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也沒有什麽大事,無非是擔心他想不開叫他入宮開導罷了。


    其實他哪裏有什麽想不開的,隻是每日夜裏合上眼睛,便會聽見那日在裴勝旺的婚禮上聽到的尖叫哭喊聲,整夜的不堪入睡罷了。


    李世民看著他眼底的青黑,終究是不忍苛責,勸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今晚留在宮中吧。”李世民無奈,讓陳豐這般迴府,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得下去。


    “陛下,這不合規矩。”李世民苦笑,他知曉李世民的意思,但他一個臣子留宿宮中,傳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你身體不好,禦醫說了不能勞累,就不必折騰了,留宿宮中吧。”李世民這話,算是沒有給陳豐反對的餘地了,隻能點頭同意。


    “但真瞧著你,好像也並不是不行了的樣子,將這些奏折批了吧。”


    指了一下桌子上擺著的厚厚的兩摞奏折,給他找些事情做的話,便能夠將之前做過的心懷愧疚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吧。


    果然看了奏折之後,陳豐就沒有心思繼續傷春悲秋了,畢竟看到對方已經發展到這樣的強度,他若是繼續浪費時間為過去的事情悲傷,那他也就基本上沒有些什麽繼續發展的潛力了,直接死在現在就行了。


    某個州的長官受賄,同惡霸勾結,欺壓良民,這樣的折子經由驛館傳到京城,送到陛下的岸幾上,大概已經過了半月有餘了吧,那縣城的百姓,竟又多受了半月的苦。


    按理來講這樣的事情,需要京中派遣欽差大臣執著尚方寶劍去調查,若是事情屬實,便可以先斬後奏。


    可偏偏那州的長官,是李孝恭的小舅子,雖說關係已經很遠了,卻還是能夠打著李孝恭的名頭肆意妄為。


    陳豐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機會,打壓李孝恭的好機會,隻是這樣的事情,京中應該也沒有幾個人敢去吧。


    “陛下。”陳豐喚了一聲坐在自己身側的李世民,帶李世民轉過頭,他將折子遞了過去,等著李世民的決斷。


    “方知覺得,應當派什麽人前去?”李世民問事情的處理方法,他和陳豐是不謀而合了,但對於這個人選,他還有些疑慮,想要看看陳豐的想法。


    陳豐抿了抿唇,“秋殤吧。”


    “那就讓文順郡公去吧。”李世民點頭,在折子上隨手寫了“已閱”,命李公公去傳召文順郡公夫婦入宮。


    這兩人成親已經有三日,本來成親次日他二人已入宮謝恩,現便不必入宮了,但陛下親自傳召,他二人還是加急的朝著宮中來了。


    見到陳豐坐在李世民的邊上,手中還執筆,批閱奏折,裴勝旺心下一驚,跪下行禮。


    讓他夫妻二人起身,賜了座,李世民將方才那折子遞給裴勝旺,“秋殤啊,你瞧瞧這個。”


    “陛下是意欲讓微臣走一趟?”裴勝旺的眼前亮了一下,他本以為,日後再沒有機會為陛下盡忠了,卻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陛下竟然放心交給他。


    “方知說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李世民瞅了一眼陳豐。


    聽見自己的名字,陳豐抬頭,茫然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又看了一眼裴勝旺和卓瑪公主,“秋殤來了。”勾唇一笑,算是打了招唿,然後轉頭看向陛下,“陛下方才說什麽?”


    “不是你推薦了秋殤去永州處理官員勾結惡霸貪汙一案嗎?”李世民反問。


    “方知隻是說了自己的意見,最終同意的,難道不是陛下嗎?”這兩人在這裏互相推辭。


    裴勝旺卻明白了,今日他能夠重新站在朝堂上,有機會為陛下效忠,當真是因為陳豐的一句話,朝著陳豐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陳豐接觸到這個眼神之後,卻如同觸痛了自己一般,猛然低下了頭,又是這樣的眼神,怎麽他對不起的人都要反過來感謝他呢?


    真是好生虛偽啊!


    裴勝旺隻以為陳豐不願意接受他的感謝,卓瑪卻多看了陳豐一眼,看見他執筆批閱奏折的手,竟然在顫抖,不由得多留個心眼。


    待到裴勝旺和卓瑪領了皇上的密令,告退離去,李世民朝著陳豐的方向推了一杯已經涼透的茶,將茶水飲下,陳豐這才安靜下來。


    “陛下……”他看了一眼李世民,眼神之中帶著痛苦。


    李世民知曉陳豐一時還接受不了,畢竟他從未因為某種原因而害死過那麽多無辜的人。


    二百條人命,放在戰場上,就是一場廝殺的事情,放在刑場上,也不過令箭落地,手起刀落。


    但放在這群平民百姓的身上,陳豐親耳聽到他們的求救聲,看著他們的弱小和無助,卻隻能親手將他們推入火坑。


    李世民自知沒有辦法勸說,隻朝著桌上並沒有減少多少的奏折點了下下巴,“今天處理不完,你就不必睡了。”


    嗯哼?陳豐驚得瞪大了眼睛,不是說他身體不好,宮中的太醫診治之後,讓他好生修養,連自己的府邸都不能迴的嗎?方才陛下說了什麽?


    這些奏折處理不完,就不用睡了?


    這是對待病人的態度嗎?


    當真是哭笑不得,但陳豐還是選擇接受,忙起來,自然就會暫時的忘記煩惱。


    事實證明,李世民的辦法是有效的,陳豐確實已經忘記了煩惱,而且不是暫時的,因為更嚴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不僅是永州,永州附近的潭州、吉州、韶州、柳州、巫州和播州都出現了柳州的情況。


    結合這幾州的折子,陳豐才發現其中的端倪。


    “陛下,這次的事情,並不簡單啊。”


    確實並不簡單,李世民的麵色也有幾分凝重,惡霸欺淩的並非是普通百姓,而是商鋪,簡而言之就是在收保護費,針對的目標都是些新開的鋪子。


    是借了大唐錢莊的錢,準備做生意的普通人。


    以永州刺史段錦城為中心,四散開來。


    而段錦城的身份,又讓陳豐沒有辦法不慎重,李孝恭的小舅子,即便已經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了,但李孝恭那樣的身份地位,還不是勾勾手指,就有人上門。


    陳豐將幾封折子放在一處,看了又看,終於笑出聲來。


    “有什麽好笑的?”李世民詫異,這種事情,陳豐應當惱怒才是,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陛下,這人竟然叫段錦城。”陳豐說著,又笑了一下,忍不住笑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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