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固原,徐泮的父親徐立遠遇刺身亡之後,瓦剌人便向朝廷獻上了降表。大勢麵前,徐泮無力反抗。


    他派人暗中查探父親的死因,事情的原委沒有浮出水麵,自己反而再次遇刺。生死之間,若非是於小靈豁出去半身的靈力,將他從閻王殿拉了迴來,怕再也沒了此時,少年得誌的忠勤伯了。


    後話自不必不多說。


    起初,徐泮迴到固原,同薑從清一道,施了一計迷幻陣法,便將按耐不住的固原千戶潘虎,從暗中拉了出來。


    原本潘虎此人,該當是徐泮打開這個謎團的鑰匙。可惜,他還沒落到徐泮手裏,便深夜吊死在了自家家中。


    徐泮坐實了潘虎買兇殺他的罪行,可線索卻就此斷開,他亦被緊急調迴京中,未再返迴。


    潘虎的事情,本來應該告一段落了,至少明麵上,再查不出什麽來了,不過徐泮仍是留了一手。


    時隔四年,沒想到這一步死棋,竟動了起來。


    原因不外乎是,潘虎這個千戶的襲職,本就是從他侄兒手中借來的。


    當年潘虎的大哥潘龍,是固原千戶所下麵的一個百戶。潘龍英年早逝,這個襲職按理說是要傳給其子潘朋的。


    可惜潘朋時年不過五歲,這種情況下不便襲職,潘家為了保住這個位置,便把百戶的位置借給了潘虎。此種借位之事,在軍中屢見不鮮。


    潘虎先在百戶上頭坐了十餘年,多年累積軍功,再加上上下打點好了關係,便一躍從百戶,變成了千戶。潘虎日漸做大,自然再不會提及將襲職還給侄兒的事情。潘朋求告無門,直至潘虎負罪身死,襲職也沒落到他頭上。


    這是自然的,本不過是百戶,如今變成了千戶,是誰都想留給自己的兒子。可惜,潘虎現在負罪死了,固原千戶這個位置,自然再由朝廷另派旁人來做。


    潘朋這些年,在平涼那邊也沒少四處尋求門路,他不敢肖想千戶,卻總覺得自家百戶的位置不應當丟了的。隻是潘虎的事情,涉及頗深,沒有一個人敢出頭替他幫忙。


    這件事情,徐泮也知道。


    牆倒眾人推,潘家這幾年過得很不如意,潘朋在軍中受人排擠,有時甚至連軍營都去不得。許是這樣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一個月前,他便同他堂兄潘茂一道,偷偷跑了出來。


    徐泮雖然在固原留了人看著潘家,可他半夜偷著跑了,這著實讓人措手不及。徐泮的人手,一路追到了保定,才追上了他的行蹤,這才曉得,他竟是要進京尋人,將他潘家那百戶的職位討迴來。


    於小靈聽了十分驚訝:“這軍中的百戶,能借還能討,真是十分的隨意呀!”


    徐泮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道:“法理不外乎人情,軍戶們平時過得都辛苦些,讓他們借還襲職,也是為了他們著想。不過,潘家兄弟來京城討這百戶之位,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於小靈點頭說是:“我若是有潘虎那樣犯了事的親戚,唯恐避之不及呢。哪裏還敢為自己討公道?何況這公道是不是公道,還不好講呢?”


    徐泮“嗯”了一聲,目露思索,於小靈卻忽的說道:“從固原往京城,這千裏遙遠的,他來這能找誰?定是有熟人吧!”


    “這倒是了。說是要找一位薛大人,說是這位薛大人能替他家做主。”徐泮哼笑一聲。


    “呦,這可有意思了。他一個小小的百戶的兒子,能認識什麽京城的薛大人?可是從前因為薛大人在固原打仗時認識的?他沒有怎麽確定,薛大人會為他們出頭呢?不是抓根稻草當救命棒吧?”


    於小靈一連問的那四句,正問出了徐泮心中的疑問。且她說的抓草救命的事情,倒也不無可能,正是因為如此,這位薛大人才難以確定下來。


    當年潘虎涉事身死,潘虎家小流放豐州充軍。潘虎親朋徐泮自是設法盤問了的,卻一無所獲。


    徐泮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再低頭時,瞧見自己的小妻子,也正若有所思,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別想這麽多了,我已經派人跟著他了,他們如今已經到了涿州,想來不過兩日,便要進京尋找這位薛大人的。”


    於小靈點頭說是,關切地看著他:“此事時隔多年,總算有些苗頭了……你……別心急。”


    徐泮朝她彎了彎嘴角:“這麽多年都等了,還差這一日兩日麽?你今日若是不累,我們倒可以出去逛逛。”


    “不累,不累!”於小靈連忙坐直了身,眼放精光道。


    “嗯?果真?”


    他說話的時候,眼角抿了笑意,眼神竟還帶了幾分魅惑的感覺。


    於小靈心跳忽的快了兩拍。


    妖,這才是妖……


    正院的早膳,再也不是肉包和白粥的天下了,今日是杏仁露配了肉丁炸醬麵的。


    京城吃這個,最是講究冷天吃“鍋兒挑”熱麵。這個時節,選了豆芽菜、小水蘿卜纓做“麵碼兒”,拿筷子攪了,夾一大棒放進嘴裏切斷,肉醬的香味和小菜的清爽便混在了一處,端地是葷素搭配,火辣爽口。


    富貴人家吃這樣的東西可不多,一來吃食簡單粗糙,二來吃相不雅。


    徐泮還未在家中吃過這個,轉眼瞧見於小靈美滋滋地又多放了兩勺肉醬,小手攥著筷子胡攪八攪一番,約莫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抽出空瞧了他一眼,說道:“怎麽了?沒吃過?”


    “非也,我隻是突然明白過來,你為何把下人都遣下去了?”


    是呀,不遣下去,等著把他們眼珠子都瞪掉嗎?


    於小靈懶得迴答他,嘿嘿笑了一聲,已是聞到了肉醬和熱麵的香氣,她使勁吸了一口,笑嗬嗬地開吃起來。


    徐泮失笑,又有一瞬間的失神。


    二人用過早膳,在花院裏走了幾步散散食兒,便駕了馬車要往外頭去了。


    不過,還沒剛出了徐家的大門,便瞧見有於家過來的小廝,唿哧唿哧地吐著白氣,急急忙忙地往伯府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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