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知行院三個字,陳帝臉色一沉,顧輕舟、方易之兩人他是見過的,這個何安應該是上次龍門書院和知行院大比時贏了崔知夏的那個人,今日雖第一次見,他心中無端地生出厭惡感,冷聲道:“淩問嶽……帶的好兵,朕心甚慰!”


    他揚起手中馬鞭大聲道:“傳令三軍,加速攻城!”


    東門湧出的西涼鐵騎氣勢洶洶,被大陳軍箭雨壓製,又被何安等人一番衝殺,頓時節節敗退,留下一地屍首向城中退去。


    “殺!”


    箭矢橫空,殺聲震天。


    亂軍之中,顧輕舟殺得興起,長槍連挑數名西涼騎士,胯下戰馬中箭,他跳下馬來,擲槍戳翻一名西涼兵,從地上撿起一把鋼刀,勢若瘋虎衝進人群,每劈出一刀,就大喊一聲殺字。


    周圍西涼騎士看這俊俏的像娘們一樣的家夥竟然如此悍勇,幾人使了個眼色,長槍利劍紛紛向顧輕舟招唿過去。


    “殺!”


    顧輕舟奮力劈刀,一名西涼兵的腦袋咕嚕嚕滾落地上,脖子熱血噴灑,濺了顧輕舟一臉。


    “殺!”


    顧輕舟又大叫一聲,鋼刀架住刺來的長槍,刀鋒順著槍杆滑過,已削掉對方半個手掌,反手一刀,刺進對方胸膛。


    “噗、噗、噗”


    何安縱馬舞槍,槍尖綻開幾點寒芒,幾名西涼騎士捂著喉嚨翻身落馬,他一提馬韁,戰馬疾速橫移,馬蹄踏得泥土翻飛,險險躲過一名西涼百夫長的偷襲。


    這名百夫長光著脊梁,生得睛目虯髯,曬得黝黑的身子一團團肌肉賁起如丘,遒勁有力好像鐵鑄的一般。


    他手提狼牙棒,窺準時機,奮力砸向何安後背,卻一棒砸了個空。


    帶著明晃晃倒刺的狼牙巨棒砸在地上,砸得地皮顫動,泥浪迸裂,威勢駭人。


    一擊不中,這百夫長掄動狼牙棒,帶起一蓬泥沙,身體轉動如風車,舞得唿唿生風,誓要將眼前這個輕甲少年連人帶馬砸成肉泥。


    匹馬縱橫,往來如飛,何安手中鋼槍橫掃,槍影過處,西涼兵慘叫連連,如鐮刀收割的麥子般紛紛倒地。


    翩若驚鴻,與電光火石之間,何安探臂一抓,已握住狼牙棒的一端。


    百夫長嗔目怒喝,隻覺棒端傳來一股沛莫能禦的龐然大力,胸口仿佛被大錘狠狠擊中,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身子向後倒飛。


    這名百夫長勇猛善戰,在西涼軍中頗有威望,卻被何安一招打成重傷,眼看何安如此驍勇,周圍西涼士兵齊齊發喊,心中驚懼,紛紛向後退卻。


    不久前,何安已悄然突破至合道境,他根基牢固至極,又連番與天河老祖、韓戰等真武境高手過招,被囚牢房後每日勤修不輟,時有頓悟,此次破境簡直是水到渠成。


    隨著境界提升,修為精進,何安之前研習的各種心法、秘籍,許多晦澀不明處豁然開朗,就連《驚神指》殘卷,也有了更深層的領悟。


    臨陣殺敵,不論對方出手如何迅捷,何安一眼望去,便可洞見其招式中的諸多破綻,從而一擊必殺。


    就連漫天橫飛的箭矢落在何安眼中,也變得緩慢無比,對其飛行的軌跡,更能提前預知。


    於武學一道,何安如今真有點“看山不是山”的感覺。


    何安此時渾身上下真元流動,簡直就是一套無形的鎧甲護體,舉手抬足間便可發出霸王扛鼎之神力,當真可謂是戰場之上妥妥的“萬人敵”!


    躋身合道境,才算真正踏進高手的門檻。


    何安猛然省起,叔叔何魁臨別時曾說“……你的身世太過複雜,現在修為太低,知道太多反受其害,到了京都知行院,你修行達到合道境,我自會告訴你一切……”


    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難怪從不曾聽叔叔提起過,隻道自己自幼父母雙亡,與叔叔相依為命,可每次問起父母時,叔叔總是含糊其辭……


    難道自己的身世還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為何修為達到合道境,才會告訴我一切?


    叔叔究竟是什麽人?


    印象中那個慈愛如父,冷峻如山的男人,在何安腦海中漸漸清晰。


    他隱約覺得,在叔叔何魁眼中,達到合道境不過是有了自保的能力而已。


    那麽孤傲如他,卓絕如他,將會是什麽修為境界?


    難道……是堪比知行院院首大人的存在?


    何安想到這裏心中一震,勒馬橫槍,瞥見遠處的顧輕舟渾身浴血,被一眾西涼兵圍在中間,一柄鋼刀抵住數杆長槍利斧,數名西涼兵舉槍攢刺,槍尖透著幾點寒芒,向他後心閃動。


    何安手中鋼槍脫手而出,快如閃電,鋼槍破空,夭矯如龍,瞬間穿透一名西涼兵輕甲貫胸而出,刺穿另一名西涼兵的腹部,餘勢不減,將幾名舉槍攢刺的士兵像穿糖葫蘆一樣釘在地上。


    “殺!”


