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瑞捏著那本奏折來迴的拍打著桌子,他在猜測司馬明光的真正用意。


    都察院禦史的本職工作就是監察、彈劾、建言,那幫子人都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一旦認準一件事便不死不罷休。想來,之前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挑釁雲太後的郭遠航就是這幫人的一個重要代表。


    先前,周雲山在位時,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已經惹得都察院那幫人除了天天上火之外,便是天天上奏折,多的時候一天能上幾十封奏折,可謂是禦史們人人有份了。但最終結果都被朱純命人一把火給燒了。


    都察院那幫人膽大包天可以得罪皇上,但是卻沒人敢得罪朱純。皇上本身就有錯,被進了諫言後自覺理虧,又能拿那些禦史們如何?總不能全殺了吧,那豈不是讓全天下的百姓笑掉大牙。所以,周雲山對付禦史們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自己來裝傻,然後安排朱純去處理。


    朱純權傾朝野,想殺個人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禦史大人們再沒數,也不敢得罪朱純,朱純是真敢下手啊。


    曾經有個監察禦史仗著自己有才華,洋洋灑灑呈了上萬字諫書,直言朱純無德無能。結果呢,他晚上吃了一頓飯就成啞巴了。後來這個監察禦史去就醫診治,卻不料讓郎中把舌頭都給割了下來,等他迴到家時,發現全家人的舌頭都被歹人給割掉,連他隻有五歲的小兒子也沒有幸免於難。


    所以,一想到朱純的手段,禦史大人們便覺得有些陰森恐怖。所以,自朱純出任丞相一職以來,從來沒有禦史說過他的壞話,反倒是各個對他歌功頌德,稱他為一代明相。


    可眼下,周雲瑞手裏就拿著一封直指朱純種種罪行的控訴書。這如果是其他人上奏的,他能理解,可是上奏的這個人偏偏是司馬光明,其背後的深意可就難測了。


    這封控訴書出現的比較蹊蹺,是夾在大臣們的日常奏折中出現的,而且出現的時間也特別怪異,恰恰是朱純迴京的那一天。


    一般人控訴朱純,無非是豁出去不要命了。司馬光明也可能有這個想法,可他的家世不同,他是左丞相司馬南的兒子。此事如果被朱純知道了,以朱純的性格,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滅了整個司馬家族。對司馬光明來說,他這封奏折的代價是非常大的,弄不好家破人亡。


    周雲瑞上台之後,的確是處處打壓朱純,滿朝文武大臣但凡有腦子的都能看得出來。但是,為什麽沒有人敢站出來公然撕扯朱純呢?歸根結底,朱純的勢力非常龐大和強大,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將他解決掉的,俗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所以,一部分人是持觀望態度的,他們不知道君臣博弈,到底誰的勝算更大。還有一部分人則是繼續忠誠於朱純的,畢竟他們是個利益體,叫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朱純倒了,他們的肮髒交易和惡劣手段也會大白於天下,隻有死路一條。


    現在卻冒出來了一個不怕死的,周雲瑞既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終於有人站出來了,雖然是偷偷摸摸的,但這算是一個很好的開端。緊張的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如果一旦泄露,司馬南一家將遭受滅頂之災。


    不過,從這封奏折被安全呈到暖陽閣本身來看,司馬明光好像並不擔心事情敗露,似是他已經有了什麽應對之策。周雲瑞沒見過司馬明光,其實,對於多數禦史他都沒見過,畢竟,他剛上台的時候,都察院那邊也是扔來了一大堆奏折,說他稱帝言不順名不正的,更有的說他一無是處全指望太後撐腰,當然了,更難聽的還有一大堆。


    所以,曆朝曆代,掌權者都不喜歡那些嘴不饒人的禦史和諫臣們。


    正因為對司馬明光沒有任何的了解,周雲瑞才有些猶豫。


    恰在此時,魏夫子進來了,給周雲瑞帶來了一個意外驚喜。


    “皇上,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去查了一下司馬大人,找到了在背後指點的那個高人。”魏夫子暗哨遍布,隻要皇上一句話,他自認天下沒有什麽事情是能瞞得過他的。


    “哦?趕快說來。”周雲瑞非常感興趣,他倒是要看看是什麽樣的高人能指點了一個丞相。


    魏夫子努力壓低聲音,迴道:“皇上,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老奴可斷定出主意的人就是司馬丞相的兒子司馬明光。”


    周雲瑞一愣,突然哈哈笑了出來,倒是把魏夫子笑懵了。


    “好好好……越來越有趣了,朕得會一會這個司馬明光……”說完後,周雲瑞看向了旁邊的那些奏折,問道:“魏公爺,這些奏折都是司馬丞相送來的?”


