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漆黑,寂靜的官道上無一個人影。舒殘顎疈遠處重疊的山巒在黑夜中隱現出輪廓,接連的好似一直綿延到天際。


    護城河,破水之聲嘩啦嘩啦響起,下一刻,幾個黑影從河水中爬出,然後相攜的走上岸邊,滿身河水,雖冰冷凍人,卻能聽到那幾個人發出愉悅的笑聲,壓的低低的,在這陰冷的黑夜中更是清晰可聞。


    “姒兒,冷不冷?”雷振拉著明姒的手,明姒拽著棠心,三個人從河裏出來,猶如落湯雞一般。因著大雨剛停不久,這深夜裏更是冷得徹骨。


    “還好,棠心,你手臂沒事吧。”拽著棠心的手,明姒輕聲問道。她的肚子有點疼,被明霜手裏的匕首刀柄頂到,估摸著皮肉都青紫了。


    “王妃放心,奴婢沒事。”棠心一把將臉上的水抹掉,心情怎是一個歡樂了得。平生以來,第一次做這麽刺激的事。


    明姒笑笑,“還喚什麽王妃?”她是叫順嘴了。


    棠心拽著明姒的手不放,一邊吐舌頭,“是,奴婢以後改,小姐!”


    明姒搖搖頭,而後抬眼看向雷振,黑夜中隻能看得到他魁梧如小山似的輪廓,那滿身炙熱的氣息,著實讓人心安。


    “哥,咱們往山裏走?”任雷振拉著她的手臂,明姒一邊迴頭看向帝都的方向,除卻高高的城牆,還隱隱的有火光照亮了夜空。


    “恩,穿過四座山就能看到一個小城鎮,到了那裏咱們買馬買車,然後就去北方。”雷振聲音低沉如鼓,卻能讓人鎮定下來。


    眉目舒展開,盡管身上還滴著水,但明姒卻感覺萬分舒坦,由內自外的舒坦,


    “那梅園被一把火燒了,估摸他們也會認定你已經葬身火海了。明霜這一手做的確實狠毒,但也很合她的意。依我看,就算日後雲天翊會恨她,她也無悔今天把你‘殺了’。”雷振說著,發出輕哼的聲音。深夜漆黑,他卻能看清眼前的路,帶著兩個女人走進山裏。


    明姒笑笑,“這結果大家都滿意,她又何樂而不為?”


    “幸虧你主動提議要離開,不然,總有一天,她會下手殺了你的。”雷振算是看透了,這女人啊,有時真如同魔鬼。


    “哼,奴婢看,她是有些後悔放小姐走了。看看她拿著匕首的樣子,好似真的想一刀把小姐殺了。”她身邊那個護衛更是粗魯,扯著她,胳膊差點脫臼。


    “無論如何,她遵守諾言遮蓋了我們逃離的事實。往後,她之於我們就是陌生人。”明姒輕聲說道,因著走進樹林之中,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也不禁更警惕一些。


    “說得對,從此後,這帝都是什麽地方我們都不知道。”雷振也很開心的樣子,雖說在宮中他現已做到了禁衛軍副都統的位置,但與帶著明姒逃離相比,他似乎更喜歡後者。


    這城外的黑夜是寂靜的,然而,城中卻是大事小事接踵而來。


    皇上於下午時駕崩,而後所有人悉數到場。之後就開始順著皇上駕崩前留下的口諭開始尋找遺詔。


    但是那遺詔卻不知被皇上放在了哪裏,明戈萬分鎮靜說他曾見過遺詔,繼承大統的乃是九王爺。然而,卻有其他人不同意,紛紛要求必須見到遺詔才行。之後,雲天翊派了一行人開始在禦書房之中翻騰,尋找被藏起來的遺詔。


