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司戈的稱讚,陳豐沒有辦法否認。


    一身青衣,更顯他清瘦,卻也嶙峋。


    那是有一日,陳豐在酒樓閑坐的時候,李孝恭從樓下經過的時候,陳豐一眼就看在眼裏的場景,一手背負於背後,一手執著折扇置於腹部,腳下走的是端端正正,發絲隨風飛舞,確實是個精妙絕倫的人物。


    以至於司戈讓陳豐畫像的時候,陳豐當時腦袋裏的第一個畫麵,就是這個。


    李孝恭在前麵引路,司戈同陳豐並排,走在後麵,“你應該畫他穿官服的樣子。”


    看著前麵李孝恭端端正正的模樣,司戈不動聲色的湊到陳豐的身邊,小聲了一句。


    “確實,更顯得清貴。”陳豐抬眼看了一下李孝恭的背影,對司戈方才的話深表讚同。


    已經完全忘記了,他現在同前麵那人已經是對手,完全沒有了和解的可能。


    本來迎接外使的活,應該由鴻臚寺來,但現在鴻臚寺的幾個主事都忙的腳不沾地,李孝恭就善意的將他們這些人帶到了鴻臚寺,總歸是將一行人先安頓下來了。


    這一番操作,更是吸引了司戈不少好感,也不由得更是感慨了幾句,這人啊,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瞧瞧這副認真做事,一絲不苟的模樣,說他妄圖顛覆大唐的江山社稷,司戈若不是此前就已經聽說了些捕風捉影的事兒,隻怕今天都要被李孝恭迷惑了。


    不過盡管如此,在李孝恭恭敬卻又不諂媚的告退之後,司戈還是忍不住同陳豐稱讚了兩句。


    “你要記得你的立場。”聽司戈念叨了二十幾句李孝恭的好,彩虹屁都要吹到天上去了,陳豐才終於滿心不忍。


    “你怕是不知道他是怎麽殺了同自己相交甚篤的忘年交。”


    “額……”


    “為了一己私欲,寧願讓天下百姓過衣不蔽體的日子。”


    “……”


    “為了達成目的,不惜將他的兒子送到對手的床上去。”


    司戈無話可說。


    但看著陳豐一手翻著書冊,臉上卻是淡淡的模樣,不知道為何,他忽然產生一種陳豐莫不是在吃醋的錯覺。


    因為他說了李孝恭諸多好話,所以他心裏不爽了?


    他認識的陳豐,不像是會這樣在背後詆毀他人的人吧。


    雖然他說的好像都是事實。


    但是他認識的陳豐,好像也不會是那種會因為旁人說了另一個人幾句不好,就吃醋的人吧。


    盡管心裏這麽想,但還是忍不住心頭的雀躍,他是不是吃醋了,所以他是有點在乎自己了嗎?


    “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人,接連說我對手的好,是什麽意思?”


    陳豐將手上的書冊翻了一頁,淡淡的補充到。


    司戈一瞬間如墜冰窟,原來當真隻是讓自己找準立場。


    確實,他方才不是已經問過了,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的立場。


    他確實現在同陳豐是一條船上的人,這樣在陳豐的麵前稱讚他的對手,確實有點不合時宜了。


    她點了點頭,卻還是狡辯了一句,“但是你自己不是也同樣對此人很是推崇嗎?”


    “我是看臉的。”陳豐淡淡說道。


    所以,他是看臉的,隻是覺得那人一張臉還算是不錯,讓人忍不住想要推崇。


    深意就是這人的人品其實不怎麽好。


    雖然沒有明說,但司戈也不笨,怎麽可能聽不出陳豐的言外之意。


    “總歸你以後少跟他接觸。”又是交代了一聲,然後合上書冊,“你若是無事,我便先行迴府了。”他說。


    “嗯,慢走,不送。”竟然當真沒有相送,任由陳豐自己出了鴻臚寺的大門。


    陳豐方才忽然產生了去意,也並非是同司戈之間的話不投機,而是他忽然想起了李孝恭離開之前對他說的話。


    李孝恭站在陳豐的對麵,聲音不大,就連在邊上正在觀察鴻臚寺的建築的司戈都不曾聽清。


    但陳豐聽得清楚,李孝恭說,“護國公有些日子沒迴府了吧。”


    他本還沒有在意。


    但是方才電光火石之間,他好像抓到了些什麽信息。


    他親自到南昆州去迎接南詔使團,自然有些日子沒迴府了,這件事情在京城應該不是秘密吧,犯不著李孝恭私下裏拿出來,背著人的與他講。


    若是非要李孝恭這麽說出來,那就說明這件事情的背後,應該是有什麽故事了。


    李孝恭……


    陳豐沉吟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在提起李孝恭的兒子的那一瞬想起,他離開京城的時候,李星淵可還在他的府上,不曾離去呢?


    他確實說過讓李星淵自便。


    且當時他也安排了人,若是李星淵要迴家就讓他迴家,若是李星淵想要迴蘇州,遠離長安城這個大染缸,就讓人護送他迴蘇州。


    可聽李孝恭方才那意思,應當是府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他總是不在府上,府裏的下人應當也習慣了,府上還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呢,府裏的事情,府上的人自然都能夠應對。


    能讓李孝恭記掛的,應該也就隻有他那個兒子了吧。


    他那般說,莫不是李星淵還在自己的府上住著?


    他離京之前確實交代了,若是李星淵願意在府上住著,那就多留些日子。


    話是這麽說,但是陳豐自己知曉,他就是客套一番,哪裏是認真將人留在府上啊,要知道,府上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正經的主事人,怎麽可能隨意將客人丟在府上?


    李星淵也不是不懂規矩的人,陳豐以為他就算是不想迴司空府,再怎麽不濟,也該是迴蘇州去,或者是在外麵買一座宅子住進去。


    卻沒成想,府門大開之後,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李星淵擺了搖椅坐在院子裏曬午後的太陽,微風吹過的時候,他的發絲隨風而動,忽然覺得,這少年應該是畫裏走出來的人。


    “你迴來了。”


    聽見大門的響動,抬起頭,便瞧見陳豐正站在門口看著他發呆。


    陳豐覺得自己多年來讀的書都白讀了,這個時候,他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麽應對。


    眼前這人,一副家裏的另一個主人的模樣,在搖椅上曬太陽,看見他之後,笑意盈盈的問了一句,“你迴來了。”


    自然又妥帖,活像是……


    呸呸呸,想什麽呢。


    “嗯,最近怎麽樣?”


    幹巴巴的問話,在此之前,陳豐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能說出這麽沒水準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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