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劉鶴還活著,皇上心中便有了隱疾,他迫切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好在不幾日之後,早朝結束,劉鬆便進了暖陽閣。


    雖然眼前的這位皇上非常年輕,可這可不是高宗皇帝,並非拍拍馬屁就能蒙混過關的,絲毫不敢懈怠。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劉鬆按規矩行了大禮。


    皇上倒也不急不躁,他可不想在一個大臣麵前變得十分被動。


    “劉愛卿,起來吧。私底下見朕,有何事?”


    有何事?


    您還真好意思問!


    劉鬆躬身上前兩步,低聲說道:“皇上,家兄劉鶴的事情,下官已經安排好了,下官鬥膽恭迎皇上蒞臨寒舍。”


    “噢?劉大人真是上心。既然這樣,那迴去等朕的消息吧。”皇上說完後,拿起一本奏折認真看著。


    什麽情況?您不是急著要見劉鶴嗎?今天這是怎麽了,完全不一個套路啊。


    劉鬆還以為自己沒說明白,又補充道:“皇上,家兄自受傷後,神情恍惚,神誌不清,時常瘋癲。下官擔心家兄擾了聖駕,這幾天特意悉心照料,雖然還是恍惚不定,但總不會瘋瘋癲癲了。今日特意迴稟皇上,想恭迎聖駕……”


    “朕知道了,你先迴去吧。”皇上沒等劉鬆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同時頭也沒抬,又補充了一句:“此事劉愛卿有功,朕會賞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來,劉鬆要是還死賴著不走,那可就得自找麻煩了。


    “下官遵旨。”


    劉鬆行了大禮後,慢慢退了出去,到了外麵看見魏夫子後,猶豫半天,還是決定上前搭話。


    “下官見過魏公公,魏公公的氣色越來越好了。”劉鬆先來一句套話寒暄寒暄。


    魏夫子也講究禮數,微微躬身,同樣寒暄的說道:“原來是劉大人,好久不見,不知最近在忙些什麽?”


    什麽好久不見?早朝的時候不是剛見了嘛!


    “瞎忙,瞎忙……魏公公也知道,都察院的事情比較雜亂,而且……”說到這裏,劉鬆故意壓低了聲音,“魏公公您也知道,郭遠航那件事已經鬧得滿朝風雨,下官正在擦屁股呢……”


    說著,劉鬆又往前湊了湊,問道:“還望魏公公明示,皇上是否還在生氣?”


    “生氣?皇上會生氣?敢問劉大人,皇上為什麽要生氣?”魏夫子反問了一句。


    劉鬆一時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劉大人,皇上乃一國之君,九五之尊,他犯得著跟一個小小的禦史去生氣嗎?”


    “下官愚鈍,下官愚鈍……”


    劉鬆連連朝自己的嘴巴上拍耳光,心想,你個老家夥一句話要噎死人啊!不過,劉鬆轉頭一想,也就釋然了。一個是都察院的總領禦史,官職唬人但又沒多少實權,另一個可是司監處總管,還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人家就是欺負你難道還有錯嗎?


    “好了好了,劉大人有話就直問吧,老奴能說的就說,不知道的想說也說不了。一會啊,老奴還得進去伺候皇上呢。”魏夫子何等人物,哪能猜不到劉鬆的目的。


    劉鬆一聽,神情頓爽,還以為在魏夫子這裏碰個釘子呢,沒想到人家早就看穿你的那點小聰明了。既然魏夫子這麽痛快,劉鬆也不能不識趣,可倒黴就倒黴在這次進宮什麽貴重禮物也沒帶。


    “魏公公,下官實在感激不盡,這次進宮倉促,沒有什麽可孝敬您的,下次一定補上……”


    “好了好了……劉大人把老奴當什麽人了,隻要劉大人有這份心,老奴就心領了。”


    既然魏夫子不在意,劉鬆也不囉嗦,直奔主題,說道:“魏公公,之前皇上曾說過要到訪下官寒舍,下官惶恐不已,迴府之後精心精準,今日是特意來恭請聖駕的,可皇上好像……好像……”


    “好像絲毫不在意?對嗎?”


    “對對對!魏公公說的非常對。”劉鬆連連點頭,“下官實在愚鈍,不知聖上何意。”


    魏夫子笑了笑,拍了拍劉鬆的肩膀,說道:“劉大人,難道你沒聽說過聖意不可揣測這句話嗎?”


    劉鬆眉毛一挑,他哪能不知道那句話,可他還是理解不了。


    “劉大人,還是那句話,皇上是一國之君。你想恭請聖駕,皇上就得去?你想讓皇上去你家,皇上就乖乖去你家?要真這樣,皇上也未免太隨意了吧。”


    “這……”劉鬆擠了擠眼,還是有些糊塗,“魏公公的意思是……”


    魏夫子搖了搖頭,覺得跟這種人說話特別累,便人情賣到底,說道:“皇上是不是讓你迴去等著了?”


