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衣,怎麽了?”


    陌桑看著正在發呆的扶衣,走近了幾步,然後目光便落在了她手中正在繡著的小衣服上。


    不用說,那定然是給她的孩子所做。


    扶衣自小針線便不錯,至少比起竺寧那個繡個荷包還要繡上許久的人要好得多。


    盡管在成為娘親之後,竺寧的繡工也有了明顯的提高,但是比起什麽繡法都會一些的扶衣來說,還是差了許多的。


    陌桑覺得,扶衣這樣的女子,就像是那些真正的大家閨秀,應該一直被人嗬護在手中,不應該與她們一樣忍受世間風沙。


    隻是世事難料,她竟然是他們中命途尤為坎坷的一個,成了韶門七使不說,更是在為了保護竺寧的路上受了重傷失去記憶,流落到了塞外的高昌。


    陌桑不是覺得高昌不好,但是對於在中原長大的扶衣來說,高昌的一切確實是挺難忍受的,要不是韶門七使自小便跟著竺寧承受各種各樣的訓練,即便是沒有在塞外長住但是到底也是來了幾次的,扶衣說不定還真的承受不了。


    扶衣一直都跟他們說,她並不覺得苦,畢竟還有阿穆爾一直照顧她,還有高昌那十分淳樸的民風,可是陌桑卻是覺得,無論高昌的人多麽好,到底還是與他們這些能夠一直包容她的親人是不一樣的。


    尤其是在扶衣失去記憶,執意要嫁給阿穆爾的時候,陌桑更是有一種“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被一個傻小子給拐走了”的心塞感。


    況且,陌桑怎麽說都是跟少柳心有靈犀的,自然知道他們原來對高昌的打算,當時便有幾分擔心。


    可是那時扶衣並沒有想起一切,她也不好貿貿然去把一切分析給她聽,隻能默默地忍著,時刻打探著竺寧和顏緋塵的決定。


    如今倒是沒了什麽顧忌,扶衣既然想起了一切,他們又是一起經過了岐陵的考驗,現在的感情倒是比原來還好上了幾分,想說什麽,便直接說了。


    就好像是現在,扶衣被她打斷了自己的發呆行為,順手放下了手中的小衣服,臉上還有幾分迷茫。


    “你這是怎麽了?莫非是不想迴高昌了不成?要是不想迴的話,我這就帶你迴去怎麽樣?”


    陌桑自然知道扶衣不可能不想迴去,這麽說不過是逗逗她罷了,也不知多久沒有這麽與對方開玩笑了,陌桑倒是挺懷念的。


    “陌桑,我總覺得有些心慌,好像要發生什麽事情了一樣。”


    扶衣被她這麽一打岔,倒是清醒了過來,目光落在床上睡著的孩子身上,心中的慌亂越來越明顯了。


    韶家人都是相信直覺的,盡管不至於真的完全相信,但是卻也不會完全不信,尤其是陌桑一直都知道,竺寧與扶衣的直覺在他們所有之中是最準的,此刻聽到扶衣這麽說,自然便重視了起來。


    能夠讓扶衣心慌的,還有什麽事呢?


    除非是他們迴去的路上會受到阻礙罷了,他們帶的人並不多,若是真的被人在半路上截到了,即便是有著武功高強的寒羽,也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現在雖然距離高昌不過幾百裏的距離,但是就算是在高昌內,也不一定就完全安全,何況是在這麽個魚龍混雜的地方?


    這麽想著,陌桑倒是不願再繼續待在這裏了,或許,他們應該盡快迴到高昌才對。


    “扶衣,若是現在我們便出發,你可能受得住?”


    扶衣為了那個孩子吃了催產藥,又沒能安心坐一個月子就跟他們進了岐陵,此時身體自然有些不好。


    若不是擔心她的身子,陌桑也不會做出在月城這個混亂的城池休息一晚的決定。


    盡管他們打扮地與那些胡商沒有什麽兩樣,但是這裏的人實在是太過混亂,說不定其中就有精通易容術的人看出他們的身份,倒是要一再小心才行。


    “我沒事,是現在就要走嗎?”


    陌桑見她答應了,倒是舒了一口氣:“我這就去找寒羽,你先收拾東西,等會兒我們就啟程。”


    扶衣點點頭,然後便直接去收拾東西了。


    她也覺得早點離開月城更好,但是不知為什麽聽到陌桑的話之後,心中反而更慌了幾分。


    窗外的明月高懸,一直喧鬧的月城此時竟是難得的寂靜,讓不知跟著阿穆爾來來迴迴走了多少次月城的扶衣,竟然也有了幾分陌生之感。


    按理說來,這月城乃是三國交界之處,並無人特意管製,一直都是各國胡商的往來之地,當真是什麽人都有,而且因為處在塞外,來往的胡商和各國的江湖人也都是一番爽朗的性子,即便是月上柳梢頭,也很少會有這麽安靜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是會直接喝酒喝上一夜的。


    可是這日他們來此卻發現許多人行色匆匆,停留的人更是少了許多,莫非,要出事了不成?


