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永平的手已經落在了刀柄之上,他雖然相貌英俊,可行事卻極其暴戾,在成功扳倒顏拓疆之後,甘邊寧夏的大片區域已經無人可與他的勢力抗衡,麵對一個不識好歹衝撞他的瞎子,馬永平當然不會容忍。


    羅獵道:“師父,不如我上去看看。”


    幾人的注意力此時同時落在了羅獵的身上,周文虎心中暗歎,這年輕人真是何苦來哉,你師父都無能為力,你又有什麽本事?這種時候出來充什麽大頭?若是沒本事救得了馬永卿,說不定要把性命搭進去。


    馬永平望著羅獵的目光也是充滿了不屑,正常人都和周文虎抱有一樣的想法,師父都不成,徒弟自然更加不成。


    吳傑卻在此時點了點頭道:“你學過西洋人的驅魔術,心病還須心藥醫,若是將軍願意,你不妨去試試。”


    周文虎此時也有些糊塗了,這師徒兩人還真是不同凡響呢,師父是狼雲觀門口摸骨算命的,怎麽徒弟還學過西洋人的驅魔術?常言道病急亂投醫,如果不是遍求名醫全都束手無策,誰也不會將這對古怪的師徒帶來一試,不過吳傑為夫人紮針之後,她的病情好轉也是事實,說不定羅獵也有讓人意想不到的本事。


    其實在此行之前,羅獵和吳傑就已經定下謀略,想要盡快查出顏天心的下落,就必須要從帥府內部下手,根據他們了解到的狀況,顏拓疆已經失勢,馬永平應當不會在乎顏拓疆的死活,不過馬永卿畢竟是他的妹妹,骨肉情深,馬永平絕不會對妹妹的病情坐視不理。羅獵擅長催眠術,一個病弱之人的意誌力往往極為薄弱,隻要有機會見到馬永卿,從馬永卿下手,順藤摸瓜就能夠查到顏天心的下落。


    然而計劃不如變化,在抵達帥府之後,他們隻讓吳傑一個人上樓診病,羅獵被留在客廳,也就沒了麵見馬永卿的機會,自然談不上催眠。此前吳傑的那番話買下的引子,就是為羅獵前去診病進行鋪墊。他和羅獵都是智慧卓絕之人,兩人的洞察力和感知力又都超乎尋常,通常對方說一句話,馬上就會懂得對方的意思。


    雖然羅獵隻是第一次見到馬永平,卻看出此人極其警惕,往往催眠這樣的人並不容易,一個高明的催眠師通常善於把握機會,隻有在對方放鬆警惕的時候,成功的幾率才最大。


    一個人在剛剛獲得成功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迷失的時候,馬永平成功扳倒顏拓疆,控製甘邊寧夏,正處於春風得意之時,雖然稱不上目空一切,可也沒有把吳傑和羅獵放在眼裏,在他的勢力範圍內,他不相信任何人敢拿性命做賭注,無論羅獵有沒有救人的本事,他都認為不妨一試。


    馬永平親自帶領羅獵上樓,走上二樓,空氣中彌散著一股刺鼻的草藥味道。


    女傭早已來到門前候著,見到馬永平親自前來,趕緊將珠簾掀起,馬永平向羅獵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羅獵率先走入其中,頓時感到室內透著一股涼意,目光四處望去,很快就在牆角看到了兩個木盆,木盆內放著大塊的冰,以這種方式來調節室內的溫度。


    冬日取冰儲藏,夏日使用,皇宮內早已如此,隻是在民間能夠這樣的並不多見,由此也可以判斷顏拓疆對這位小妻子的偏愛,也得益於馬永平對這位妹妹的重視。


    馬永平讓羅獵稍待,他先行走入內室,可馬永平剛剛走進去沒多久,就聽到驚恐的尖叫聲,而後又聽到杯盤碎裂的聲音。


    馬永平的出現顯然刺激到了馬永卿,他很快就退了出來,臉色鐵青,神情也是極其失望,妹妹居然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羅獵在征求他的同意之後,走入房內,繞過屏風,看到大床上坐著一個頭發散亂的年輕女子,周身用薄被裹緊,隻露出腦袋,臉色蒼白,容顏憔悴,因為消瘦所以一雙眼睛顯得極大,流露出驚恐參半的目光,輕薄的嘴唇在不停顫抖著:“出去,全都給我出去。”


    傭人向羅獵拚命使眼色,示意他此時不要再繼續上前,以免進一步刺激到女主人。


    羅獵道:“夫人讓你們出去,你們聽到了沒有?”


    室內的兩名女傭都是一怔,她們也搞不懂這年輕人何以會如此大的膽子,一時間她們不知道應不應該出去。


    馬永卿卻在此時將目光望向羅獵,淒厲叫道:“我讓你出去……”


    羅獵微笑道:“你想一個人呆著,不想別人打擾你對不對?”