    明戈暗暗搖頭,之前那遺詔放在哪裏他自然知道還是他親手放得,可是現在卻沒了,想必是讓明姒給藏起來了。


    宮外,本來宵禁的街道有無數的馬匹兵將奔跑而過,朝著火光衝天的九王府奔去。雖氣溫很低,但卻阻攔不了那滔滔火焰,好似把天都要燒著了。


    十五爺圍著九王府轉圈,眼睛都紅了,吼得嗓子都嘶啞了,命令他們趕緊滅火。但火勢兇猛,就算此時滅了,火海裏的人恐怕也成了灰燼了。


    驀地,一人自黑暗中奔來,飛揚的衣袍,陰柔的樣貌,如同黑夜中得靈魅。


    “這是怎麽迴事兒?”從馬上跳下來,雲燕瀟就如一陣風一樣快速的走到近前。


    妖嬈的鳳眸自所有人麵上而過,甚至都看到了明霜,卻沒發現明姒。


    “七哥,你來了。”十五滿臉通紅,從另一側跑過來,眼前的大火稍稍能夠控製,可,卻也根本進不去救人。


    “這是怎麽迴事兒?明姒呢?”雲燕瀟大步走向十五,一把揪住他得衣領,那邊火光衝天,他滿眼怒色,盯著十五,陰鷙嚇人。


    十五一把拂開雲燕瀟的手,“這好事去問你的王妃?九嫂死了!”他早就知道總有一天會因為那個不成器的女人壞事,沒想到,最終受害的會是明姒。


    雲燕瀟一聽立即奔向明霜,他幾乎是一陣風似的飛過去的,隻是眨眼之間,他就出現在了明霜麵前。


    對於一眨眼就出現在眼前的人明霜沒有多大的驚訝,反而還能笑出來,“她在火海裏,王爺是否心疼了?”


    雲燕瀟不眨眼的盯著她,因著那邊火焰滔天,使得他得臉也紅彤彤,但是那緊繃的下頜陰鷙的眼眸卻使他看起來好似來自地獄一般。


    什麽都沒說,雲燕瀟下一刻消失在明霜眼前。明霜眨眼,而後扭頭看向火海,一個影子在刹那間閃進去,她不由得一詫,千算萬算她也沒算到,雲燕瀟居然會為了找明姒而闖火海。


    “七哥。”十五徹底急了,說著也要往火海裏奔,結果被他得手下七手八腳的給摁住。


    那邊救火的大隊伍趕來,幾乎用了兩個時辰才將這九王府的大火徹底撲滅。然而,九王府卻不複存在,甚至連周邊的宅邸也都被波及了。


    這一夜,皇上駕崩西去,遺詔消失不見。九王府一場大火,九王妃與身邊的丫鬟葬身火海燒成了灰燼,七王爺雲燕瀟為救九王妃也也命喪火海。


    功名利祿千秋萬載,卻抵不過一唿一吸之間,如此多風流人物在一夕間離開塵世,化為塵土不禁讓人唏噓。此段故事也長久流傳於世,眾說紛紜。後世甚至還把此段改成小說傳奇,在說書人的口中,化作一個個驚險離奇的故事。


    時至盛夏,大燕的北方正是好天氣。北方有諸多曆史悠久的名城,每每冬日過後,這些城池就萬分熱鬧。擦肩接踵,入眼的大部分都是打扮隨性的江湖中人。


    一座座看起來有些斑駁的建築,土黃色的石頭鋪就的街道卻分外平整。大街上人來人往,大部分的人看起來皆膚色黝黑,一看便是北方人。鮮少的有一些膚色白皙的便會成為焦點,別看這裏的人膚色黝黑,但是卻如同大燕所有人一樣,是以白為美。


    大街上,一個模樣嬌俏的小丫鬟在一個販賣鐲子的小攤前擺擺弄弄,看起來應當是喜歡這個但又稀罕那個,兩隻手不住的挑來挑去,那好看的臉蛋白裏透紅,惹得那小販瞅著她都要流口水了。


    “棠心,看好了哪一個?”驀地,一道好聽的女聲傳來,小販抬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女人朝著這邊走來,不過卻是看不清什麽模樣。因著她頭上戴著紗帽,垂墜下來的紗幔遮住了她的臉,讓人得窺不見。


    棠心兩隻手拿著不下十個鐲子,迴頭看向明姒立即叫喳喳,“小姐快過來幫奴婢看看,奴婢看都好看,但是也不能都買來戴上不是?”看起來,她可苦惱了。


    明姒走過來,不禁輕笑,隔著紗幔瞧了一眼棠心手裏的那些,而後她抬手,拿起攤位上得另一個鐲子,粉紅的顏色,通透光亮,“這是冰花芙蓉玉,女子戴來美容養顏,比你手裏那些好看多了。”


