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問過往
還真是出了奇了，今天的藥蘅兒沒有取，嚷著昨晚睡遲了不願起，便遣人把藥給了景炎，讓他去送。
看見推門而入的景炎，原沅是萬分的意外，一是想不到蘅兒會在這事上偷懶，二是更加沒有想到景炎，當今的平西候會親自來服侍自己用藥。
景炎似乎也是感覺到了原沅的納罕，悉心地照料著，手上不敢有半點的閃失，口上卻是木著，隻字不言。許是氣力不足，抑或是肌肉萎縮，原沅手不能拿，足不能立，已然是廢人一個，她倚在景炎懷裏，張嘴接著藥，竟然是頭一次全然不覺得苦。如果不是因為中毒而變得黝黑的皮膚，景炎一定能看見燒的緋紅的臉頰，其實對於今日的原沅來說，一個嫌棄她的醜陋，懼怕她的異形的平西候，反而會讓她更舒心。因為，那樣的平西候不會讓她感到自己的醜陋在他麵前，是一種殘忍。
她不想讓二十多年前的景炎迴來麵對這一切，她不忍心讓那個少年看到如今的結局，她寧願是一個冷若冰霜的平西候，一個完全的旁觀者，來讀這個故事的尾聲。
這樣的懷抱，溫暖，卻又讓原沅惴惴不安，明明有著那樣冷靜的希望，可是此刻的心卻是從未有過的安然快樂。
“這兩日的疼痛少些了吧。”幫著原沅再次躺下，景炎將凳子搬到床邊坐下，幾日相處，對這副皮囊總算是習慣了，唯幸隻要一開口，就不難想起當年的原沅，那個模糊的影子，這幾日總算是復原了一些。
“嗯，想必是師太已經不再給我開那些對抗的藥物了，身子自然就好受些。”
“是我太自私，當年也許不該求師太無論如何保住你的命，或許你也能少吃些苦。”
“的確是苦了些，可是這些年也不是單有苦啊，我雖身處這偏僻的地方，你的英雄事跡卻也沒少聽聞。能活著看你走到這一步，對我來說已是天大的樂事了。”
也許是知道了，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原沅已然沒有了苦苦的自製，開了頭，像是想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
“這些年雖說也是遇到過艱險的時候，好在也都化險為夷了，如今可謂是萬事俱備。”景炎不經意地笑了一下，那笑裏滿是風沙滄桑，“也算是了了你一樁心事了吧。”
“還在為當年的事放不下？”原沅和景炎本就是交情很不一般的舊相識，從來就不是沒話說，隻是沒有開好頭，今日看來，將會是一段很豐富的對白。
“若說恨，早就煙消雲散了，可是不甘，還是有的。”
“什麽不甘，難道到今天你還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我隻是想不通，為何你當日要走得那般決絕，而且還用盡一切方式要我恨你。想想你是太了解我了，你知道我最恨的不是背叛，而是失控，我最恨一切失去控製的局麵。”
“我哪裏知道那些，都是你父親讓我這麽做的。”
“父親？就是那天晚上，和你單獨談話的時候？他都說了些什麽？”
“他讓我離開。”
“這我知道，我隻是很好奇，他是怎麽說服你那樣做的。”
“他告訴我，真正能讓你感到快樂的，是天下。”
有短暫的沉默，也是直到一路走來景炎才知道，這句話是這樣的正確，總是知子莫若父，果不其然。景炎有了些許的釋懷，也許一切並非是自己簡單的失去控製，其中還有父親的苦心孤詣。
“所以你就放棄了？果然隻是這麽簡單，所以那些什麽滅門之仇，什麽隻是利用我的理由，其實都是用來讓我死心的假話？”
看著景炎期待的神情，原沅終於知道，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景炎並沒有死，他隻是在等待機會醒來，他還是那麽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那個陪伴他看八方來賀的那個人。
“不，那些都是真的，隻是我原先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沒有告訴過你，後來知道的時候，你已經辭瞭望碧城公子的身份，告訴你也無用。所以，雖然我不曾對你說過，但其實都是真的。”
“所以，你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隻是因為要利用我，才那樣對我。”痛恨被別人控製，而一定要控製他人，景繹果然很了解自己的兒子。
