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觀星台之後,皇上直接迴了上陽宮,非常難得的睡了一個安穩覺。


    第二日,天未亮,身著龍袍的皇上在隱衣衛的護衛下到了宮城之外。那裏已有上千禁軍集結,皆是身披戰甲。禁軍統領林縱還在山陽關那邊處理軍務,此次迎接郎國公的護衛工作則由隱衣衛統領林若成代為負責。


    “啟稟皇上,從宮內太極殿一直到宮城之外,皆已布置完畢。同時,整個禹州城內,也已經加派數千禁軍進行機動巡邏,確保此次迎接儀式萬無一失。”林若成紫色戰甲在身,威風凜凜。


    皇上對林若成非常信任,絲毫不擔心會有什麽偏差出現。他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大的陣勢,當年在西北遊曆時,他很少與當地官兵及軍隊打交道,少見這種將士列陣與前的陣勢。


    眼下,上千禁軍整齊劃一,皆是灰色戰甲披身,手持長矛,腰掛戰刀,見到皇上時,全部跪倒在地行禮。


    皇上看到眼前情景,不由有所動容,戰場殺敵有生有死,無論生死,都是榮耀。皇上覺得自己最缺失的不是馭人之術,而是戰場殺敵之功。


    這恐怕也是郎國公不把他放在眼裏的一個重要因素。


    自古就有言,文人相輕。因為文人往往都是動嘴不動手,反正動嘴的活,誰罵的厲害誰就略勝一籌,越是罵人不吐髒字的就越是有水平。曆史上,有不少文人是靠一張嘴或一支筆將人活活罵死或者寫死的。陰謀也罷,陽謀也罷,那些費腦子的事情大多數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書生想出來的。


    也正因為如此,出征在外的將士是最看不起那些文人的,覺得那些人不但徒有虛名,而且還心術不正。有本事,到場子上較量一番,誰打的過誰,誰才是王者!


    所以,當兵的人尤其是在戰場上幾經生死考驗的人,他們是極其看不起那些動嘴動筆的人。拿到朝堂上來講,武官在心底裏是鄙視文官的,但奇怪的是,曆朝曆代,文官的官職往往高於武官。歸根結底,文官是用腦子做事,為的是前程,而武官則是拿著命去做事,為的是保家衛國。


    除此之外,文官常在朝堂上晃悠,總出現在皇上麵前。而武官呢,一年迴京一次就算好的,至於那些守在邊境線上的武官,三五年能見一次皇上的麵就不錯了。


    種種原因,導致了兩個結果。一,文官武官相互看不慣,也各自看不起;二,文官也看不起文官,而武官卻最看得起戰場殺伐的武官。


    如果站在郎國公的角度考慮事情,他會認為大周天下之所以太平乃是天下武官所做出的功勳,如果沒有將士上陣殺敵,你們那些毫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書生早已經成了階下囚。所以,在郎國公眼中,也會以這個觀點來看待皇上的。


    想當年,太祖、太宗皇帝都是戰場上打江山的英雄人物,自然讓郞蒙誓死跟隨。但是,到了高宗時代,吃喝玩樂、花天酒地,已經是怨聲載道,更何況是拿著腦袋賣命的那些將士?說那些保家衛國的將士已經對朝廷失去了信心,也並不為過。想及此,皇上突然知道該如何對付郞蒙了。


    不過,眼下的主要工作還是去迎接郎國公。


    皇上一聲令下,眾將士起身。龍輦已至,護送皇上到宮城之外。


    此時,宮城之外最長的那條玄武街已經被打掃的幹幹淨淨,沿街望去,清一色的禁軍站立兩旁,身後擺著戰鼓,大力士雙手持著鼓槌已經做好準備。


    清晨,冷風陡起,搖擺著大周戰旗,在等待那位功勳卓著的龍驤大將軍、一等國公、西北王。


    半個時辰之後,有灰甲禁軍侍衛快馬加鞭前來,高聲喊道:“郎國公將至,郎國公將至……”


    喊聲清晰高亢,入耳陣陣。


    皇上下了龍輦,雙眼凝神,邁步前行,他從未見過郞蒙,今日倒是要以帝王身份見一見那個一等國公。


    皇上行至百步左右,玄武街盡頭出現了那匹踏雲烏騅,馬上端坐著郞蒙。他身穿黑色戰甲,頭戴黑色戰盔,腰間掛著寬大的長劍,由於身形魁梧,遠遠望去就如一尊戰神一般。


    郞蒙身後跟著四人,除一人灰袍加身之外,另外三人皆是銀甲在身,也是氣勢非凡。


    郞蒙也從未見過皇上,但他卻認得龍輦,他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出了宮城親自前來迎接,看來他也要給足皇上麵子才行。


    於是,郞蒙輕拍戰馬,疾行上前。


    此時,戰鼓擂起,竟然是郞蒙最喜歡聽的《射天狼》。鼓聲響起,不但是郞蒙,連身後的張唐敬、張猛以及白文俊都為之一振,頓時覺得熱血衝頭,直有提刀上陣殺敵的勁頭。


    郞蒙心中駭然,眼前的皇帝不一般!遠遠勝出了高宗皇帝不知多少倍。


    “駕!”