    馬永卿愣了一下,羅獵的這番話顯然說到了她的心裏,她點了點頭。


    羅獵道:“你是不是很累,你是不是想好好睡上一覺?”


    馬永卿張大了嘴巴,羅獵道:“閉上眼睛,我們現在就走,這裏很快就會靜下來,你隻能聽到秒針滴答滴答的聲音。”


    馬永卿感覺到自己的眼皮開始有些幹澀,漸漸變得沉重,她緩緩閉上了雙目,腦海中果真開始迴蕩著秒針走動的滴答聲。


    羅獵道:“你是不是很想從這裏走出去?”


    奇跡開始發生了,馬永卿的情緒漸漸開始平複,她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而溫軟:“是,我好想出去走一走,可是我有病,我走不動。”


    羅獵道:“你的病已經開始好轉了,夫人是不是看到有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


    兩名女傭下意識地望向窗外,所有窗戶都被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哪有一絲一毫的陽光,馬永卿突然發病之後就開始畏光,於是她們就將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


    馬永卿點了點頭,小聲道:“好想出去看一看啊。”她的眼睛已經完全閉上了。


    羅獵的唇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馬永卿已經成功被自己催眠。他的聲音低沉而舒緩:“我幫您開門,夫人看到了什麽?”


    馬永卿道:“走道,我出來了,我可以走的。”


    羅獵輕聲道:“我早就說過夫人沒事,夫人小心,前麵有個花架。”他的聲音在馬永卿的麵前勾勒出一個虛無的世界。


    馬永卿道:“小蘭和小慧那兩個蠢笨透頂的家夥,早就讓她們移開花架,為何非要將花架擺在這裏,還弄了一地的水,若是我被滑到,我抽了你們的筋扒了你們的皮。”


    兩個女傭嚇得臉色慘白,羅獵擺了擺手,她們兩人此時已經不敢在室內停留,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羅獵道:“夫人下樓要小心。”


    馬永卿道:“我知道了,曾峰,你還是那麽關心我,我還以為你早就將我忘了。”


    羅獵內心一動,無意中竟讓馬永卿吐露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他繼續道:“從未敢忘。”


    馬永卿道:“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羅獵當然不記得,馬永卿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不會記得了,是我不對,是我騙了你,我再也不是那時的汪海晴了。”汪海晴是她當時在黃浦求學時用過的化名。


    羅獵道:“我當然記得。”


    馬永卿的胸膛忽然劇烈起伏起來,唿吸也開始變得急促,羅獵意識到應當是提及了她內心中最隱秘的部分,她因此而出現了抗拒和掙紮。而此時他聽到有人不斷接近的腳步聲,馬上停止了對馬永卿的催眠。


    卻是馬永平推門走了進來,馬永平的闖入將一切打斷。


    馬永卿突然睜大了雙眼,盯住闖入的馬永平,爆發出一聲驚恐的大叫,然後她突然撲向羅獵,隻穿著內衣就撲入羅獵的懷中,緊緊抱住羅獵的身軀求助般叫道:“你要保護我,你要保護我……”


    馬永平望著眼前的一幕,臉色變得鐵青,怒吼道:“來人,把她給我拉開,成何體統!”


    羅獵依然鎮定如故,輕聲道:“夫人,您累了,也該休息了,睡醒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馬永卿對他的話卻言聽計從,喃喃道:“我累了,我要睡一覺。”放開羅獵,自行躺到了床上,不一會兒就已經進入香甜的夢鄉。


    馬永平若非親眼見到發生的一切,否則絕不會相信。


    羅獵率先退出門外,馬永平為妹妹蓋好薄被,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這才離開。羅獵則趁著這會兒功夫來到二層平台之上,點燃一支香煙,在這樣的高度剛好可以看到帥府的全貌。


    馬永平緩慢且充滿節奏的步伐漸漸靠近他的身後,羅獵雖然沒有迴頭,卻感到背後湧動的無形殺機,馬永平必然因為剛才的所見而加重了對自己的戒心。


    羅獵吐出一團煙霧,叼住香煙,雙手在憑欄上拍了拍道:“這裏的陽光真好,不像黃浦,終日陰雨綿綿,讓人覺得氣悶壓抑。”


    馬永平的手在小牛皮槍套之上撫摸了一下,然後落了下去,來到羅獵的並排,從懷中掏出不鏽鋼煙盒,打開之後向羅獵遞了過去。


    羅獵說了聲謝謝,從中挑選了一支續上。馬永平也抽出一支煙,羅獵掏出打火機主動為他點燃。


    馬永平抽了一口煙,透過迷蒙的煙霧打量著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家夥:“羅先生是第一次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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