穆三壽活著的時候還要強大。


    劉尚武隻是一介莽夫,這五千塊大洋對他來說著實肉疼,送完之後,還擔心穆天落不會放過自己,向羅獵陪著笑道:“羅先生,穆爺那裏還望您幫我多多美言幾句,我以後再也不敢對您不敬了。”


    羅獵道:“他有句話沒說錯,你得罪我比得罪他更麻煩。”


    羅獵站起身道:“你開車來了?”


    劉尚武點了點頭,羅獵道:“送我去個地方。”


    “好的,好的!”


    羅獵可不是要去找於衛國的晦氣,隻是讓劉尚武將自己送到葉青虹給他的地址,這是位於黃浦城郊的一片老舊建築,高門大院,不時有工人出入,看得出這裏正在如火如荼地搞著建設,羅獵下車前將一張紙條遞給了劉尚武。


    劉尚武接過一看,卻是於衛國寫給羅獵的欠條,一共七千塊大洋,羅獵道:“你再幫我做一件事,這欠條是於衛國親筆寫給我的,你找他要一萬,五千給我送來,剩下五千歸你。”


    劉尚武雖然腦袋不好用可也知道羅獵這是讓他去公然敲詐於衛國,他苦笑道:“羅先生,於公子什麽背景,我可開罪不起。”


    羅獵道:“他不敢聲張,你隻需把欠條拿給他去換大洋,少一個子兒,你就把欠條登報。”


    劉尚武這才明白,於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越是這樣的家庭,越是害怕出醜,如果於衛國於公子欠錢的事情登報,輕則於家的名聲受損,嚴重的話甚至會產生於家經濟出了問題這不好的影響,他把心一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更何況羅獵還答應給他五千,如果得到了這五千,豈不是還等於賺了兩千,想想白送給羅獵的三千塊大洋,他至今還感到肉疼,這對他而言可是絕好的翻本機會。


    羅獵下了車在門外看了看,觀察了一下環境並沒有急於走進去,身後傳來汽車的鳴笛聲,轉身望去,卻見穿著一身白色洋裝帶著闊邊帽的唐寶兒開著一輛敞篷汽車來到他的身後。


    唐寶兒驚喜地向他揮手道:“嗨!羅獵,這麽巧啊!”


    羅獵微笑道:“我來拜訪葉青虹。”


    唐寶兒道:“上車,你上車,裏麵好大呢。”


    羅獵來到車內坐下,唐寶兒摁著喇叭,有人將大鐵門拉開,她載著羅獵一路駛入其中,從外麵清灰色的高牆很難想像裏麵的瑰麗景色,道路兩旁種滿了高大的長青樹木,兩旁花壇內五彩繽紛的菊花爭芳吐豔,空氣也帶著芬芳的氣息,駛出約半裏路的林蔭道,向右拐入一片金燦燦的銀杏林,時值深秋,銀杏葉已經黃了,樹上宛如綴滿了金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金光燦爛,秋風吹動,樹葉紛紛落下,灑下一地金黃,還未落地的樹葉就在空中翻飛著,宛如一隻隻翩翩起舞的金色蝴蝶。


    羅獵不由得感歎道:“她倒是會選地方。”


    唐寶兒道:“厲害吧,這片地方是我幫她介紹的,那些工人在修外牆,這周就能完工,裏麵還有一個小湖呢。”


    說話間已經出了銀杏林,看到了唐寶兒所說的小湖,約有十畝水麵,湖水清澈見底,湖畔青草已經泛黃,在小湖的北岸有一座白色的西洋別墅,應當剛剛粉刷過不久,在高遠的藍色天光映襯下,越發顯得白得耀眼。


    唐寶兒在小樓前停了車,羅獵下車,然後繞過來很紳士地幫她開了車門,唐寶兒笑道:“難怪青虹姐那麽喜歡你。”


    羅獵笑道:“開個車門而已,怎當得起如此勝譽。”


    唐寶兒道:“這裏該不是你們的新房吧?”