    郞蒙輕喊一聲,戰馬前衝。


    守在皇上身邊的林若成一看郞蒙的舉動,不由抬腿上前,卻被皇上用胳膊擋住。


    “皇上,戰馬前衝乃是大不敬……”


    “哎,若成多慮了……”


    皇上說完時,踏雲烏騅已經不足五十步,眼見便近前。


    此時,郞蒙韁繩猛拉,無騅馬前蹄高高上抬,長嘶一聲,再次踏下前蹄時,郞蒙跳下戰馬,大踏步上前。


    離皇上還有十步時,郞蒙單膝跪地,行了大禮。


    “末將郞蒙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郞蒙這一跪,給足了皇上麵子。


    跟在郞蒙身後的張唐敬等人自然不敢學踏馬上前的舉動,早已下馬,疾步上前,遠遠的也是跟著跪下。


    皇上笑容滿麵,快速上前,雙手扶起郞蒙,說道:“國公功勳卓著,為大周的江山穩固立下汗馬功勞,不可行此大禮,趕緊起身!”


    將郞蒙扶起後,皇上又對後麵四人說道:“諸位將軍也請起,一路長途跋涉辛苦了。”


    “國公請上馬,太後及諸位大臣在宮內已恭候多時。”


    皇上做了個請的姿勢,郞蒙倒也客氣,“皇上先請。”


    皇上也不推辭,上了龍輦,走在前麵,郞蒙等人則繼續上馬跟在後麵。


    入了宮城大門之後,連過三道內門才到皇宮,此一路上,皆是禁軍林立,氣勢絲毫不輸西北軍。


    “二哥,禁軍的狀態不錯啊,頗有咱們西北軍的風範。”張猛悄聲跟張唐敬說著。


    張唐敬也早已留意,全國軍隊最多的便是禁軍,直屬朝廷所管。禁軍統領林縱既有戰場殺敵的經驗,也精通兵法,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郞國公早就想將他招致麾下。隻是,林縱先是在肅王手下當差,後來又調任禁軍統領,實在是不好挖牆角。


    “林縱是人才啊。不過,話說迴來,禁軍跟我們西北軍相比,還是缺少實戰經驗。真要動起手來,我西北軍氣勢如虹,直殺得他們屁滾尿流。”張唐敬說的倒是實話,禁軍雖多,但真正上過戰場的卻並不多,實戰經驗的確缺乏。


    張唐敬跟張猛都是行軍打仗的行家,這一段小路程倒是沒少拿禁軍開涮,要是禁軍統領林縱聽到的話,可能就真的要拉到校場上比試比試才算完。


    白文俊倒是安靜許多,一直跟在最後麵陪在元野望身旁。他這幾天除了長途跋涉之外,還抽出所有空餘時間來為皇上準備禮物,一天也就睡個兩三個小時,現在還真有些無精打采。


    儀仗隊很快到達了內宮的第三道宮門,那裏平地而起兩塊巨石,兩塊巨石各上書一個猩紅大字“下”“解”,那就是當年太祖皇帝親自立的規矩。規矩很簡單:無論官職大小,隻要入皇宮,必須下馬解劍。


    皇上的龍輦已經過了那道宮門,稍作停留後,皇上要看郞蒙如何決斷。


    郞蒙早已經看見你兩塊巨石,還未至跟前,便跳下戰馬,不但摘了腰間佩劍,竟連戰盔也摘下,左手捧著。至今他雙目注視著那兩塊巨石,神情異常肅穆,後麵跟著的張唐敬等人也是快速下馬,守在郞蒙身後。


    郞蒙注視著兩塊巨石良久,才慢慢彎身,竟然兩腿跪了下去,並大喊一聲:“西北軍郞蒙拜見太祖皇帝!”


    見此陣勢,張唐敬等人快速摘刀、摘頭盔,也跟著雙腿跪拜在地。


    三個多月前,曾有人騎馬佩劍入了這道宮門。三個多月之後,龍驤將軍、一等國公、西北王郞蒙竟然下馬解劍,同時跪拜太祖皇帝。


    這等差距立見高低。


    三個多月前的那個人便是肅王,那時的他自認皇位乃囊中之物,便目空一切,敢置太祖皇帝欽定的規矩也不遵守,實為大不敬。


    後至高宗皇帝,為了討好郎國公,親自頒旨,說郎國公入宮可騎馬佩劍。可今日,郞蒙卻仍舊視太祖皇帝的規矩為鐵律。


    皇上沒有催促,靜靜的看著郞蒙,心中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位極人臣之時,還能做到鐵律記心中,郞蒙果真是一個非常難對付的對手。


    郞蒙這一跪,不久之後便會在朝中甚至在天下百姓口中成為美談,誰人不豎大拇指?


    郞蒙三拜之後才起身,將隨身佩戴的長劍和胯下坐騎交給了守門侍衛,然後大踏步過了第三道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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