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啊,快去賬房,給大師取一百兩銀子過來,快點。”


    “嗬嗬,劉員外客氣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劉夫人是怎麽得上這毒瘡的,這種毒瘡尋常人可是不會出現的。”洞明大師好奇的問道。


    聽了洞明大師的問題,劉大寶歎氣的迴答道。


    “哎,這不是前些日子來了一批乞丐,我心軟給他們施舍米粥喝,可誰知道那天有個滿身爛瘡的乞丐,看到了我家夫人之後,突然間跑過去抱著我家夫人亂叫,也聽不清說什麽,我家夫人就是那時候碰到了那乞丐身上的爛瘡,才染上這病症的。”


    “哦,那個乞丐怎麽樣了。”


    “那乞丐有這中傳染病,我自然留他不得,亂棍打死之後,屍體燒了,埋在後山了。”


    “那就好。”


    劉大寶和洞明大師說完,就迫不及待的跑進了屋子裏麵想,想要看一看自己心愛的娘子是不是真的恢複健康了。


    見到劉大寶進屋之後,宋睿淵接過來劉家下人拿來的銀子之後,師徒二人很是默契的朝外麵走去。不打算在劉府多待了。


    宋睿淵捧著一百兩銀子,又看了看還一臉嚴肅的師傅之後,一臉壞笑的說道。


    “師傅,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那是牛軍師提煉的毒劑,能造成一場瘟疫。至於白色的藥膏,是解藥。”老頭兒說道:”現在你知道這些東西能幹什麽了嗎?”


    宋睿淵的心裏今天算是受到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先不說自己的師傅打破了自己以往對他的認識,包袱裏這一百兩銀子就夠宋睿淵眼花繚亂一陣的了,一百兩銀子,村子裏的人不吃不喝攢五年才能攢出來啊。


    走出劉府有一會之後,宋睿淵已經從一百兩銀子的喜悅中走了出來,迴頭又想起了洞明大師今天的行為。不由得多看了自己師傅兩眼。


    這幾天這老家夥時不時的就突然變得跟老年癡呆一樣,要不是他知道他師父也不是個好東西,早就開始拿他這師父當成治療百病的老中醫老神仙了。


    洞明但是瞟了一眼宋睿淵的身影,神情一緊,便加快了腳步。雖然天色已經晚了,但是洞明但是不打算在這潼關住下,而是想要盡快趕迴家裏。


    師徒兩個人伴隨著月色,匆忙的走在路上,二人並沒有選擇來時走的大路,要是走大路時間肯定不夠了,隻能選擇走沿河的小路,這條小路到了晚上根本沒人敢走黑漆漆看起來極為陰森。


    本來宋睿淵的意思是在這潼關住上一晚,怎麽說也是賺了一百兩銀子,可以吃點好的,找個地方住也花不了多少錢。


    不過宋睿淵的建議被無情的否決了,他隻是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師傅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趕迴去。


    走在白水河邊,宋睿淵看著四周陰暗的環境,沒心沒肺的說了一句。


    “師傅,這地方夠陰森的了,還緊挨著一條河。保不準有沒有水鬼什麽的。”


    洞明但是聽了之後,沒好氣的說道。


    “臭小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世道上沒有那麽多鬼,別被村裏的老太太們給忽悠了,但是晚上不說鬼這句話你一定要記住,不然的話很是犯忌諱的。”


    “切,那又怎麽樣,碰到了就滅掉唄。”


    宋睿淵明顯有些不以為然,氣的洞明但是真想在揍他兩下,可二人還沒走到一百米,突然發現在他們前麵的河邊,一個穿著淺紅色衣服的長發女人,蹲在河邊不知道在幹什麽。


    師徒二人同時看到了這個女人,兩人的表情瞬間都變得嚴肅了起來,宋睿淵是因為這深更半夜突然出現的女人感到驚訝,心想這多半是打劫路人的盜匪放出的誘餌。


    這年頭盜匪可不光都是一幫大老爺們,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盜匪這個行當,開始流行用女人做誘餌,將過路的人勾引到盜匪的山寨附近,然後殺人越貨。


