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獵的日子終於是到了。


    竺寧換上一身騎裝,翻身上馬,對著顏緋塵招唿了一聲,便率先策馬而行了。


    少柳和燕飛都易容跟在顏緋塵身邊,十分明顯地看到顏緋塵在竺寧握緊韁繩的一瞬間黑了的臉色,心中盡是幸災樂禍。


    難不成,他還指望著少主不會騎馬像是其他女眷一樣坐馬車或者與丈夫共乘一騎不成?


    嗬嗬,那他還真是在做夢了。


    要知道,竺寧這幾個月每天都窩在靖安王府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難得能夠出來活動活動,怎麽可能會安靜地坐在一旁成為背景?


    當然,靖安王妃溫柔端莊的性格,也是不能打破的。


    所以竺寧隻是策馬飛馳了一會兒,便迴轉了過來。


    然後,他們又親眼目睹一場顏緋塵的變臉戲法。


    “君歡,這馬是從哪兒挑的?可有了名字?”


    顏緋塵剛才還黑著臉,準備等竺寧迴來的時候跟她說一說,告訴她一聲這九榮山行宮的危險所在,可是在看到她那與平常不同的明媚姿態時,那些話便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他的無憂,就應該是這樣明媚張揚的,不應該為了任何人低頭,也不應該總是屈居一隅,為了所謂的大業壓抑自己。


    時光匆匆流水過,顏緋塵的突然有些恍惚。


    是不是,在幾年前他未曾參與的日子裏,無憂就是這樣的呢?


    他錯過了那麽久,因為自己心底的一點遲疑遲遲不敢靠近她,如今,即便是把她擁入懷中,到底,也是存了幾分僥幸的。


    若是當年,她選擇的人不是他,那麽現在,擁她入懷的,又會是誰?


    “君歡?”


    見他遲遲不迴答,竺寧不由又喚了一聲。


    眼前的迷障散去,顏緋塵收迴心神。握著韁繩的手中盡是冷汗。


    怎麽會如此?


    他居然又陷入了那樣的迷障之中,明明,已經許久未曾這樣了,難道,那流塵碎的作用,當真如此之大?


    不願讓竺寧看出他的異常,顏緋塵抬起頭,看著她的目光依舊是那般溫柔寵溺。


    “還沒有名字。怎麽,無憂你可要給它取一個?”


    竺寧覺得顏緋塵突然之間有些不對,可是仔細觀察他一番,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便把這事給放了過去。而是關心起這白馬的名字來。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不如,就叫它明月,如何?”


    初夏和燕飛聽見她的話都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少柳拿著扇子點了點她的頭:“這可是難得的一匹純種千裏馬,是那些馬中顏色最純的,你居然就給它叫這麽一個名字?”


    竺寧十分不服氣:“就叫這個名字怎麽了?它都沒什麽意見,少柳你莫要管這些事了。”


    少柳知道她這是有些惱羞成怒,倒是也不再逗她。隻是在心中暗暗腹誹,它能有什麽意見?它明明都不懂那個名字是什麽意思好嗎?


    “我覺得無憂取的名字不錯,正好我的這匹馬也沒有名字,不如就叫星河吧。”


    顏緋塵警告性地往少柳等人的方向那兒看了一眼,在薛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才毫無痕跡地轉開。


    竺寧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直接策馬來到了顏緋塵旁邊,笑得開心:“果然還是君歡最有眼光。”


    “靖安王和靖安王妃這裏,還真是熱鬧啊。”


    幾人的笑鬧聲一停,顏緋塵眼中閃過一抹暗光,向著策馬而來的幾個身影望去。


    “不敵七皇子處熱鬧。”


    一句話,便把赫連鐸給堵了迴去。


    赫連鐸那邊確實是挺熱鬧的,赫連鉞和赫連鈞也在不說,季舒玄、許修陽等人亦是不缺。


    九榮山的行宮之中,除了赫連軒住著那間正殿之外,其餘人住的都是偏殿,又因為主要目的是春獵,因此更多的人是住在了營帳之中。


    赫連軒本來想讓顏緋塵和竺寧也住在宮殿之內,但是顏緋塵卻並沒有應下。而是帶著竺寧到了偏於外圍的地方選了一個營帳,就此住下。


    不為別的,而是這營帳之後,便是一片草地,方便他和竺寧時不時地去跑個馬,還不會毀掉他們兩個在外人麵前苦苦經營的“身嬌體弱”的形象。


    春獵為期十日,如今他們不過剛剛到達這裏,自然便是明日才算是正是開始。


    但是這春獵期間的暗潮湧動,卻是已經不知凡幾了。


    顏緋塵本來以為會是在晚上的那場宴會上才會看見這幾個討人厭的家夥,卻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這麽早就過來找他。


    他不是沒有看到剛剛赫連鐸看向無憂的眼神,雖然知道他不敢做什麽,但是也足夠讓人惡心了。


    顏緋塵克製下心中的暴虐之意,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他必然要讓赫連鐸成為第一個被拉下馬的皇子,赫連皇室欠他們顏家人的,就從他開始還吧。


    “是啊,本宮這裏自是熱鬧的。靖安王,不如與本宮一起熱鬧一番去?”


