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程氏笑看著逢春不說話,房外,於小靈也捂了嘴巴笑。


    原來是這樁事呀,於小靈搖搖頭,自己真是傻了,怎地沒想起來呢。


    自從於霆出生後,入雪便被撥到了於霆身邊當差,程氏身邊一直就逢春一個大丫鬟,帶著下邊的小丫鬟們做事。


    到去歲末的時候,惜芙院添了不少小丫鬟,逢春忙裏忙外地,一邊和魏嬤嬤一道帶著新人,一邊打理程氏的事物。


    這些年,她都一直謹慎規矩,忠心耿耿,從不越雷池半步。不似崔氏身邊的一個丫鬟,因為意圖勾引於清鬆,被廖氏發賣了出去。所以逢春的好,是連於小靈都看在眼裏的。


    同樣被於小靈看見的,自然還有半夏對逢春的情誼。若她是程氏,也不會拆散這一對兒的。更何況,半夏日日跟著於清楊,待他同逢春成親了,於清楊身邊的事體,更瞞不住程氏了。


    聽了個牆角,於小靈覺得很高興,晚上吃過飯還瞧見逢春嘴角不自主地勾起,眉眼含笑呢。


    沒有崔樂苑的思炳堂,安靜了許多。下了學,冰荔撐了一把油紙傘,過來接於小靈迴去。


    濕漉漉的風裏,夾雜著泥土固有的芬芳,帶著三分涼意,吹拂在於小靈的耳邊。


    她小心地提著裙子,繞過地上青磚凹陷處的水窪,一路往惜芙院行去。


    剛到惜芙院的院門口,便瞧見魏嬤嬤帶著九星急急忙忙地快步走了過來。


    “魏嬤嬤?幹什麽去呀?這般著急?”於小靈喊了她問道。


    魏嬤嬤和九星給於小靈行了個禮,便道:“姑娘,老奴有些要緊是事體要同太太講,先去了。”


    她說著,又匆匆朝她行了禮,快步走了。


    於小靈很是意外,有什麽事,值得魏嬤嬤火急火燎地來找程氏?她側過臉問冰荔:“冰荔姐姐知道麽?”


    可惜冰荔也不明狀況,隻是搖頭。


    於小靈跟著魏嬤嬤的腳步,轉眼也到了程氏房前的廡廊下。


    “……嬤嬤說的可當真?”程氏驚訝的聲音從房裏傳出來。


    於小靈眉頭一皺,一種不詳的預感浮上心頭。


    “不假,不假,是老奴親眼看著夫人院裏跑腿的小丫鬟瓶兒,去後邊叫的半夏她娘。還說,有好事兒呢!”魏嬤嬤迴道。


    於小靈心裏咯噔了一下。廖氏叫了半夏的娘去,能有什麽好事?


    她記得,廖氏那邊的幽客,正和逢春同歲!


    “這……我剛把逢春打發走,就是想找人去叫半夏的娘,誰成想……哎呀……”程氏愁的說不出話了,一聲接著一聲地歎氣。


    魏嬤嬤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二人一籌莫展。


    “唉,姑娘往哪兒去?”冰荔見於小靈轉身要走,連忙問道。


    “冰荔姐姐隨我來,咱們去找那瓶兒問個清楚。”於小靈肅了臉,一步就跨進了雨幕裏。冰荔哪裏還敢多言,拿起傘就跟了上去。


    水花濺濕了於小靈蔥綠色繡百蝶馬麵裙的裙擺。想起太多次半夏來替於清楊傳話是,那猶豫不肯離去的腳步,想起這些年旁人打趣逢春時,她羞澀的臉頰,於小靈的心就止不住下沉。


    於小靈道正院門口的時候,瓶兒正好在門廊處擰褲腳,抬頭瞧見二姑娘滿身風雨地走過來,連忙起身行禮。


    “二姑娘怎麽來了?奴婢這就去通報。”瓶兒道。


    於小靈抬手止住了她:“我來問你一樁事。”


    “問我?”瓶兒大吃一驚:“姑娘不是來找夫人的?”


    於小靈搖了頭,開門見山地問道:“方才你替夫人叫人去了?所謂何事?”


    瓶兒不意她問起這個,連忙道:“夫人讓奴婢叫了季媽媽過來。所謂何事……似乎是季媽媽兒子的親事。”


    “季媽媽可是我父親的小廝,半夏的娘?”


    “是,正是。”瓶兒連忙點頭。


    “那你可知,夫人相中了誰人?”於小靈又問。


    瓶兒平日裏並沒跟於小靈說過這般多的話,也不知她究竟性情如何,隻知道旁人都說二姑娘是個好相與的,萬事不放心上。


    可這會兒,自己眼前的二姑娘,怎地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而且這男婚女嫁的事體,她問來也不避諱?


    瓶兒一肚子迷惑,卻不敢糊弄於小靈,於是迴道:“好似……好似是為了幽客姐姐。”


    於小靈一聽,果然是幽客,越發覺得此事難辦了。


    幽客可是廖氏的左膀右臂。若隻這個,於小靈也覺得無所謂,可幽客和旁人不同,是個極明白的人,平日裏對她還是對程氏,甚至黃姨娘祖孫三人,都沒有半點不敬,更沒有趾高氣昂。


    有一迴,於小靈還聽見她勸解廖氏,莫要和黃姨娘置氣。那話兒說的極好,廖氏當時便歇下三分火氣,之後也沒在為難黃姨娘。


    試問這樣一個處處周到的人,於小靈如何能隻為了逢春半夏,便對她另眼看待呢?


    這樣的思索


    ,讓於小靈皺了眉頭。


    不過一個愣神的功夫,廖氏房前的簾子,就掀了開,季婆子,也就是半夏的娘躬身退了出來。待她轉過身來,於小靈正看見她手上捧了個木匣子。


    “啊。”冰荔在於小靈身後倒抽一口冷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廖氏已經給半夏賜了婚了。他的親事,已經塵埃落定。


    於小靈閉上了眼睛,有幾息,她覺得自己腦中混沌不堪,可再睜開眼時,眼中卻是一片清明。


    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凡人的命運在早就在司命星君的命簿上落成了。


    她不是真的佛祖轉世,也無力拯救世間蒼生。


    “算了,走吧。”於小靈迴過頭來,拉了拉冰荔的衣襟。


    “姑娘?”


    冰荔不知她心中所想,問道。


    於小靈搖了搖頭,衝她笑了笑,說道:“快迴去換衣裳吧,鞋子和裙子都濕了。”


    她說完,便拉著冰荔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二月末的雨,將整個京城都籠罩在朦朧的春意裏。清涼的雨絲,是仲春戀戀不舍的迴眸;柔和的東風,是暮春毫不猶豫的腳步。


    水洗的馬路,人來人往;灰牆黛瓦的四方院,曆盡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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