    “是啊。皇上是這麽說的。”


    “那你還擔心什麽?迴去等著就是了!你私下裏單獨來見皇上,顯然不是什麽國事。可現在皇上在幹什麽?如果沒猜錯,皇上正在批閱奏章。敢問劉大人,到底是國事重要還是私事重要?”


    “噢!原來如此!”魏夫子一語點醒劉鬆,劉鬆用手拍了拍額頭,恨自己太笨。


    “魏公公,您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是下官太過愚鈍了。魏公公高見,下官佩服佩服……”這句話倒不是拍馬屁的,而是劉鬆的實話,這迴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人家能伺候皇上了,那可不是一般人物啊!


    “好了劉大人,快迴去準備吧,雖然是私事,但皇上既然特意囑咐了,肯定會非常上心。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別搞砸了。”說完後,魏夫子笑著點點頭,然後向暖陽閣走去。


    劉鬆躬身行禮,這個人情可是必須要還的。


    眼下,劉鬆半點不敢耽擱,趕緊迴府準備,讓府中仆人好生的打掃收拾。然後,劉鬆又跑去見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兄長劉鶴,輕聲細語的哄著,可千萬不敢說皇上來看他,真怕驚著了,那可就完蛋了。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的飛快,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山。劉鬆的心一整天沒消停過,忐忑不已,左等右等,也不見皇上到訪的半點跡象。這天都要黑了,總不能皇上還沒忙完國事吧?難道魏夫子揣測的有誤?


    就在劉鬆思來想去時,管家突然來報,遞上一塊令牌,說是令牌的主人到訪。


    劉鬆接過令牌隻看了一眼,嚇得差點將令牌掉地上,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躥了出去,到大門口時,果然見到了令牌的主人。


    “下官見過林將軍,不知將軍到訪,有失遠迎,還望將軍恕罪……”


    林若成穿著一身灰袍便裝,他身後整整齊齊的立著二十多名隱衣衛,也都是便裝。


    “劉大人不用客氣,我是奉皇上之命來請劉大人的。”


    一聽這話,劉鬆腦袋嗡的一聲,這簡直太突然了。


    見劉鬆愣住,林若成拍了拍劉鬆的肩膀,說道:“劉大人不用緊張,皇上不想驚動太多的人,就沒有來劉大人府上。劉大人現在立刻換上便服,帶上皇上所見之人後,我們立刻出發,轎子已經準備好了,有隱衣衛親自護送。”


    隱衣衛親自護送,這得是什麽規格?


    不過,劉鬆想到劉鶴身上隱藏的秘密,雖然過去十多年,但難保沒人知道。如果真被當年舊人所知,以那些人的權勢,想在京城之中劫殺一個禦史大人跟一個瘋癲老頭,簡直是易如反掌。


    “好好好……下官立刻去準備……”


    說著,劉鬆便要去準備,卻又林若成一把拉住,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一些話。劉鬆聽著,隻有連連點頭的份。直到林若成說完,劉鬆才迴府準備。


    前後大概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劉鬆才哄著劉鶴出來。劉鶴可能是一直被關在房中,出來之後突然見了那麽多人,一時受了驚嚇,嘴裏胡亂大聲吆喝著,手舞足蹈的要往迴跑。


    皇上之前已料到劉鶴的舉止,早已經吩咐林若成如何行事。


    見劉鶴要跑,林若成一個箭步竄上前,雙手抓住劉鶴的兩個膀子,使上恰巧的力道將劉鶴扔了出去。旁邊四名隱衣衛立刻上前接住,兩人抓住胳膊,另兩人抓住腿,還未等劉鶴再次喊出聲,又上來一人將一塊軟布噎進了劉鶴的嘴裏。


    說時遲那時快,四名隱衣衛加快腳步到了遠處,將劉鶴押進了一頂轎子。


    見此情形,劉鬆也不遲疑,也立刻快步上前,進了另外一頂轎子。他萬萬沒有料到,今夜他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這個漩渦深不見底,已經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無名冤魂。


    劉鬆跟劉鶴的兩頂轎子被抬著快速行進,兩側則有隱衣衛緊緊護衛。


    轎子遠去,林若成卻沒有跟上,與他留下的還有十名隱衣衛的高手。此夜,整個劉府便是隱衣衛要埋伏的地方,如果沒人來,那一切都好說,但凡有膽大的真如皇上所料敢來偷襲,那便讓他們有來無迴。


    隱衣衛護衛著兩頂轎子專門走小路前行,劉鬆用手指輕輕挑開轎簾看了看外麵,那陣勢讓他倒吸一口涼氣。沿途所走的道路上,竟然每一個十米開外便有數名隱衣衛的身影出現,屋頂、街角、店鋪門口、人群之中……此夜出動的隱衣衛恐怕已經達到了一個數量級。


    眼見如此,劉鬆心口咚咚直跳,直讓他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他現在開始猜測兄長劉鶴心中到底藏著一個怎樣的天大秘密,竟然敢讓天子動用最強勢力,那對手又將是何等強大?


    夜色漸濃,街燈亮起,行人及商家的吆喝聲也響起,平凡的人群之中似乎隱藏著幾雙如毒蛇一般的眼睛,他們伺機行動,想要吞噬掉一切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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