    赫連鐸一直都很是喜歡竺寧那傾國傾城的容貌,當初鋒芒未露之際也想過要讓這位昭和公主成為他的皇子妃。


    可是她卻被賜給了顏緋塵,雖然說是她同意了的,可是赫連鐸卻始終為她有些不值。


    這等禍水容顏,顏緋塵,真的守得住嗎?


    隻是,在看到她嫁給他之後過得越來越好,聽到長安城中盛傳的靖安王寵妻的傳聞,他彼時的些許不值卻都變成了不甘心。


    特別是,在知道她的那個身份之後。


    所以,他才會那麽寵愛與她有幾分相似的柳昭和,但也清楚地知道,柳昭和並不是她。甚至於在最後舍棄柳昭和的時候,他也舍棄地毫不猶豫。不過是因為,她不是她罷了。


    他策馬行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朝著顏緋塵笑的樣子,那一瞬間,他的心仿佛被什麽撞了一下。與原來膚淺地喜歡她的容貌和身份不同,這一次,他似乎是喜歡上了她的笑容。


    那樣灼人的溫暖,是他從來不曾見到過的。


    “七皇子相邀,本王怎會不從?”


    顏緋塵按捺下心中的惡意,露出一個與以往相同的溫和笑意,對著赫連鐸應了下來。


    “王爺和王妃,請。”


    顏緋塵話音一落,赫連鐸便做出了請的手勢,顯然是想讓竺寧也跟著一起去。


    這明晃晃的意圖,讓顏緋塵的心情更壞了幾分。


    竺寧對著赫連鐸點了點頭:“多謝七皇子相邀。”


    然後扯了一下顏緋塵的袖子,兩人便策馬並肩向著赫連鐸所指的方向走去。


    “這就是靖安王妃啊,當真是傾國傾城色,難怪靖安王護得那麽緊了。”


    跟著赫連鐸過來的,不過是幾家勳貴之子,此時雖然有些口無遮攔,倒也沒什麽壞心。


    竺寧不欲與他們計較,可是顏緋塵卻是恨恨地記下了這幾個人的名字,想著什麽時候給他們找點麻煩了。


    而跟著他們一起過去的,除了初夏和綠蘿這等伺候在竺寧身邊的人之外,便是齊齊易容的巫堯、殷寒初、少柳和燕飛了。


    至於長期隱在暗處的赤玄和紫翡,則是因為找不到房梁而苦惱了一陣,正想著辦法呢。


    薛策的話,竺寧倒是不知道他打算去做什麽,不過看他和顏緋塵最後對視的那個眼神,便知道他們估計又打算去算計誰了。


    竺寧倒也不擔心,隻不過,薛策可是把丸子也給帶著呢,萬一丸子不小心咬了別人怎麽辦?


    這麽想著,竺寧倒是很快便到了赫連鐸所說的地方。


    看著這些隨意坐在草地上烤肉的人,竺寧不由抽了抽嘴角。


    春獵還真是解放天性啊,連那幾個皇子妃此刻都小口小口地吃得香甜,還時不時地喝上一口酒。


    虧她還以為長安城裏那些女人就隻會待在後宅與人爭鬥不停呢!


    其實竺寧一直不知道,真正的世家貴女,要會的可不隻是當家主母所必備的那些東西,更是會從小接受騎射訓練,因為赫連皇室一直都自詡為千年之前那個傳承多年的大國西涼的後人,信奉馬背上打下的天下這種說法。


    再加上塞外的國家經常會與東夷這邊產生衝突,雖然不會引起戰爭,但是也依舊兩方都有損失,因此赫連家的人更是注重這一點。


    即便是發展到如今,有了很多重文輕武的風氣,但是最基本的騎射卻是每個人都要學的,無論男女。


    當然,學歸學,以後用還是不用,便不一定了。


    “靖安王妃,我們比一場如何?”


    竺寧這還坐下,就遇見人挑釁,心中不由一喜。


    她憋了這麽久,終於有人可以讓她好好教訓一下了。


    轉頭看去,竺寧便發現這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恰好卻是赫連鐸的正妃馮雅儀。


    她眼中倒是沒有竺寧以為的挑釁之色,隻有濃濃的興味和戰意。


    竺寧好奇心起,直接便答應了下來。


    “不知七皇子妃想要比什麽?”


    馮雅儀見她點頭,也是露出了一個笑容:“靖安王妃果然爽快。既然是春獵,我們也不比別的,就比騎術,如何?”


    “好。”


    竺寧唇角也是勾起一抹笑意,騎術嗎?她的明月,可不會落於人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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