    羅獵哭笑不得道:“唐小姐,我和葉小姐隻是普通朋友。”


    唐寶兒打趣道:“發展可夠快的,此前不是說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嗎?這會兒功夫就成朋友了。”


    葉青虹從別墅內走出,向他們笑道:“你們約好的嗎?居然一起來了。”


    唐寶兒道:“別吃醋,我在大門口遇上的。”


    葉青虹呸了一聲道:“你再胡說八道我把你丟湖裏區。”


    唐寶兒道:“羅獵在這兒,你可不敢,就算是真想,也得在他麵前裝成溫柔賢惠的淑女不是?”


    葉青虹居然被這伶牙俐齒的丫頭說得有些理屈詞窮了,隻當沒有聽到她的調侃,來到羅獵麵前道:“怎樣?昨晚那些人有沒有找你麻煩?”


    唐寶兒聽到他們說話,方才知道兩人背著自己已經見過麵了,在一旁偷偷給葉青虹一個白眼。


    葉青虹帶著他們進入別墅內,裏麵還沒有完全整理利索,幾名傭人正在忙碌著,葉青虹帶他們參觀了一圈,然後又出來,在湖邊的涼亭坐了。傭人煮好了咖啡送了過來,羅獵欣賞著周圍的景致,心中暗歎,葉青虹真是會享受,居然在黃浦找了這麽一塊風水寶地。


    唐寶兒喝著咖啡嘴巴依舊閑不住,她笑道:“這麽大的陣仗,你這是準備新房嗎?”


    葉青虹作勢舉起咖啡杯要潑她,唐寶兒嚇了一跳,等意識到是虛驚一場後,起身道:“不耽擱你們促膝談心了,搞了半天,我是個多餘的電燈泡,我去接著參觀你們的新房。”


    葉青虹望著唐寶兒的背影道:“你別理這個不靠譜的瘋丫頭。”


    羅獵微笑道:“看似不靠譜,其實聰明著呢。”


    葉青虹道:“怎麽?你該不是對她動心了吧?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嘴上這麽說,可如果羅獵當真,她可要不樂意了。


    羅獵道:“唐寶兒有男朋友了。”


    葉青虹不由得一怔,羅獵什麽意思?難不成真看上了唐寶兒?越是戀愛中的女人越是敏感。


    羅獵道:“知不知道昨晚是什麽人伏擊咱們?”


    葉青虹這才迴過神來,連她自己都感到自己好笑,怎麽會這麽想?小聲道:“誰啊?”


    羅獵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她,葉青虹聽說是於衛國找人對付羅獵之後,氣得咬牙切齒道:“那個於衛國居然如此卑鄙,我早就看他油頭滑腦的不順眼,待會兒我得跟寶兒說清楚,千萬別上了他的賊船。”


    羅獵倒不擔心唐寶兒上當,這妮子看著瘋瘋傻傻,可心裏明白著呢,他們這次從津門來到黃浦,羅獵就已經看出唐寶兒和於衛國兩人應當不會長久,隻是這次他被於衛國居然當成了情敵來對付,讓他感覺到頗為無奈。他可不想成為兩人分手的借口,交代葉青虹道:“於衛國找人對付我的事情千萬別挑明。”


    葉青虹白了他一眼道:“怎麽?擔心唐寶兒知道你趁機敲詐勒索的事情?”說到這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羅獵道:“人總得為自己的錯誤承擔一些責任。”他又將昨晚白雲飛找他的事情說了。


    葉青虹聽說之後秀眉微顰,想了一會兒道:“白雲飛這個人不簡單,我迴來之後,他還特地約了我一次,我拒絕了他,他為了見我特地主動登門。”


    羅獵道:“你畢竟是穆三壽的幹女兒,又清楚他的底細,他是擔心你會影響他上位。”


    葉青虹道:“我當時就明確告訴了他,穆三壽的江湖事我不感興趣,他的事情我也無意拆穿,讓他以後不必再來找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想了想又道:“鄭千川應當不會為肖天行複仇,肖天行活著的時候,這世上最巴不得他早死的就是鄭千川,我看他和任天駿見麵的動機並不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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