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軍之事已定,周雲瑞立刻下旨給了兵部,安排驛卒第一時間通知到各大軍團。


    兵部尚書嚴寬難以揣摩聖意,但有了當初那“三省吾身”一事後他便老實了很多,不敢隨意上奏。他本想去征求朱純的意見,但思來想去還是去見了司馬南。


    司馬南也是剛知道裁軍一事,既然皇上沒有召集朝中大臣進行商議,那隻能說明皇上不想聽到其他的聲音。


    所以,當嚴寬來到丞相府時,司馬南隻說了句:“聖旨已下,謹遵旨意。”


    嚴寬也知道抗旨是大罪過,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前一任兵部尚書是羅山,除了巴結朱純之外,就隻剩下欺下瞞上了。其實,全國兵力早已匱乏,但因近年無太大戰事才讓全國兵力看起來非常充盈。實際上,除去西北軍外,其他軍團都是十分缺乏將士。


    此前,全國各大軍團已經多次上書進行征兵請求,但都被羅山扔到一邊。也就是範遠蕭因為身份特殊曾經跟朱純提過建議,朱純也隻是答應向朝廷稟報,但並無實質性的進展。


    如今,兵力匱乏時,皇上竟然要莫名其妙的裁軍,這讓那些軍團長如何開展工作?想必,不出幾日,全國各大軍團的奏折就會堆滿整個兵部。嚴寬是兵部尚書,他是第一個要處理軍務奏折的,總不能把一堆麻煩送到暖陽閣去。


    正因為此,他才頭疼。但如今,他也沒有辦法,隻能等。


    聖旨下給了兵部,兵部呈往各大軍團的乃是文書,當範遠蕭看到裁軍的文書時,氣得怒火攻心,他二話不說便將文書撕了個稀巴爛。


    “這個嚴寬是幹什麽吃的!要他這個兵部尚書有何用!”


    範遠蕭自然是不敢罵皇上的,隻能把所有的脾氣都撒到嚴寬身上。他當然知道聖旨不能違抗,他憤恨的是嚴寬作為兵部尚書竟然沒有提前跟大家打個招唿,要不然大家一起奏請的話,想必皇上也會權衡利弊,而不是直接下達裁軍的旨意。


    “將軍,事到如今我們該當如何?咱們琅琊軍團已經多次上書要朝廷征兵,如今反倒好,兵沒有征來,卻先要裁軍,哪有這個道理啊!”


    “對啊,將軍。如今南陽關已經多次受到叛軍衝擊,再加上那些可惡的山匪偷襲,我們苦不堪言,竟然又要……唉!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


    “噓……不可無禮!”範遠蕭及時打斷副將,說道:“皇上不會無緣無故裁軍,為將者,當要執行命令!就按旨意去辦吧。你等立刻去查花名冊,凡是年齡在五十歲以上者皆要解甲歸田……另外,年齡不足十六者,也一並裁了。不過,一定要做好安撫工作。”


    “是!末將明白。不過,末將有一個建議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範遠蕭心想如今還有什麽事情比裁軍更倒黴?如果建議得當,能用就用。


    副將上前兩步,壓低聲音說道:“既然此次裁軍覆蓋全國所有軍團,而如今最為兵強馬壯者當屬西北軍,我們不妨等西北軍有所動作後再行動也不遲……”


    範遠蕭嘴角露笑,點點頭道:“這個建議好!他郞蒙雄踞西北,麾下三十萬大軍,比我們琅琊軍團多出一半的兵力,要裁軍也是他先裁!他西北軍要是裁軍,咱們琅琊軍團脖子一揚也裁了就是。要是他西北軍不減一兵一卒卻要我們裁軍,這聖旨抗了也就抗了!”


    雖然話這麽說著,但範遠蕭還是多了個心眼,他仍舊安排副將去查花名冊,將十六歲以下、五十歲以上的士兵都登記在冊,以備隨時裁軍所用。


    其實,不但是琅琊軍團,全國其他軍團也都是持觀望態度,都在等著西北軍的動作。到最後,即便西北軍抗旨真的不裁一兵一卒,其他軍團也是不敢違抗聖旨,也得老老實實裁軍。隻不過,那個時候最難看的是皇上,不但丟了顏麵,而且在全國將士心目中也丟了威信。


    全國各大軍團在看西北軍,而西北軍所有將士在看郞蒙。


    裁軍的文書到達西北時,竟惹得一堆人哄堂大笑,他們覺得朝廷讓他們裁軍簡直是腦子壞了。他們西北軍乃虎狼之師,英勇善戰,為朝廷抗擊外敵做出了功勳貢獻,個個都居功自傲,朝廷豈是想管就能管的?


    除此之外,他們的統帥郞蒙可是一等國公、外姓王,那是何等的殊榮?竟然要讓他裁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西北軍眾多將士將裁軍一事當做笑話時,郞蒙卻沒有任何笑意,反倒是覺得心情非常沉重。


    “小白,你對此次裁軍怎麽看?”


    白文俊頭腦靈活、聰明伶俐,算是郞蒙的半個軍師,有什麽拿不定的主意時,郞蒙都會問一問白文俊。


    “不知義父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郞蒙皺皺眉,問道:“真話該當如何?假話又該當如何?”


