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西北幾州多是貧瘠之地,雖然地界很大,但當地居民生活匱乏,是難以與中原及江南幾州做比較的。


    郎國公一行人快馬加鞭前行,從不走大道,專挑一些稀奇古怪的路線行進,要麽是躍山而過,要麽是深穀而行,有時還在山間洞內行進而出。這些路線看似難走,但戰馬所過,如履平地,皆因這些路線為行軍打仗時的軍事路線。


    想來郞蒙年少時就西征北討,馳騁沙場,早已經將大西北各州郡的地形地貌放進了腦子裏麵,隻要需要,隨時可準確找到所找之地。


    同行的元野望雖然年事已高,被馬匹一陣顛簸,但卻不見他有任何不適,隻因他內力雄厚,早已將自己與周邊環境融為一體。跟在後麵的三名護衛在西北軍也是鼎鼎有名,起初是十分懷疑同行那個老頭的,但一路下來,也是敬佩不已了。


    眼見天黑,不宜疾行。


    郎國公繞過龍門山,便見開闊地上有一個小集市,隱約見燈光閃現。冬日風大,但一旦太陽下山,風也就刹住了。幾個似亮非亮的燈籠偶爾被殘餘的北風吹起晃一晃,還能透出一股人氣來。


    龍門鎮上的小集市並不大,從頭能望到尾,一個酒坊,一個客棧,一個雜貨鋪,中間還夾著幾戶像樣的宅子。集市兩頭延時過去,便是擁擠在一起的民居,這些民居大多是用石頭、土塊等壘成的,夏天還好說,冬天的話,如果不徹夜生火,非凍死不行。


    “元老,天色已晚,今夜就在此處歇息吧。別看那個客棧不上檔次,但裏麵的酒肉倒是十分地道。”


    郞蒙看似在征求元野望的意思,實際上早已驅馬前行。江湖人跟軍人的生活習性都差不多,江湖人四海為家,而軍人風餐露宿,吃點苦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事。


    元野望仍舊眯著眼睛,不仔細看,就跟已經睡著了一般。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夾了夾身下的馬,跟了上去。


    後麵跟著的三名護衛中,年輕的那一位拍馬快速前行,衝在最前麵,先到客棧探一探。後麵的兩位則不遠不近的跟在郞蒙身後,雖然夜幕已垂,但二人的兩眼卻放光,瞳孔中透著幽藍的色彩,似是能看清躲在黑夜中的一切。


    郞蒙離客棧還有百米時,先前的年輕人趕了過來,近前後迴道:“幹爹,房間已經安排好了。牛肉是早上現殺的,燉了一鍋湯,烤了幾塊帶骨牛排,還有醬牛肉也要上了。酒是老酒兌的此處特有的白幹,符合您的口味。”


    郞蒙滿意的點點頭,他諸多義子之中最喜歡的就是眼前的白文俊。白文俊除了能帶兵打仗之外,更懂得察言觀色,每每郞蒙有什麽事情要去做,白文俊就已經趕在了前頭。


    跟郎峰迴複完之後,白文俊又到了後麵,對著旁邊那兩位輕聲說道:“二哥、三哥,客棧裏有不少人眼生,看樣子不是本地人,一會要多加注意才是。”


    “五弟費心了。一路之上我們順順利利,倒是不符合幹爹出行的風格,之前哪次外出不是蹦出幾波找死的?這一次又豈能例外!看來那些不要命的家夥們想要在這裏動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會把他們的腦袋全砍了當夜壺用!”


    白文俊口中的三哥名為張猛濃眉大眼,膀大腰圓,殺氣最重,但凡上陣殺敵,他從來不留活口,而且個個要砍腦袋,人稱“惡夜叉”。


    旁邊的二哥張唐敬倒是冷靜,低聲說道:“敵不動我不動,別掃了幹爹的興致。而且與幹爹同行的那位神鬼莫測,我們還是不要在他麵前耍刀弄槍的好。那幫殺手真要動手的話,五弟護住場子,不要讓他們叨擾了幹爹喝酒吃肉,我和你三哥動手就行了。”


    “嗯!明白!”


    白文俊點頭答應,又夾馬上前,到客棧門口時,率先跳下馬,一手一隻韁繩扶住戰馬,讓郞蒙跟元野望下馬。


    郞蒙輕按馬鞍,帶風一般跳下戰馬,兩腳落地時,竟震起陣陣沙塵,可見力道之重。


    元野望倒是不見有任何動作,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經下了馬。下馬之後元野望直了直腰,也不佝僂了,雖然眼睛仍然眯著,但臉色卻紅潤了很多,再仔細看時,眼角的皺紋也看不見了,臉上的皮膚也緊繃了起來,竟活脫脫的像個年輕人一樣。


    元野望這一變化,把張唐敬三人驚的是目瞪口呆。此時,郞蒙正好迴頭,嘴角淡淡一笑,似是在說,你們這三個家夥總算是見到世麵了,最高的武功不是天下無敵,而是生命長存。


    不等那三人,郞蒙伸手挑開厚重的棉布簾子,將元野望請了進去。


    進客棧之後,郞蒙環顧四周,竟有不少人。


    大廳左邊有三撥人,雖然努力裝出互不認識吆三喝四的樣子,但眼神卻多有交流,顯然是一夥的。尤其是他們的穿衣打扮,雖然服飾不同,但穿戴起來並不合身,也不符合那些服裝的穿著風俗,一眼就看的出他們並非普通食客。


    正對麵樓梯兩側,各有一個桌子,左側那邊有一個白袍年輕人自顧自的吃著,偶爾喝兩口酒,卻被辣的擠眉弄眼,看樣子是個過路客。右側那張桌子坐著兩個人,一人麵容嚴肅,吃飯喝酒的動作十分緩慢,眼神有些迷離,似是在考慮什麽重大事情;他對麵坐著一位身材魁梧之人,表情也是比較嚴肅,不但自己吃喝著,還留意著對麵那人的酒杯,一旦見酒杯空了,便倒上酒,隻是每次都隻倒半杯。


    再就是堂中那兩排的食客有一大半是當地人,除了從衣著上可以看出,更重要的是他們點的都是一些比較便宜的下酒菜,即便有人點了牛肉,也是牛肉幹。當地人生活匱乏,誰沒事點那麽貴的牛肉吃?