    還未待扶衣想完,門卻突然被人推開,扶衣猛地一怔,然後便直接被寒羽抱著腰飛出了客棧。


    孩子也在寒羽過來的時候直接被他塞到了她的懷裏,讓扶衣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發生了什麽事?”


    待反應過來之後,扶衣已經離客棧遠了許多。


    果然不愧是寒羽,竟然不過片刻便離開了這麽遠。


    “有人來了,陌桑讓我先把你送迴高昌。”


    扶衣聽到這話就知道是遇上麻煩了,差點沒控製住便要叫出來:“把我送迴高昌?那陌桑呢?陌桑怎麽辦?”


    陌桑是韶門七使中最擅長做生意的人,也是他們其他韶門七使除了少柳最尊敬的人,但是說到底,陌桑的天賦終究還是在商業上,對於其他方麵,倒是不怎麽擅長。


    武功雖然不低,但是卻也不高,雖然比扶衣高了許多,但是自然是怎麽都比不上專門習武的寒羽的,這個時候她讓寒羽把她帶走,豈不是要把她一個人留下了?


    寒羽動作未頓,卻到底是迴答了扶衣的話:“陌桑說她自有辦法。而且,比起她來說,現在你更不能留下來。”扶衣是不相信陌桑說的什麽有辦法的話的,可是卻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她更不能留下來的話是對的。


    現在的扶衣如果隻是韶門七使,自然是無憂亦無懼的。少主活得很好,不需要他們擔心,她便是被敵人抓住了,也是什麽都不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隻是,現在的她不止是扶衣啊,她還是阿穆爾的薩仁圖雅,懷中抱著的是高昌王儲的第一個兒子,這樣的身份,自然是在那些人眼中有許多可以利用的地方的。


    現在的她,卻是不能輕易死的,不然很容易讓阿穆爾陷入被動,引起一係列事端。


    扶衣也不是個不知世事的,聽到寒羽的話,自然是全都想明白了,倒是沉默了下來。


    寒羽看著默默抓緊了他,轉換了姿勢似乎是為了減輕他的負擔的扶衣,心中也是默默地歎了口氣。


    他一直隻喜歡習武,一生最大的心願不過是能夠保護好少主,保護好韶門七使罷了,他從不覺得這樣不好,可是今時今日,卻是覺得若是他也如少柳一般談笑之間便可算計千軍萬馬就好了。


    那樣的話,他便不必留陌桑一個人來麵對一切,更不必讓扶衣與他們一起落到如此地步。


    隻是現在這些都不是能夠過多考慮的問題了,他必須聽陌桑的盡快把扶衣送迴高昌,然後讓阿穆爾幫忙才行。


    而此時,被扶衣和寒羽一起擔憂著的陌桑,卻是正十分淡定地喝著茶,看著麵前的人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我還真是沒想到,再見到你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也沒有想到,曾經的韶門七使陌桑,居然會甘願為人驅使,成為雲齊的走狗。”


    陌桑輕笑了一聲:“若我是雲齊的走狗,蘇錦,你又算是什麽呢?”


    來的人,正是蘇錦。


    蘇錦和陌桑的恩怨,可以追溯到陌桑剛剛來到竺寧身邊的時候,陌桑原本還與這個與竺寧同一時間出生的妹妹挺有好感的,但是不知為何,蘇錦越長大便讓陌桑越覺得不對勁兒。


    總是與竺寧比較便罷了,還在什麽事情上都要摻一腳,仿佛是跟竺寧有仇似的。


    竺寧把她當做姐妹,可是他們卻從來不這麽想。


    直到後來,蘇錦引著宋昭明上了昭梺山,害死了韶家那麽多人之後,她們之間那更是生死大仇了。如今陌桑能夠忍著不直接出手弄死她,還是因為她帶來了太多人,她自知不敵的情況之下。


    “我算什麽,倒是不勞陌桑你費心了。就是不知道,等你跟我走了這麽一遭之後,那位據說最是容不得沙子的雲齊皇後,還能不能容你呢?”


    蘇錦看著陌桑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心中自然又想起了當年他們對韶藍的親近和對自己的疏離,臉上雖然帶著笑意,眼中卻盡是鋒芒。每次都是這樣,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她還真是,無比地想要毀掉這一切啊。


    而陌桑卻是在聽到她這句話之後,猛然抬頭:“你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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