    “啟稟皇上,您曾經下過旨意,全國大小奏折除去一些重大事件外,一律由司馬丞相審核呈閱。所以,自朱丞相去中州修建皇陵之後,奏折都是司馬大人進行一一把關,然後再由司監處的太監送到暖陽閣來的。”


    周雲瑞點了點頭,心想,司馬南真是養了一個不省心的兒子,想來肯定是在司馬南審核完奏折準備呈往暖陽閣時,卻被司馬明光偷偷的把他那封控訴書放了進去。即便最後出了事情,司馬南可是第一個進行審核把關的,承擔的責任會更大。


    一想到這個如此大膽坑爹的兒子,周雲瑞就憋不住又笑出了聲。


    “魏公爺,備轎。朕要出去走走……”


    周雲瑞把那本控訴書又小心的放進抽屜內,關上抽屜的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了司馬明光的可怕之處。


    對朱純的罪行進行控訴,是冒著自己被砍頭的風險。偷偷將控訴書放入呈給皇上的奏折之中,那就算是把他老子也拉下了水,明擺著是把整個家族置於必死之地。但可怕之處卻在於他竟然能說法司馬南到司監處去求教於魏夫子。


    從表麵上來看,司馬南是因為奏折內容沒有符合皇上的心理預期,才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找魏夫子指點。可實際上,仔細推敲的話,會發現這其實都是在司馬明光的計算之中。司馬南的確是將所有奏折送入了宮中,可必須要經過司監處,如果此時有人去翻了翻那些奏折,事情一樣會敗露,後果仍舊不堪設想。


    司馬明光說服司馬南去司監處,除了是求魏夫子指點奏折內容外,更更重要的是去試探一下他的那封控訴書有沒有被司監處的人看到。隻要是司監處的小太監看見了那封控訴書,一定會告訴魏夫子的,而那時司馬南恰好進了司監處,事情自然會有很大的轉機。


    尤其可怕的是,司馬明光竟然算準了皇上會將司馬南的奏折扔出來並去司監處求教,這種聰明實在是讓人有些後怕。如果此人一旦得勢,那必將是一入風雲便化龍。


    周雲瑞缺的就是這種人。從司馬明光敢於呈上這封控訴書來看,他是有意要站在皇帝這一邊的,同時也是在試探。這個過程就如當初周雲瑞試探雲太後、試探魏夫子、試探林縱如出一轍。


    見皇上臉色凝重,沒有動彈,魏夫子輕輕的問了句:“皇上,何時起駕?”


    周雲瑞這才迴複了神色,並將放進去的那封奏折又拿了出來,他可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種種跡象顯示司馬明光的確有本事,但他犯了個大錯,那就是竟敢試探當朝皇帝。周雲瑞需要人才,但需要的是聽話的人才。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也要好好迴敬一下司馬明光。


    “不用大張旗鼓,讓林大哥帶上幾名隱衣衛先陪朕去趟瑞王府。朕這次不想帶宮內的熟人去。”周雲瑞拿上那封控訴書後,又沉思了片刻,才將他親自畫的折扇帶上了一把。


    “對了,魏公爺,還得勞煩你去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皇上此言折煞老奴,請皇上盡管吩咐。”魏夫子還是頭一次見皇上今天如此反常,猜測必定不是一件易事。


    周雲瑞提筆寫了幾行字,交給魏夫子,“請司馬丞相到這個地方去。朕沒有旨意,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老奴遵旨。”


    魏夫子小心翼翼的收起紙條,立刻派人去備轎,同時又讓人去通知林若成及隱衣衛,然後他立刻出宮直奔司馬丞相府。


    魏夫子看見了紙條上的內容,是皇上在宮外的一處秘密私邸:檀溪茶舍。


    檀溪茶舍是一座大大的四合院子,位置極其隱秘,平時由專人看護,非一般人,皇上是不會將他們帶到那裏的。


    魏夫子邊趕往司馬丞相府邊揣度聖意,但這一次卻絲毫沒有頭緒。他唯一擔心的是,皇上已經對朱純動手了,難道還要把另外一個丞相司馬南也廢了不成?他猜不透,隻能遵旨行事。


    周雲瑞安排林若成及隱衣衛全部換上便裝出了宮,直奔向瑞王府。


    到達瑞王府後,周雲瑞安排孫無極、葉青陽去秘密劫持司馬明光到檀溪茶舍,同時,他將那本針對朱純的控訴書交給了卓青搖,並親自交待了一番,他要讓卓青搖來當一迴主角。


    司馬明光既然敢玩的那麽野,周雲瑞便決定要讓這件事更加刺激一些,看看到底是漁夫能釣上大魚,還是馬夫能馴服那匹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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