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禪房裏,黃暈的燈光下,兩個淺淺的唿吸在室內此起彼伏。


    徐泮坐在床沿上,一心想把昏睡過去的於小靈緊緊抱在懷裏,可他兩隻胳膊被寒淵劈石魚的巨大衝力震到痛得抬不起來,他想抱抱他的妻子,也有心無力。別說妻子了,便是他那個紅彤彤肉嘟嘟的兒子,他都抱不起來。


    可他心裏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欣喜,好像泡在蜜罐裏一樣甜蜜。他將頭湊過去,蹭了蹭於小靈的臉蛋,愛憐地看著她的眉眼。


    暖橘過來了,來給於小靈喂參湯。


    徐泮坐在床邊不願意起來,好像在深深看著一件失而複得的寶貝一樣,一眼都不想錯開。


    暖橘看在眼裏,不由輕聲說道:“伯爺,大夫說,夫人經了這一遭,往後再生產,定然順遂了,伯爺放心吧。”


    徐泮沒有說話,他心有餘悸,恐怕以後再也不敢冒這個險了。


    他暗下決心,不讓她在冒險,隻是他沒想到,在往後的好幾年裏,有人卻比他心急著想要個姑娘,誰是一胎一胎都沒有成,卻一直生一窩兒子……


    “可是端了參湯來,給夫人喂些吧。”


    他吩咐了暖橘便要起身,暖橘剛應了一聲,可一直乖乖在一旁睡覺的紅彤彤的小人兒,卻不知為何努了努嘴,一息過後,見沒人理他,忽然眼睛都沒睜地,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徐泮被他嚇了一跳,也來不及起身了,連忙朝他道:“別哭,別哭,別吵醒了你娘!”


    那小人兒哪裏聽得懂他的話,反而越發哭的厲害。不知是不是聞到有奶香味兒,扭了小腦袋便一旁睡著的於小靈身上湊。


    他才能有多大的勁兒,憋的臉都紅了,也沒動彈哪兒去,隻扯著小嗓門兒,叫上了天。


    暖橘連忙放下參湯,出去叫奶娘,這奶娘還沒進來,於小靈便被著小人兒叫醒了。


    她疲憊地睜開眼睛,一睜眼便瞧見了徐泮著急的臉。


    她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徐泮已是迴來了。隻是她方才急著生產,同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啥,生完孩子,又虛脫得昏睡了過去。


    她張了張嘴,徐泮也開了口。


    “靈兒……”


    “徐泮……”


    “哇!”


    一聲霸道又響亮的哭喊聲,將這二人的嘴裏的千言萬語,盡數堵了迴去。


    於小靈訝然,側過頭來,這才發現自己身旁,睡了個紅彤彤的小東西,不由便是一愣。


    “我們的兒子?”她問徐泮。


    徐泮此刻隻想將這母子二人抱在懷裏,可惜他兩隻胳膊根本抬不起來,費了半天的力氣,才輕輕按住了於小靈的手。


    “是,是我們的兒子。”他輕聲道。


    於小靈愣愣地看著那扯了嗓門兒哭嚎的小娃娃,道:“怎麽了?他這是?”


    徐泮哪裏知道,正要搖頭,奶娘倒是跑了過來。


    “伯爺,夫人,世子這是餓了,奴婢這就抱世子下去。”


    於小靈是想親自奶這孩子的,隻是她現在也同徐泮一樣,累的連胳膊都抬不起來,更不要說抱著孩子喂奶了。


    哭鬧的小娃娃被抱了下去,屋裏隻剩下兩個抬不起胳膊的人,二人相顧,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是眼眶都紅了起來……


    一行人休息了一日,第三日便要下山了,小娃娃的洗三自然是不能按時辦了,徐泮同於小靈說,待到滿月,再熱熱鬧鬧給他辦一場。


    於小靈這才想起來,徐泮是偷著提前跑過來的。她坐在馬車裏往迴去的時候,不由問他:“你也是一員大將,私自離軍,恐怕也是個不小的罪名吧?”


    徐泮拍拍她的膝蓋:“沒事的。我隻是幾日不露麵便是了,再過個五六日,大軍近了京城,我再過去便是了。”


    於小靈聽著,搖了搖頭:“這樣好嗎?會不會被人發現?指不定朱丙俊便拿著你的錯處,再與你使絆子。”


    徐泮一聽便笑了:“夫人真是多慮了,那朱丙俊,早已入了輪迴了!”


    於小靈瞪眼:“啊?你說什麽?怎麽迴事?!”


    徐泮輕哼了一聲,眼中盡是不屑,然後深深沉了一口氣,將此事與於小靈說了一迴。


    “……隻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將我失蹤的消息透迴了京城,險些……釀成大錯!”


    徐泮說到此處又握了於小靈的手:“靈兒,你怪我吧。”


    “怪你作甚?是我一時迷了心智,信了那三人的話,這才犯了難。還有我那好堂姐,昨兒我才知道,她同三嬸娘竟還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難怪她也急不可耐地跑來插一腳。”


    她說到這個,徐泮握緊了她的手,眼睛不知看向何方,目光有些悠遠,然後輕輕道:“靈兒,你好生坐月子,好生……看大戲。”


    ……


    平成侯府,韋氏頭上捂了個雪兔抹額,躺在燒了地龍的房裏,還是一陣一陣頭疼。


    這一迴,沒人在她床前伺候了。


    她那好兒媳婦,跑到潭柘寺上香,竟在佛光鼎盛的寺院裏中了邪,還是被下人捂著嘴送迴來了。下人都說夫人瘋了,指著大名鼎鼎的青潭法師,說法師是妖怪,還說她那做了忠勤伯夫人的堂妹,也是妖怪。


    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她被拉迴家裏,下人來報說她瘋了,韋氏還以為她裝瘋賣傻,跑到她院子裏去看她。到了於小霏院裏,韋氏一眼便看到了她那雙鋥亮的銅鈴眼,當即便道:“裝什麽瘋?賣什麽傻?還把嘴堵上?真當自己是瘋子!”


    韋氏說著,便讓人把於小霏嘴裏那塊布給解了下來。


    誰知,於小霏嘴上的布一被解開,當即便朝一旁仆婦吼了起來:“狗奴才,誰讓你們綁得我?!”


    韋氏見她現下還如此猖狂,更是氣急,指著她便道:“你演夠了沒有?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婆婆麽?”


    她說完,正好見費元快步走了過來,立即便指了他道:“看看你的好媳婦!當著我麵,還做戲給我看!”


    費元不過挺下人報了一嘴,也沒拎清楚事實,不由煩厭地看著於小霏,斥道:“於氏,還不給娘道歉!”


    於小霏怔住了,她怔怔地看著費元,又看看韋氏,再看看一院子的仆婦,突然尖聲大叫:“你們都是妖怪,都是妖怪,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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