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鐵民走過來,將小蘇的帽簷猛地往下一拉,厲聲道:“你再踢一下車門我看看?你還是不是個解放軍戰士?知道不知道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小蘇耷拉著腦袋嘟囔道:“我對象在車下……”


    “就你有對象?!”閻鐵民怒斥道:“你看你哪裏還象個解放軍戰士?哭天抹淚跟老娘們一樣!誰沒有老母親?老娘跑幾十裏山路來看你,為什麽?希望你犯錯誤、違反紀律?”


    紮西德林嘟囔道:“我參軍後,家裏就她一個人給生產隊放羊,我發電報告訴她,今天我們團到達省城車站,我們那裏不通車,她坐毛驢車跑了幾十裏山路,又換乘羊皮筏子過黃河趕到省城,現在她老人家就站在站台上,我卻不能看她,說幾句話……”說著眼圈又紅了。


    閻鐵民吼道:“你們連長、指導員呢?”大學生出身的指導員應聲道:“到!”


    “你是怎麽帶兵的?看看你的連隊,都他媽鬧成喜鵲窩了!”


    閻鐵民氣咻咻地走出車廂。


    戴著眼鏡指導員厲聲道:“看看你們,盡給連隊的榮譽上抹黑,都給我站起來!”身穿綠軍裝的士兵整齊地站成幾排,指導員用短促而洪亮的聲音喊起隊列口令:‘立正-—,向右看齊,向齊看——”


    “為什麽不許下車?就是打仗總得讓親人道個別。”


    “不就是調防嗎?有必要搞那麽神秘?”


    “兒啊,讓媽看你一眼……”


    “我們要和子弟兵見麵!”


    作戰參謀似乎很為難,看了看眼前情緒激動的群眾,又迴頭看看悶罐車廂,繼續喊話道:“同誌們,不許調防部隊下車是軍委的命令,為的是節省時間,盡快完成坦克a師的布防,打擊任何敢於來犯之敵,請大家把所有的慰問品書信放在站台上,由軍供站統一送到列車上……”


    群眾大聲鬧嚷著提著雞蛋、紅棗朝前擁擠。


    b團團長顧守城皺起了眉頭,低聲喝道:“戰元,上去看看,誰那麽操蛋?營連主官都是幹什麽吃的?!”參謀長高戰元罵了句“媽拉個巴子……”抽身返迴車廂。


    “我是a軍區司令員!”軍區一號首長接過擴音喇叭,邁著穩健的步子,來到自己的敞蓬閱兵車上,聲音洪亮地喊道。


    騷動的場麵立即安靜下來。


    “不讓調防的坦克部隊下車是毛主席、黨中央、中央軍委的命令,是軍人就要服從命令,站台上的所有親屬群眾都要聽從作戰參謀的安排,不得超過警戒線,坦克a師是我們西北將要建立的唯一的坦克部隊,大家擁軍愛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不能熙熙攘攘趕廟會一樣。大家不是想看坦克部隊的風貌嗎?現在我命令,軍列上的所有軍人全部下車,到坦克、裝甲車、大炮前集合,讓群眾看看我們威武之師、文明之師的形象!”


    “誰剛才踢車門?再踢一下我看看?”坦克b團參謀長高戰元走進團司令部直屬連隊的車廂,板起一張金剛臉厲聲喝問。“你們是解放軍還是土匪?不讓下車我沒告訴你們嗎?軍委的命令你們不想執行嗎?我們坦克a師威武之師文明之師的形象,是大喊大叫踢車門哭天抹淚喊爹娘嗎?”


    騷亂的車廂立即寂靜無聲。


    “誰剛才喊臨死前要看自己的心上人?坦克師幾千人就你有心上人?就你們有老母親?你們連長指導員呢?”指導員應聲站出來,向參謀長敬了個軍禮。


    “部隊亂成這樣,你是吃幹飯的?!”高戰元厲聲道。


    “我……”指導員白皙的臉羞紅了。


    “警衛員——”


    “到!”


    “傳我的命令,所有連隊全部到裝備前集合!”


    車廂門打開,綠軍裝的身影潮水一樣湧出。


    各營連在車廂前整隊後,由連隊主官親自帶隊,喊著“一,二,三,四”的口令,跑步奔向運載自己裝備的平板車前。整齊而響亮的口號,排山倒海般在站台起伏。綠色的身影動若閃電,顯出青春的朝氣與活力。


    圍看的群眾沸騰了。


    “向坦克兵學習——”


    “向人民裝甲兵致敬——”


    震天的口號不絕於耳。


    高戰元敏捷地跳上全團第一輛五九式坦克,他在炮塔上站直了身子,嚴肅地望著跑步過來的各營連官兵,接受各營連主官的報告。


    “報告參謀長,坦克一營集合完畢!”


    “報告參謀長,坦克二營集合完畢!”


    “報告參謀長,坦克三營集合完畢


    “高炮連集合完畢!”


    “通信連集合完畢!”


    “裝甲步兵連集合完畢!”


    “上車!”


    b團黨委成員陸續返迴到車上。


    渾身激盪著中國軍人鐵血氣質的年輕參謀長高戰元站在坦克b團第一輛“五九式”坦克的炮塔上,威嚴地掃視了一眼坦克裝甲車旁荷槍實彈一臉肅穆的官兵,數百張黑黝黝的臉,亮晶晶的眼睛,草綠色的軍裝,紅閃閃的五角星,鮮艷的紅領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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