    那小販盯著明姒的手眼睛睜得大大的,在這風沙極大之地,能瞧見這樣膚如凝脂的人可是少見。再言,這手都這麽漂亮,這人,指不定多美呢。


    棠心放下手裏的鐲子,然後拿過明姒手裏的那個,點點頭,“好,聽小姐的,就要這個了。”


    “你們兩個女人買完了麽?若是買完了,咱們去前麵的酒樓用飯。”雷振出現在眼前,那魁梧的姿態剛毅的臉龐,隻需往這邊一站,看起來就如同門神一般,威武凜然。


    抬手撩起眼前的紗幔,明姒的臉龐依舊絕豔無雙,更因著四周那土黃色的建築使得她看起來更如同水中青蓮一般,光彩奪目。


    “哥,咱們在這裏停留上幾日吧。連續幾個月咱們都在趕路,感覺有些累。”熾烈的太陽晃得她睜不開眼,雷振向旁邊挪了一下,給她擋去了陽光。


    “你若累了咱們就歇息,這邙城偌大,流動人口也很多,在這裏停留也不怕。”雷振剛毅的臉龐上浮起一絲笑,低頭看著明姒,眉目間盡是柔和。


    “少爺,你看看這鐲子怎麽樣?這是小姐給奴婢挑的,還說能美容養顏呢。”棠心拿著鐲子跑到雷振麵前顯擺,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和雷振很熟了。


    雷振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你說好看就好看,趕緊付錢,然後咱們去吃飯。”


    一行三人朝著城裏的酒樓走去,因為流動人口多,這酒樓裏吃飯的人也特別多。


    三個人走進去後,在酒樓裏不起眼的邊角處落座,明姒依舊帶著紗帽,外人除卻能看到她是個身材很好的女子外,卻不能得知其容貌。


    “聽說北方的蠻子今年又有什麽狩獵大會,咱們沒通關令牌也根本看不到,若是能去瞧瞧,有膽量的再參加比拚,說不定還會得到獎品呢。”一旁的桌上,圍坐了四個人,一看就是江湖人,滿身風塵的。


    “什麽狩獵大會,在他們那裏叫做鼇猛節,不懂你就別亂說。”另外一個人斥責他,看起來他更為了解。


    “那你說說,這鼇猛節是怎麽迴事兒?”其他兩個人聽得上癮,要他繼續解說。


    “鼇猛節,這是草原上得那些蠻子每年固有的節日,是個個部落之間舉行的大會。從個個部落中挑選出擅長騎射的男男女女進行比賽,奪魁的能得到豐厚的賞金,甚至還能加官進爵呢。”那人解釋詳細,原來是這麽迴事兒。


    “那有什麽可看的,不就是狩獵麽。我大燕的皇室每年都有圍獵,那場麵壯觀,豈是他們那些蠻子可比的。”一人有些不屑,那邊明姒聽聞卻扯了扯唇角笑笑,存在自有道理,在她聽來,就很不錯。想想那雪域草原,騎馬飛馳,拉弓射箭,多快意啊!


    “這話你可說錯了,雖說北方多蠻夷,但是人家個個彪悍,就是女子,都比得上男人。就你這個樣子,真到北方去,那兒的娘們一個手指頭就把你擺平了。”“哈哈。”那人說著,其他人不禁都笑。


    明姒也笑笑,隨後轉頭看向雷振,“哥,反正咱們都要離開大燕,不如,咱們不在這裏停留,出關去看鼇猛節吧。”


    雷振點點頭,“你若是想看,咱們就去。盡早出關離開這裏,也更安全。”對於他來說,去不去看鼇猛節不關鍵,關鍵的是安全。


    棠心托著腮幫子聽著其他的飯客說著天南海北,驀地,她猛地聽到那邊有人議論帝都的事不由得豎起耳朵。


    “這是老天不開眼,也或許是先皇想帶走兩個平日裏與他親近的人。聽說那九王妃就十分孝順,甚得先皇的意。那七王爺亦是個性情中人,在先皇麵前得寵,這一下子,先皇將兩個人都帶走也不會寂寞了。”那邊的人在小聲議論,壓低了聲音也不敢過於招搖。