    可是洞明大師心裏想的完全和宋睿淵心裏想的不一樣,立馬有些不高興的對宋睿淵的說道。


    “臭小子,讓你胡說,怎麽樣,這迴中獎了吧,居然還真的遇見鬼了。”


    “瞎說,你別嚇唬我,這女的沒準是攔路搶劫的,再說了明明是你總是裝神弄鬼,這要是真的有鬼,也是找你的,跟我沒關係啊。”宋睿淵趕緊辯解道。


    宋睿淵到是把自己給摘的幹幹淨淨,聽得洞明大師差點沒氣死。眼見著宋睿淵還傻傻的不知道怎麽迴事,洞明大師強壓著怒火的說道。


    “宋睿淵,既然這樣,那你就去收拾了這個女子吧,看她這身段,不像是那種專門勾引路人的女盜匪,也許是迷路了,你去幫幫她吧,沒準你還有桃花運哦。”


    宋睿淵一聽這話,頓時臉色大喜,桃花運這東西,可一直都是他想要遇到而遇不到的事情,如今要真有這機會,宋睿淵還不高興死。


    也沒注意洞明大師一臉的陰沉,宋睿淵一溜小跑就來到了這個紅衣女子的背後,雖然從後麵看,這個女子的身段確實不咋地,但宋睿淵還是抱著她有一張美麗臉龐的幻想,小心的上去打了聲招唿。


    “那個,這位姑娘,這深更半夜的,你在這裏幹什麽啊,是不是迷路了,要不然我送你迴家啊,你放心,我可是好人。”


    就在宋睿淵已經開始搭訕的時候,洞明大師已經快速的拿出了一柄小刀,準備防止意外。


    轉過臉卻是一張極為秀麗的臉龐,俏麗歸俏麗,卻是略顯滄桑。她微微一笑:“你不認識我,可你師傅應該認識我。對不對?把你手裏的刀扔掉吧。”


    洞明看到了她的臉,想都不想立刻丟掉了手中的小刀,老老實實的躬身道:“洞明見過紅帥。”


    “你是牛金星的親信……”紅娘子輕聲說道:“他要做什麽,我知道,你也知道。這件事,很多人都不讚成。如果真的按照牛金星的做法,有傷天合,闖王即便能夠靠著它攻城略地,也……”她頓了頓,還是沒有說下去。


    宋睿淵撓撓頭:“師傅你們倆在說什麽,為什麽我一句都聽不懂。”


    紅娘子站起身來,英姿颯爽:“方才你們去給人治療毒瘡,這件事我一直在看著。牛金星特意找人感染流毒,就是想在大城之中製造瘟疫,從而令明軍失去戰力。但是,你們想想,有多少無辜百姓會因此遭殃?”


    洞明遲疑片刻,這才說道:“軍師可不這麽認為,當年蒙古韃子進攻的時候,把戰死的屍體都丟到護城河裏,很多城池都因此感染瘟疫。軍師覺得可以這麽做,減少我軍不必要的死傷。”


    紅娘子冷笑不已,卻是懶得再說下去,學誰不好去學當年的蒙古人。諸葛亮火燒藤甲兵就自歎有傷天合,更何況是要在一座座城市裏製造瘟疫?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可那是和明朝朝廷的戰爭,老百姓是無辜的。如果闖王真的采用了牛金星的意見,那一旦事情敗露,他的聲名就跌入萬丈深淵,永遠不得翻身。再說,一支打著救民旗號的軍隊,到處製造瘟疫,以後還能去哪兒招攬民軍?