“一開始，我以為，我的那些想法都是妄想，我不敢想像那樣強大的一個覲朝會因為我崩塌，我從一開始就活得很絕望，逃避現實。直到你父親找到我，對我說出了你們的構想，我便下定決心幫你們。因為，那就是在幫我自己。”
“難道父親給你指派的第一項任務，就是那樣對我？”
“嗯。你父親說，我讓你變得優柔了，這不是什麽好事。”
“為什麽他說什麽你都信，你既然都不相信自己能對抗龐大的覲朝，又為什麽偏偏相信那樣的我可以做到。”
“跟你說個故事吧。”原沅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讓人無法通過眼睛看到她真實的情緒，“當年晟帝即位，我父親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便辭官還了家鄉，帶著我們一家人過著不問世事的生活，可還是因為當年勢力太大，惹得晟帝起了疑心。一天晚上，我們家的世交陸伯伯派人來說，晟帝雇了殺手今夜來滅了我原氏滿門。父親便帶著我們一路逃到瞭望碧城，到望碧城的那天，父親將幹糧分給了一位飢腸轆轆的道士，那道士吃完後，算了一掛，便告訴父親，原氏滿門是逃脫不了被滅的命運的，不過他的三個孩子都會成為顛覆覲朝的力量，也算是能夠報仇雪恨了。可是，父親信了前半句，卻不信後半句，從此不再東躲西藏，隻是得過且過地等著歸期。父親不捨得讓我們三個受苦，便把弟弟託付給了都城裏一個關係非常的朋友，幾日後，妹妹也不見了，我眼睜睜的看著弟弟妹妹都不見了，死活不願意跟父親離開望碧城，父親拿我沒有辦法，便隻留下我在膝前。可是後來，我遇見了師父，拜了師，學這些後，平日大都陪在師父身邊。直到有一天我迴家，看見已經燒成灰的房屋和焦黑的骸骨，我就知道，那道士的話，算是應驗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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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出了奇了，今天的藥蘅兒沒有取，嚷著昨晚睡遲了不願起，便遣人把藥給了景炎，讓他去送。
看見推門而入的景炎，原沅是萬分的意外，一是想不到蘅兒會在這事上偷懶，二是更加沒有想到景炎，當今的平西候會親自來服侍自己用藥。
景炎似乎也是感覺到了原沅的納罕，悉心地照料著，手上不敢有半點的閃失，口上卻是木著，隻字不言。許是氣力不足，抑或是肌肉萎縮，原沅手不能拿，足不能立，已然是廢人一個，她倚在景炎懷裏，張嘴接著藥，竟然是頭一次全然不覺得苦。如果不是因為中毒而變得黝黑的皮膚，景炎一定能看見燒的緋紅的臉頰，其實對於今日的原沅來說，一個嫌棄她的醜陋，懼怕她的異形的平西候，反而會讓她更舒心。因為，那樣的平西候不會讓她感到自己的醜陋在他麵前，是一種殘忍。
她不想讓二十多年前的景炎迴來麵對這一切，她不忍心讓那個少年看到如今的結局，她寧願是一個冷若冰霜的平西候，一個完全的旁觀者，來讀這個故事的尾聲。
這樣的懷抱，溫暖，卻又讓原沅惴惴不安，明明有著那樣冷靜的希望，可是此刻的心卻是從未有過的安然快樂。
“這兩日的疼痛少些了吧。”幫著原沅再次躺下，景炎將凳子搬到床邊坐下，幾日相處，對這副皮囊總算是習慣了，唯幸隻要一開口，就不難想起當年的原沅，那個模糊的影子，這幾日總算是復原了一些。
“嗯，想必是師太已經不再給我開那些對抗的藥物了，身子自然就好受些。”
“是我太自私，當年也許不該求師太無論如何保住你的命，或許你也能少吃些苦。”
“的確是苦了些，可是這些年也不是單有苦啊，我雖身處這偏僻的地方，你的英雄事跡卻也沒少聽聞。能活著看你走到這一步，對我來說已是天大的樂事了。”
也許是知道了，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原沅已然沒有了苦苦的自製，開了頭，像是想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