    顧輕舟厲聲大喝,刀若雷霆,剁翻兩名西涼兵,奮不顧身向其他人砍去。


    “顧大哥……快撤,不可戀戰!”


    何安飛馬趕到,眼看西涼兵越來越多,堵住城門,怕顧輕舟身陷重圍,俯身探臂抓住他的腰帶,想將他提上馬來。


    “殺!”


    刀光一閃,顧輕舟狀若癲狂,轉身劈斬何安。


    “顧大哥,是我!”


    這下變故倉促,何安單手撐鞍,身體騰空,躲過顧輕舟淩厲一刀,飛起一腿橫掃出去,腿影重疊,勁氣迸發,舉槍襲來的一眾西涼兵,個個口噴鮮血,轟然倒地。


    “殺!”


    刀光血影中,何安胯下戰馬悲聲嘶鳴,轟然倒地,顧輕舟滿臉血汙,揮舞著手中卷刃鋼刀,猶如煞神一般殺紅了眼,又是一刀,向何安劈來。


    “顧大哥!”


    何安看顧輕舟麵目猙獰,神情恍惚,雙眼發直,不停瘋狂出刀,心中暗驚,攸然出手,拿住他的手腕一捏,顧輕舟鋼刀脫手,險險癱倒。


    何安順勢將他背在背上,足尖一挑,操起一柄長槍,崩、刺、劈、撩、紮,槍芒閃動,血花迸射,殺得西涼眾兵無不膽寒,紛紛後退。


    “殺……殺……殺……”


    顧輕舟伏在何安背上,如夢囈般呢喃道:“馮春兄弟……我要……給你報仇……殺……”


    何安聽得心中一酸,手中長槍如龍翻飛,渾身上下,如飄瑞雪,遍體紛紛,若舞梅花,血霧朵朵,西涼眾兵碰著死擦著傷,簡直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破開一條血路,向方易之率領的人馬靠攏過去……


    秦州城內城主府議事廳,韓戰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袒胸露腹,一旁的軍醫正哈著腰給他清理血汙,敷藥包紮。


    “城主且忍耐些……若是疼的狠了,就咬住這條毛巾。”


    軍醫陪著笑臉,小聲說道。


    “去你奶奶的,些許小傷,跟蚊子叮了有什麽兩樣?關雲長當年還那個,那個……療傷?”


    韓戰說著,瞪著倆牛眼看向秦可嵐。


    秦可嵐會意,淡淡一笑,湊近道:“刮骨療傷!”


    “對,刮骨療傷,當年關雲長刮骨療傷,麵不改色。”


    韓戰啪啪拍著胸膛,黑黢黢的護心毛下,汗水混著血水流淌,肚子上肥肉震顫,高聲笑道:“來來來,你也放心大膽的刮,要是讓俺哼出一聲,俺賞你一錠大銀!”


    “呃……城主臂上所中之箭,並不帶毒,是無需刮骨療傷的。”


    軍醫苦笑,滿頭大汗的小聲道。


    “哦……”


    韓戰臉上有些失望,大陳軍的攻勢猛是猛,可這箭上都不淬毒,有個鳥用?


    “報——城主大人,箭矢不夠用了!”


    一名軍官氣喘籲籲的跑來報告。


    “滾你奶奶的,這種事也要稟報俺?你成親的時候要不要俺替你去鑽洞房啊?箭矢不夠了就去找大皇子討要,皇帝老子還不差餓兵呢!


    你這個癟犢子玩意,軍需官是怎麽當的,不長眼睛的狗東西!”


    韓戰大嗓門一通喝罵,還不時揮舞手臂,帶得一旁纏繃帶的軍醫東倒西歪。


    在秦可嵐等人的哄笑聲中,那軍需官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韓戰豎起耳朵,聽到外麵殺聲鬆懈,忽又跳將起來,大喝道:“他奶奶個熊,怎麽鬆了勁兒了,大皇子的兵呢?再這樣下去,俺秦州兵都打光啦……


    來人呐,把俺的親兵衛隊派去大皇子那裏督戰,有臨陣膽怯的,殺無赦!”


    就在此時,一身戎裝的管平潮信步走進廳內,對韓戰抱拳行了一禮。


    韓戰不敢怠慢,急忙抱拳還禮,眼神閃爍道:“管將軍……城上戰事如何?”


    管平潮眼神一掃,見都是城主的人,神色平靜道:“一切按計劃進行,大皇子那邊我們的人會盯著,事不宜遲,城主帶人馬從秘道先行,秦州城裏,交給我來善後!”


    “好!一切有勞將軍了!”


    韓戰麵色欣喜,將褪去的衣裳胡亂穿上,大手一揮道:“走!”


    剛剛裹好的繃帶登時抻開,拖著軍醫一個踉蹌倒在地上,被拉著向外滑去。


    秦可嵐等人跟在後麵,看到不由啞然失笑。


    韓戰走得磕磕絆絆,低頭一看,將瘦小軍醫像抓小雞崽一般拎起,夾在腋下,大步流星而去。


    管平潮等眾人離開,環顧著富麗堂皇的城主府,緩步走過苑廊廳堂,扯下牆上字畫與帷幔,用火折點燃。


    不多時,城主府燃起了熊熊大火,滾滾的濃煙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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