    郎國公隻掃了一眼,便基本斷定了這客棧中那些人的大體身份和目的。


    “幹爹,裏麵請。”


    白文俊快速進來,跑到了前麵,喊道:“小二,趕緊過來招唿。”


    那小二正在賣力的擦桌子,一看是剛才進來的那位,立刻眉開眼笑,“客官快快快,這邊請……這邊請……剛把桌子、凳子擦幹淨……牛肉和好酒馬上端上來!”


    話音落下,店小二風也似的跑到了後堂,邊跑別捏著懷裏的銀子,這破地方難得遇到這麽豪爽的大主顧,自然要好好表現。隻是,他有些納悶了,小小的龍門客棧平時也見不到幾個客人,最近兩三天卻天天爆滿,尤其是那幾位,每天就是吃吃喝喝,也不見他們出去活動活動,真是奇怪了。


    不過,有錢賺就行,哪管的了那麽多。


    店小二正連蹦帶跳,突然被人一把拽了過去,嘴巴被捂上的同時,一把刀子也頂在了後腰上。


    “敢出聲就捅死你!”對方惡狠狠的說著。


    店小二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再抬頭看時,他對麵那位店裏的廚師也正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照我說的做,你倆都沒事。要不然,把你們兩個扔進鍋裏煮了。”


    “好好好……”店小二哆哆嗦嗦的點頭,腿肚子打著轉去裏麵端牛肉湯和酒水。


    端好後,才看見剛才捂住他的那人,竟然就是剛才在大堂左邊吃飯的人。那人已經打開一個紙袋,將裏麵打粉末倒進了牛肉湯和酒裏麵,又拿起湯勺使勁攪了攪。


    “去吧!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們到底有多少人,如果敢耍什麽花招,刀子可就往你身上招唿了!”


    店小二現在自然明白是怎麽迴事,怪不的這幫人連續在這裏待了兩天,原來是在等人。今晚來的那幾個人出手大方,肯定身上帶了不少錢,想必被這幫匪徒盯上,要劫財害命。


    眼下這局勢,店小二隻能硬著頭皮去照辦,總不能被捅死吧。


    還沒等店小二出去,隻聽“呃”的一聲出來,他身邊那位竟然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再迴頭看時,拿刀子放在廚師脖子上的那位竟然也身子一軟,倒地不動了。


    店小二跟廚師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一瞬間,卻聽見劈劈啪啪的聲音,然後便見光影飛動,咚咚幾聲響過,幾隻飛鏢被紮進了兩邊的房柱上。


    再看時,他頭頂上竟然是那個樓梯下麵獨自吃喝的白衣青年,像壁虎一樣緊貼著牆壁,嘴角明顯是壞笑的看著對麵。對麵房梁上竟然還有一位,是今夜剛來的那位白爺,手裏還夾著幾隻飛鏢,也是不壞好意的看著這邊。


    這是什麽情況?店小二徹底傻眼了。


    “你是自己喝了,還是倒了再盛?”


    頭頂上的白衣青年說著,還朝著店小二嘟了嘟嘴。店小二趕緊將手裏端的牛肉湯和酒全扔到一邊,又麻利的去重新盛了一份,然後躡手躡腳的往外走。


    店小二每走一步,都能覺得心髒能從嗓子眼跳出來,直到走出廚房時,才算是長長的唿了一口氣。


    此時,廚房內除了那個被嚇住的廚師,就隻剩下白衣青年和白文俊了。


    “外麵人手不夠,出去幫忙!把牛排端出去!”


    白文俊說了一聲,廚師腳底生風一般,快速拿起一盆的牛排,飛也似的跑了。


    “我該謝謝你,還是該殺了你?”


    白文俊雙眼緊盯對麵的白衣青年,他剛才看的清楚,那白衣青年隻是手指輕彈,便將一顆花生仁擊穿那惡人的腦殼,實力非同一般。而那時,他正好用飛鏢釘死廚師身後那名惡人,竟然沒察覺到那白衣青年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白衣青年腦袋一歪,仍舊一臉壞笑:“你要是有本事殺了我,那個謝字就不用說出口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我們?”


    白文俊早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便跑到外麵,從房頂的天窗觀察著廚房,不料看到了那惡人下毒的一幕,便跳入廚房出手。卻沒想到竟然還有一人也在出手相助,倒是有些稀奇。


    “哼!早知道軍中莽夫也會動腦子,也就不用小爺操心了。”


    白衣青年說完,雙腳一滑,整個人如遊魚一般滑到了地上,連看也不看,朝著白文俊的方向彈了一顆花生仁。那力道恰如其分,眼看就要擊中白文俊,卻力道盡是,落在了那鍋牛肉湯裏。


    白文俊哼笑了一聲,一個飛身落下,拿起旁邊的筷子夾起那顆花生仁扔進了嘴裏,然後也跟著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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