“這些年雖說也是遇到過艱險的時候，好在也都化險為夷了，如今可謂是萬事俱備。”景炎不經意地笑了一下，那笑裏滿是風沙滄桑，“也算是了了你一樁心事了吧。”
“還在為當年的事放不下？”原沅和景炎本就是交情很不一般的舊相識，從來就不是沒話說，隻是沒有開好頭，今日看來，將會是一段很豐富的對白。
“若說恨，早就煙消雲散了，可是不甘，還是有的。”
“什麽不甘，難道到今天你還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我隻是想不通，為何你當日要走得那般決絕，而且還用盡一切方式要我恨你。想想你是太了解我了，你知道我最恨的不是背叛，而是失控，我最恨一切失去控製的局麵。”
“我哪裏知道那些，都是你父親讓我這麽做的。”
“父親？就是那天晚上，和你單獨談話的時候？他都說了些什麽？”
“他讓我離開。”
“這我知道，我隻是很好奇，他是怎麽說服你那樣做的。”
“他告訴我，真正能讓你感到快樂的，是天下。”
有短暫的沉默，也是直到一路走來景炎才知道，這句話是這樣的正確，總是知子莫若父，果不其然。景炎有了些許的釋懷，也許一切並非是自己簡單的失去控製，其中還有父親的苦心孤詣。
“所以你就放棄了？果然隻是這麽簡單，所以那些什麽滅門之仇，什麽隻是利用我的理由，其實都是用來讓我死心的假話？”
看著景炎期待的神情，原沅終於知道，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景炎並沒有死，他隻是在等待機會醒來，他還是那麽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那個陪伴他看八方來賀的那個人。
“不，那些都是真的，隻是我原先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沒有告訴過你，後來知道的時候，你已經辭瞭望碧城公子的身份，告訴你也無用。所以，雖然我不曾對你說過，但其實都是真的。”
“所以，你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隻是因為要利用我，才那樣對我。”痛恨被別人控製，而一定要控製他人，景繹果然很了解自己的兒子。
“一開始，我以為，我的那些想法都是妄想，我不敢想像那樣強大的一個覲朝會因為我崩塌，我從一開始就活得很絕望，逃避現實。直到你父親找到我，對我說出了你們的構想，我便下定決心幫你們。因為，那就是在幫我自己。”
“難道父親給你指派的第一項任務，就是那樣對我？”
“嗯。你父親說，我讓你變得優柔了，這不是什麽好事。”
“為什麽他說什麽你都信，你既然都不相信自己能對抗龐大的覲朝，又為什麽偏偏相信那樣的我可以做到。”
“跟你說個故事吧。”原沅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讓人無法通過眼睛看到她真實的情緒，“當年晟帝即位，我父親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便辭官還了家鄉，帶著我們一家人過著不問世事的生活，可還是因為當年勢力太大，惹得晟帝起了疑心。一天晚上，我們家的世交陸伯伯派人來說，晟帝雇了殺手今夜來滅了我原氏滿門。父親便帶著我們一路逃到瞭望碧城，到望碧城的那天，父親將幹糧分給了一位飢腸轆轆的道士，那道士吃完後，算了一掛，便告訴父親，原氏滿門是逃脫不了被滅的命運的，不過他的三個孩子都會成為顛覆覲朝的力量，也算是能夠報仇雪恨了。可是，父親信了前半句，卻不信後半句，從此不再東躲西藏，隻是得過且過地等著歸期。父親不捨得讓我們三個受苦，便把弟弟託付給了都城裏一個關係非常的朋友，幾日後，妹妹也不見了，我眼睜睜的看著弟弟妹妹都不見了，死活不願意跟父親離開望碧城，父親拿我沒有辦法，便隻留下我在膝前。可是後來，我遇見了師父，拜了師，學這些後，平日大都陪在師父身邊。直到有一天我迴家，看見已經燒成灰的房屋和焦黑的骸骨，我就知道，那道士的話，算是應驗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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