    宋睿淵還沒說話,忽然肩頭一疼,半身酸麻。


    紅娘子淡淡的說道:“洞明,你迴去告訴牛金星,就說我已經識破了他的計策。如果他真的要這麽做,我紅娘子與他勢不兩立。”


    “這個小子,你說是你徒弟,可我查探得知,原本他就是你的兒子,當年你犯了事,被官府通緝,逃命之際,把兒子送給鄰居。等你迴頭找他,人家已經搬走了,輾轉多年才找到兒子,隻不過你怕他一時不能接受親生父親是你,故意瞞著他,師徒相稱。”


    洞明急忙擺手道:“沒這迴事……”


    紅娘子不以為然:“我管它是真是假,不管是你兒子還是徒弟,我都暫時扣下了。要想他好好活著,替我把牛金星儲備的毒疫,全都毀了。你也不用怕他找你麻煩,我自然會護著你。”


    洞明苦笑道:“那紅帥還不如殺了我。”


    宋睿淵想要說點什麽,但是肩頭被抓的緊緊的,又怕招惹了身後的紅娘子,便還是沒有做聲,隻是看著洞明大師的眼神就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到底紅娘子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最好按我說的做,不然你這唯一的兒子或者徒弟,就隻有死路一條了。”紅娘子嗬嗬一笑,扣著宋睿淵快步離去,她腳步飛快,黑暗中隻能看到人影閃動了幾下,就再看找不到蹤跡。


    洞明歎息一聲,終究一步步離開。


    太原城。


    王博山躺在書房裏的虎皮躺椅上,懶洋洋的端起婢女遞過來的白釉瓷茶杯,淺淺的飲了一小口,放迴到那個婢女端著的瓷盤上,隨手又從那個瓷盤之中捏起一塊點心塞入口中。他的身後,一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婢女,那個婢女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皮膚頗為白皙,臉上雖然稚氣未脫,不過身材已經較為豐滿,鼓囔囔的胸口有意無意的撞著王博山的小腿。待到王博山側頭看她的時候,那張秀氣的小臉上流露出一抹羞紅,稍稍將小腦袋偏在一邊。


    王博山暗笑一聲,這個婢女的心思,他怎能不明白?王博山是誰?那是山西太原首屈一指的巨富王永鑫的嫡長子,對於這些小小的婢女來說,年紀大了就是要嫁人的時候了,到時候最多也就是嫁給尋常的人家,做些小生意,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可是這些婢女,從小就在王府裏生活,習慣了這裏的榮華富貴,若是讓她們離開王府,去那些尋常百姓家裏生活,隻怕許久都無法適應。也莫怪這些婢女勾引王博山,她們的心中隻盼著能得到少爺的垂青,哪怕是將來做個侍妾,也比嫁給那些編竹筐磨豆腐的要好得多啊!


    酸酸甜甜的小點心送入口中,一股甜蜜之意直到肺腑,王博山舒服的幾乎想呻吟一聲,但是家裏的看家護院,尤其是跟自己比較談得來的馬堅等人,已經被關進了太原城的大牢,在裏邊挨打。


    一想到這個問題,王博山的心情就莫名其妙的惡劣起來,吃進口中的點心似乎也有些酸澀了。他不耐煩的伸了伸腿,正給他捶著腿的小丫鬟一看少爺好像生氣了,急忙站起身來,垂著雙手,低著頭退到一邊站好。


    “少爺!”園子裏傳來一聲唿喝,王博山抬頭望去,一個瘦小的年輕人急急忙忙的朝這邊跑了過來,一疊連聲的叫道:“少爺,老爺叫您過去。”


    王博山認得他,那是專門伺候著自己的跟班,名叫王榮,人稱小榮子。


    小榮子一溜煙跑到王博山麵前,低聲說道:“少爺,老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您去了可要多當心啊!”


    “怕什麽?”王博山慢條斯理的從竹椅上坐了起來,原本給他敲腿的婢女,將他斜掛在椅靠上的青色長袍提了起來,溫柔的套在王博山的身上,如今的王博山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儀表堂堂,穿著一身長袍布褲,紮著長長的頭發,顯得英氣勃勃。


    “少爺,快走吧!”小榮子趕緊催促道:“別讓老爺等得太久!”