    “如果要聽真話,那我建議義父遵旨而行,而且還要大張旗鼓的裁軍。如果要聽假話,那我建議義父將裁軍的文書直接燒了,就權當是沒有收到。”


    郞蒙就喜歡白文俊這一點,幹什麽事情都會的比較全麵,而且還能讓你心服口服。


    “小白具體說說這其中的利害,也好讓義父好好權衡一下。畢竟,我郞蒙自帶領西北軍以來,隻有增員一說從來沒有裁軍一說。義父就是裁軍,也要裁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決不能讓那些將士們有怨恨。”


    白文俊稍微理了理頭緒,說道:“如今縱觀天下,唯獨我西北軍兵強馬壯、人丁興旺,而且義父身份特殊,本就為其他軍團所忌恨。如今,皇上突然要裁軍,其他軍團自然也是要看我西北軍如何行事。其實,這一次裁軍,完全是皇上與我們西北軍的博弈。”


    “哦?怎麽講?”


    “義父可還記得我們去京城時所發生的事情?大小姐被抓,交出五個州郡的管轄權,被虎賁軍圍困京城,這些事情哪一件是小事?而且還是在那麽短的時間裏發生的,足可見當今聖上的手段。想必義父也聽說了,前段時間朱丞相的兒子死在了天牢,皇上借此事肅清綱紀,殺了一批人、抓了一批人,已經將朝中那幫文臣都震住。”


    “如今要拿軍隊、拿武官開刀了,是這個意思嗎?”郞蒙不笨,早已經猜到皇上的意圖,隻不過他從來不說而已。


    白文俊點頭道:“正是如此。隻不過武官事關剿匪、平亂、抗敵諸事,且我大周境內並不太平,所以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開刀的。最為重要的是,皇上對軍務似是並不精專。所以,他想到以裁軍一事來試探一下全國各大軍團的忠心。”


    “那如果我西北軍不裁軍,他又能如何?”


    白文俊沒有說什麽大道理,隻是很無奈地說了一句:“義父,您可別忘了,大小姐還在宮中。”


    提及此事,郞蒙氣得拍了拍桌子,他原以為拿女兒去換雲太後的聯盟,卻不料幾年不見,宮中變化竟然那麽大。如今,非但沒有與雲太後結成聯盟,反倒是把女兒也陷在了宮內。


    “其實,即便大小姐不在宮中,皇上也一定會有製約我們西北軍的辦法。”


    “哼!他還能有什麽辦法?難道派兵征討嗎?天下誰敢與西北軍一戰?”對於西北軍的戰鬥力,郞蒙還是十分肯定的。


    白文俊實在不想再打擊郞蒙 ,但還是輕聲說道:“義父,少將軍作為朝廷欽差,可還在中州修建皇陵呢。”


    “他敢!他要是敢打少傑的主意,老夫反了又如何?”郞蒙一兒一女,他都非常疼愛,如今卻都受製於朝廷,他有些後悔太過於信任雲太後。


    “既然如此,立刻寫信讓少傑迴燕州。”


    “義父,不可!”白文俊趕緊攔住,說道:“如此以來,皇上更不會放少將軍離開了。剛才我提及少將軍,不是指皇上拿少將軍來要挾義父,而是指……”


    “指什麽?難不成少傑還能站在皇帝那邊?”


    剛說完,郞蒙就無奈地歎了口氣,可能正如他說言,郎少傑可能真會站在皇上那邊。


    “義父,少將軍作為欽差去中州修建皇陵時曾經得罪過朱純,朱純可是安排人對少將軍痛下殺手,是皇上派林縱救了少將軍一命。少將軍已經把皇上當做他的救命恩人了,如果義父跟皇上對峙,少將軍站在皇上一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哼!臭小子要是膽敢與老夫作對,我非派人把他綁了不可!”


    白文俊搖搖頭,勸道:“如此以來,豈不是讓少將軍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日後少將軍領兵打仗恐怕難以服眾。”


    “照這麽說,我郞蒙隻有裁軍一條路可走了嗎?”


    事情已經分析的非常清晰,他郞蒙是不能走抗旨這條路的。


    白文俊點了點頭,又說道:“義父大可不必如此憤恨。想來,現在全國各大軍團都在看著我西北軍如何行動,那我們為什麽不順了旨意,大張旗鼓的裁軍呢?而且要多裁一部分。裁個五萬、十萬,那其他軍團是不是也要跟上我們西北軍的步伐,一樣裁個五萬、十萬?而一些小軍團,經過如此裁軍,幾乎剩不下幾個人了。”


    “小白分析的在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下令西北軍裁軍。老夫管不了其他軍團,也不想割那麽多肉,此次先裁軍一萬,算是給足皇上的麵子。如果他還想得寸進尺,哼,你就得親自進京一趟,催促隴月加快進度才行!”郞蒙說完,在桌前的紙上蓋好了軍印,剩下的內容則讓白文俊起草。


    白文俊收好那張蓋好軍印的白紙,退出了統帥大帳,轉身的一刹那,嘴角莫名其妙地浮起淡淡的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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