    棠心不由得蹙起眉頭,而後扭過頭,“又有人在說小姐和雲七少死了的事,哼,明明沒死。”


    明姒輕咳了一聲,警告她不許亂說話。


    那時聽到雲燕瀟闖入火海死了的消息把她也嚇著了,不過後來轉念一想,他也不是那麽沒腦子的人,聽說了她在火海裏沒出來就當真以為她葬身在那裏。或許,他是就著她的金蟬脫殼也跟著一同走了。


    不過想來這貨也不可能很快的離開帝都,現下,說不定躲在帝都的哪個宅子裏,做著見不得人的清閑大少呢。想必待得他處理完那些事,也就隨著她的腳步來北方了。但願那個沒良心的還記著他們的北方之約,可別等到三五年之後,他就忘光了,她可是會翻臉的。


    棠心嘟嘴,本來就是麽,本來就沒死,幹嘛都議論著說明姒是被皇上帶走了,聽著就不舒服。人家活的好好地,非得說人家死了,真生氣。


    雷振卻是有些疑惑,環顧了一眼四下,他壓低了聲音說道:“那雲燕瀟為何知道你葬身火海就義無反顧的衝進去?還有,姒兒,你怎麽知道他沒死?”


    明姒眸子動動,帽子上的紗幔正好遮住了她的臉,使得外人看不到她的神色。


    “猜的。他平日的作風就不是這樣的,我很了解,他沒死,或許,現在還活的挺滋潤。”明姒輕笑,那貨是能吃苦時就吃苦,但要論起養尊處優來,誰也比不過他。


    雷振垂下眼眸,剛毅的臉龐有些不讚同,他始終覺得明姒和雲燕瀟之間有些非比尋常。但他也不好問明姒,估計就算問了,明姒也不會告訴他。


    用完了飯,三人走出酒樓打算尋一家客棧,剛走到街上就瞧見街上的人都朝著前方奔去,聽著動靜,好像是有熱鬧可看。


    雷振將明姒和棠心讓道路邊走,他走在外側,一邊眺望遠處,他長得高,也能看得到遠處。


    “好像打起來了,我們別過去了。”雷振蹙眉,這個時候,一定要離這些麻煩遠點。


    明姒點點頭,那邊棠心卻是想看,個子太矮,隻得跳腳,但入眼的都是人頭,什麽都看不見。


    雷振看了看她,“別想著去看熱鬧,惹事了暴露了行蹤,拿你是問。”


    棠心撇嘴,瞧著路上蜂擁的人,心裏愈發的癢癢。


    “哥說的對,這熱鬧咱們不能看。”明姒抬手摸摸棠心的腦袋,然後歎口氣準備往反方向走尋找客棧、


    然而卻在此時,那邊擁擠的人群發出驚愕的聲音,三個人抬頭看過去,隻見一個人被拋上了天空,好像小雞似的,在天上翻著跟鬥,眨眼間又落了下去。圍觀的人唿啦一下讓開,隻見那人臉朝地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好似已經沒知覺了。


    明姒不禁愕然,轉而看向那站在一旁的人,看來,把那人扔上天得恐怕就是他了,當真魁梧,比之雷振還要魁梧三分。露在外的胳膊肌肉噴張,糾結成塊,讓人不敢靠近。


    “雖我等不是大燕人,但諸位也不用這麽欺負我等。都言大燕的百姓熱情好客,但今日,可是當真失望之極啊。”一白衣翩然的人從那魁梧大漢的身後走出來,他手裏搖著玉扇好不悠然。不同於那大漢黝黑的膚色,他反倒很白皙,五官輪廓很深,一雙眼睛泛著異樣的色彩,尤其此時陽光熾烈,他得眼睛好似閃著湖綠的光波。


    明姒掀起紗帽一角,看向那人,也不禁讚歎他那眼睛的顏色。她雖活了很久,但是卻當真是沒看到過這顏色的眼睛,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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