    王博山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他知道小榮子在擔心什麽。王府家大業大,兒子多了去,自己是嫡長子不錯,按理說家業應該是自己繼承。可是,還有其他兒子呢,嫡係的就有兩個在虎視眈眈的,偏房的兒子更多。也就是愛玩了點,不用心學做生意。所以王永鑫對這個兒子並非十分看好,時不時罵上幾句也是家常便飯。王博山這一個多月以來,已經被王永鑫大大小小罵了三五次了。


    從園子裏走出去,繞過一處姹紫嫣紅的花園,走過一條青石鋪成的小徑,穿過幾塊巨石搭成的假山,便到了王永鑫的書房。小榮子低頭、垂手,靜靜的侍立在一旁。王博山輕咳一聲,伸手在書房門上敲了一敲:“爹,兒子來了!”


    房內傳來一個極為沉穩的聲音:“進來!”


    王博山一推門走了進去,反手將門背上。下午時分,屋裏顯得有些悶熱,坐在對麵的王永鑫卻是一板正經的穿著紫色長袍,背負著雙手站在書桌之前。如今的王永鑫也不過四十來歲年紀,長長的胡須,濃黑的長眉,一雙不怒而威的眼睛,高若遠山的鼻梁。隻要是站在王永鑫對麵的人,都能感覺到這位中年男子身上的威儀。


    “山兒,今日叫你來,為父是有事要告訴你!”王永鑫轉過身來,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信封,遞給王博山。


    王博山不明就裏,這個月的零花錢已經給過了,難道是又要多給一次?當然,有錢拿的話,王博山也不會客氣。


    “爹,您請講!”


    王永鑫歎息道:“山兒你年紀也不小了,為父總是要為你的將來安排一下。太原這兒早晚是有戰亂,你堂叔在江南已經過的不錯。那兒嘉定有個缺,他跑好了南京的路子,已經給你安排下去了。雖然那是個沒什麽品級的官兒,可山兒你若是好好做,閑暇時再多讀詩書,將來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業。總之,一切還要你自己努力!”


    “為什麽要我去江南做官?我可不想走,在太原過的舒舒服服的。”王博山一頭霧水,這是什麽意思?


    看到不學無術的兒子一臉迷茫的樣子,王永鑫耐著性子解釋道:“你要知道,我們家現在得罪了五省總督王楓。大家都姓王,可卻不是一家人。我琢磨這家夥來了太原,辦的事我一直都不明白,凡事還是小心為妙,你是嫡長子,先去江南,就算這邊有什麽問題,至少你也沒問題。至於家裏,爹看著,王楓要是有什麽算計,爹也不是好惹的……”


    王永鑫的腳尖輕輕一挪,說道:“我們和王楓已經結下了冤仇,他抓了馬堅,就不會善罷甘休。相比較之下,我們就像一隻螞蟻,哪怕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都能輕易決定它的生死。那……是要它生?還是要它死?我們是無力對抗王楓的。”


    王博山道:“腳尖一踩,它便死。那螞蟻的生死,隻不過是王楓的一念之間。”


    “不是他的一念之間,而是當今皇上的一念間。”王永鑫微笑道:“若是他一腳踏下,看似是不想它活下去。其實是天子,天意借腳,結束它的生命。若是不踩下,也是天意要放它一條生路。”


    “如果說,踩死一隻螞蟻就是皇上的意誌。皇上也未免太累了吧?”王博山問道。


    “區別可就大了,我們王家暗中和女真人蒙古人做了很多生意,為父已經打通好了整個山西官場,從上到下睜隻眼閉隻眼,好處大家都有。但這種事,是不能被皇上知道的,如果馬堅他們被打的招出來,王楓一定會捉拿我們。你去江南是避禍,為父要留在太原,把可能露出來的馬腳給斬斷。如果馬堅他們沒有招供那是最好,如果招供了,我也要讓王楓找不到任何把柄,讓他毫無辦法。否則,他找到證據,報到京師,皇上一道聖旨,我們全家就找不到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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