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豐的介紹,司戈總算反應過來了。


    “陳將軍。”


    “四公子別聽我家主子胡說,您叫我阿三就行。”


    他時刻記得,自己的一切都是主子給的,若不是主子,他現在隻怕還在人牙子的手裏輾轉呢,又或者不知道在那個刁蠻的主子手底下吃苦受罪,也有可能已經被丟在亂葬崗喂狼了,哪裏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


    “嗯?”司戈有點疑惑,迴過頭看陳豐。


    這兩人,還有點意思,司戈從陳豐的眼神中便可看出,陳豐對這位陳將軍頗為看重,可這位陳將軍不曾稱唿陳豐為大人,也不是護國公,而是主子,甚至連帶著在她麵前都自降身份。


    有點意思啊!


    “四公子有所不知,阿三本是我家主子府上的家仆,是我家主子仁心,才讓阿三入伍當了兵,還替阿三找了出路,這才有阿三的今天。”


    雖然他現在也不算是功成名就,但總歸和從前是天壤之別了。


    甚至主子方才說他會是大唐未來最為驍勇善戰的將軍,他也覺得,這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司戈聽見阿三的話,不自覺的便恍惚了一瞬,他們這種人,做事情怎麽可能完全沒有其他的目的,隻不過這被陳豐賜了性命的阿三並不知曉罷了。


    或許是知曉了,卻並不願意承認,也或者是知曉也依舊願意受陳豐驅馳。


    不由得笑著客氣了兩句,“即便是陳大人的安排,也要將軍自己有這個本事才行。”


    陳豐聽他這麽說,挑了下眉,昨日見麵起,她可是就直唿自己的姓名的,沒有理由在阿三麵前,卻要叫自己陳大人啊!


    怕是知曉了阿三的身份之後,不敢信任,故意隱瞞吧。


    “你今日可有什麽安排?”陳豐手上拿著剛浸過水的絹布擦著手,一邊同司戈講話。


    “即便有事,已經這個時候了,現在安排還來得及嗎?”司戈瞪了陳豐一眼,眼底是不自覺流露的嬌嗔。


    陳豐不曾瞧見司戈的神色,便是瞧見了,也不會過多的在意。


    這麽說,就是沒事了。


    “既然如此,我們出去轉轉。”


    陳豐說著,朝著站在門口的阿三打了聲招唿,“樂邦,待會兒你讓人同廚房說說,不必準備我的飯食了。”


    “是!”他們家主子也不知道是在哪兒學來的習慣,隻要不在府上用膳,第一個提醒的就是廚房,導致府上的下人去尋找主子的時候,都下意識的去廚房問問。


    司戈卻還覺得驚奇,這人是擔心浪費了一頓飯食?


    許是瞧見了司戈詫異的目光,陳豐笑著解釋,“你應當知曉,我被封為南昆州刺史了吧。”


    司戈點頭,關於陳豐的事情,她都知道。


    誒,等等!他的意思是……這裏的飯菜都是花他的錢買來的,自然不能浪費的意思嗎?沒想到啊,腰纏萬貫富可敵國的人物,竟然也會在乎這些小錢。


    盡管司戈並沒有明擺著說出來,但是陳豐已經感受到司戈臉上顯而易見的調侃了,“你知道一畝地能產多少糧食嗎?”說話間,陳豐的聲音裏還有點深沉。


    司戈搖頭,這點她還真是沒有認真去問過。


    “我大唐最好的糧食,一畝地也才隻能產不到三百斤精糧。”


    精糧司戈是知道的,平日裏他們吃的米飯就是精糧,可陳豐為什麽要將精糧單獨拿出來說呢?難不成還有其他種類的糧食嗎?


    “我們就算是生活困苦,卻也沒有到吃糠咽菜的程度吧。”


    他苦笑了一下,果然權貴的苦同百姓的苦是完全不沾邊的,“你知道糠嗎?”


    司戈搖頭,從來不曾聽說過,但吃糠咽菜這個說法她還是聽說過的。


    “糧食打出來,精糧被從稻殼裏取出來,剩下的那些沒有被處理幹淨的精糧和稻殼一起碾碎,就是糠。”陳豐說,“我大唐的百姓,有過一半的人口,連糠都吃不上。”


    司戈這才瞪大了眼睛,大唐現在加上安西都護府,將近八千萬人口,竟然有過一半的人,連糠都吃不上?


    “很不可思議是嗎?”陳豐笑了笑,將手上浸濕了水的絹布遞給司戈,“待會兒我帶你出去吃。”


    “嗯?”不是剛說了,他的百姓連糠都吃不上嗎?怎麽轉眼就要出門去鋪張浪費了呢?


    “我這是促進消費。”


    陳豐半點都沒有覺得自己強詞奪理,“你想啊,街上不少百姓,打了柴出來賣,拿自家的雞鴨或者雞蛋,也有些山裏采摘的野果子出來賣,沒人買的話,他們這些東西就要砸在手裏,他們可能就沒有錢去買今天的晚飯,一家人就要餓肚子嘍。”


    司戈本還覺得陳豐說的促進消費是在強詞奪理,但聽陳豐這麽一說,他竟然還覺得有點道理,甚至對陳豐的態度都好了不少。


    淨了臉手,漱了口之後,兩人晃晃悠悠的朝著外麵走,一路上,陳豐絲毫沒有掩飾司戈的身份,甚至還伸手牽住了司戈的手腕。


    嗯,瞧見的人都覺得這人是陳豐新找的寵兒了,再加上兩人睡到正午才起身,昨天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不用想也能夠猜得差不多了。


    陳豐可不管他們怎麽想,甚至今天他們腦袋裏的那些黃色廢料,都是陳豐刻意引導的,司戈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也隻能委屈司戈做一下他們腦袋裏的那種人了。


    司戈也不在意,或者說是沒有心思在意。


    陳豐手上的溫度,隔著她的衣袖傳到皮膚上,溫溫熱熱的,讓她心底都不自覺的溫熱了起來,最初略微產生的一點慌張也迅速的被她壓下去了。陳豐並不在乎她的身份,隻覺得她還是司戈,便也習慣了這般牽著她。


    司戈呢,這樣久違的溫度,讓他一瞬間失了神,想要掙紮的心思,也被這失神給打斷了,等到兩人走出了府邸,司戈若是這個時候才想起掙紮來,未免有些矯情了。


    但司戈沒有想到的是,陳豐竟然在府門口將她的手放開了,陳豐手上的溫度瞬間消失,涼風吹過,那點溫熱也迅速被吞噬,整個人身上變成了同樣的冰冷,到是不偏不倚了。


    司戈看著陳豐,卻發現陳豐從腰間的錢袋之中摸出一粒碎銀子,小心的放置在街口乞丐的破碗裏,連叮當的聲音都不曾發出,大概是擔心驚擾了那乞丐的好夢吧。


    真是多慮了。司戈的心頭有點嘲諷,一個乞丐,沿街乞討還被人冷眼相待,拳打腳踢的乞丐,能有什麽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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