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他是否相信,不論明日酒醒之後,他是否還記得今天自己對他說過的話,陳豐的不忍欺騙,是仁至義盡了。


    “真的不是你?”他哽咽著聲音問道。


    “真不是。”陳豐說,“來,把酒杯給我。”


    “我不!”少年搖頭,“那是誰殺了蕭爺爺?”


    “我不知道,你迴家問你爹去。”陳豐搖頭,“把酒杯給我。”


    “我不。”少年將手中的酒杯攥的更緊了,“我父親說是你殺了蕭爺爺。”


    “那就是我吧。”陳豐無奈,“把酒杯給我。”


    “我覺得不是你。”李星淵伸出另一隻手,護著自己眼前的酒杯,“不給。”


    陳豐是真的無奈了,上次在路上遇見的時候,這少年明朗又可愛,說出來的話也有自己的見解,還能聽得進去旁人的話,怎麽看都是一個好少年。


    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自己說的話聽不進去也就算了,還捏著酒杯不鬆手了呢?


    “你覺得不是我,那就不是我吧,把酒杯給我,你不能喝了。”除了好言相勸,他還能怎麽辦?對一個已經醉了的酒鬼打罵嗎?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了?


    而且,他可沒有忘了,這個酒鬼還是崇拜自己的,他怎麽也不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乖一點,我還有更好喝的酒,你今天不把酒杯給我,我就不給你喝了。”


    這算什麽?誘騙嗎?


    陳豐多少年都沒有做過這樣丟麵子的事情了,但是好在,今天這裏就隻有他和李星淵兩個人。


    李星淵都醉成這樣了,這事兒,他自然不可能往外說。


    陳豐自己就更不可能將自己丟臉的一麵大肆宣揚了,這不是給自己丟臉呢嘛。


    所以,陳豐覺得,今天丟臉的事情,也還是個秘密。


    結果,就在陳豐還有點竊喜的時候,眼前的少年竟然不顧形象的趴在了桌子上。


    不對,準確的說,他是趴在了自己的酒杯上,將杯中酒稍微傾斜就倒進了嘴裏,隨後鬆手,將酒杯推向陳豐。


    陳豐還沒反應過來呢,被他這一係列的行為給驚呆了。


    “你,當真是大司空家的嫡子嗎?”這怎麽看都是個無賴才會做的事情吧,誰家大戶人家的孩子會做這麽無賴的事情?


    迴應陳豐的,隻有“嘻嘻”兩聲,再之後,就是沉穩的鼾聲,竟然睡著了。


    陳豐無奈,房中隻有這一張床,隻能將床讓給李星淵了。


    扶著已經熟睡的李星淵,將他放倒在床上,脫了鞋襪,打水,替人擦了臉,蓋上被子,這才開門喚了一個龜公上來,“你派人去大司空的府上說一聲,便說我今日留星淵公子徹夜長談了。”


    “是!”那龜公應了一聲,陳豐沒有其他交代了,他便退下去了。


    司空府是什麽地方,哪裏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近前的,更不要說是青樓的龜公了。


    過了半夜,府上的公子竟然還沒有迴府,下人來報之後,李孝恭這才知曉,自己的寶貝兒子今天下午外出,竟然到現在還沒迴來,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驚懼之下,當即便派人出門尋找,整整一夜,都沒有找到他的身影。


    一來是因為李孝恭實在想不到,自家的寶貝兒子,根正苗紅,竟然能轉悠到青樓這種地方。


    二來,他剛到百花樓,就被陳豐請到樓上去了,見到他的人也著實不多。


    三來,李星淵長久不在長安城,京中權貴也隻知曉李孝恭有一個身體不好的嫡子在蘇州將養了好些年,前些日子才剛剛迴京,卻並不知曉這位小公子的容貌。


    故此,就這麽大的長安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李星淵的身影,這位爺這才著急了。


    畢竟是自己的寶貝兒子,他之所以有了不該有的想法,便是因為算命先生說,他命格非是極貴便是極賤。


    如今他已經籌謀了個差不離的職位,這位小祖宗竟然失蹤了,他如何能夠不急?


    次日一早,滿臉胡茬的入了宮,在陛下麵前連滾帶爬,痛哭流涕,語無倫次的將事情說了個大概。


    皇上看他實在是可憐,便派了禦林軍幫忙尋找。


    這人可當真是不好找。


    但禦林軍尋人自然同李孝恭府上的人尋人是不一樣的,李孝恭府上的人,隻找小公子可能會出現的區域,但禦林軍不一樣,他會找的地方,可是整個長安城。


    因此,臨近中午的時候,因為醉酒還熟睡著的李星淵,在百花樓中被找到了。


    同時被找到的,還有衣不解帶照顧了李星淵一整晚,天色將明的時候,才將李星淵往床的裏麵挪了挪,自己躺在邊上睡了過去的陳豐。


    再醒過來的時候,就是麵前站著不少穿了甲胄,麵麵相覷的人們。


    看著他的眼神,好像他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壞事一樣。


    “嗯,怎麽了?”恰在此時,他的身後響起了李星淵迷蒙的聲音。


    陳豐無奈扶額,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


    幸好他和衣而睡,掀開被子還能自證清白。


    陳豐覺得,今天也就這麽一丁點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陳豐坐起身子,朝著身前眾人擺了擺手,“勞煩各位出去等。”


    護國公的話,誰敢不聽呢,本來他們推開房門見到這樣的場景的時候,就已經準備落荒而逃了,但是恰在他們準備逃的時候,陳豐竟然睜開了眼睛,他們退無可退隻能接受陳豐眼神的衝擊。


    這可是皇上的人啊,怎麽就被他們看到了那樣的場景呢,雖然穿著衣服呢,但是那也是對不起陛下了呀!


    嗯,應該是陛下的人吧,畢竟坊間就是這麽傳言的,且前些日子,陛下也確實留陳豐在宮中同吃同住了好一段日子呢,應該是真的了吧。


    可陛下的人,宿在花街柳巷不說,還私藏了司空大人家的小公子,這事兒說出來,怕是不太好解釋了吧。


    聽聽裏邊那溫柔的能捏得出水的聲音,“星淵,起床了。”


    “嗯……”李星淵還嬌柔著不願起身。


    站在外麵的人,才是真的艱難又糾結,他們能怎麽辦?想催又不能催,隻能先派人迴宮去匯報情況,人已經找到了,隻是要迴宮的話,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畢竟現在他們的狀況,打理也還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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