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舊漫長…


    已經是亥時三刻了,平山縣城裏乘涼的人群早已不見了蹤影。月色斑駁下,整個縣城顯得有些蒼涼,便一如當前這蒼涼的世道。


    “還沒到嗎?”突然,縣城西門旁的一條小巷子傳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脆脆地很是好聽。


    “快了快了,從這條巷子出去便能到城外山道了!”這是個男子的聲音。


    “珵哥哥他們受傷嚴重嗎?”那女子又問道。


    “受傷……挺嚴重的,蘇珵師弟他們本來在此遊玩,突然遇到山匪打劫,幾番衝突之下幾位師弟都受了重傷。”那男子說道,“蘇師弟在縣城中的親人我就隻能想到你了,你待會兒可得有個心理準備。”


    女子聽他說得嚴重,不由驚唿一聲,腳下連連加快了速度。


    沒多久,城外山道上便出現了三個人的身影。


    頭前一儒衫男子,後麵跟著的正是蘇琳唐琬二人。


    “這位師兄,我怎麽在儒門中沒見過你呐?”唐琬一直盯著眼前這人的背影,微蹙著眉頭問道。


    男子聞言腳步一窒,又立即恢複了正常,說道,“哦……我入門不久,平常也不喜走動,你沒見過也屬正常……我們快走吧,轉過前麵那道彎就到了!”


    唐琬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隻是嬌臉上的神情卻越發的凝重起來。


    突然,行在後麵的唐琬啊的一聲驚唿,嚇得前麵趕路的男子一個哆嗦,忙迴頭問道,“怎麽了?”


    “蛇,蛇…”唐琬滿臉驚慌地指著前麵地上,小手緊緊地抓著一旁蘇琳的胳膊,看樣子嚇得不清。


    儒衫男子皺了皺眉,卻還是迴走了兩步,低頭在地上尋摸著,“在哪兒?”


    “在這兒!”


    儒衫男子覺得唐琬的語調有些奇怪,忙抬頭看去。


    可是不待他看清,便見月色下兩根手指如憑空出現般猛地向自己雙眼戳來。他嚇了一跳,忙向後退去,可還是沒有躲開,那兩根手指便如同兩根鐵棍般狠狠紮在眼睛上,隻疼的他宛如有千萬針尖同時向大腦紮來一般,頓時便發出一聲淒厲之極的慘叫,捂著雙眼蹲在了地上。


    蘇琳呆呆地望著眼前這一切,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見唐琬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向來路跑去。


    “琬姐姐,不去找珵哥哥了嗎?”蘇琳被唐琬拉著向縣城跑去,有些氣喘籲籲地問道。


    唐琬腳步不停,扭頭看了一眼說道,“琳兒快跑,那人是壞人!”


    話音未落,隻聽路旁林中突然傳來一陣大笑,“想跑?隻怕是沒那麽容易!”


    唐琬二人大驚,忙止步向一側看去,隻見林中竟有數十個黑影向她們圍來。這些人均是一身黑衣、手中帶刀,雖然看不清麵目不過看這陣勢便不是易與之輩。


    “兩位,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呢,不如我帶你們去尋找你們口中的珵哥哥吧!”領頭那人用布巾掩著臉,得意地說道。


    “琬姐姐,我們怎麽辦呢?”蘇琳嚇得小臉發白,有些顫抖地小聲說道。


    唐琬也有是震驚不已,她見對方正慢慢向自己兩人圍過來,咬咬牙,一把拉起蘇琳,扭身向山路另一側跑去。


    黑衣人見她二人逃跑,卻並不追趕。


    那領頭的人摸摸鼻子,有些陰鷙地冷哼一聲,“哼,自尋死路!”


    唐琬蘇琳正在張皇逃路的時候,蘇珵蘇懷幾人在儒門鬆園的房間內正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


    “鍾教習……能行嗎?”蘇珵抬頭看向正麵沉如水的唐儒,開口問道。


    唐儒沒有動,隻是淡淡的說道,“放心吧,老鍾出麵,呂震是一定會給幾分麵子的!”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你方才說候龍曾提到劉官生要拿蘇琳做籌碼來要挾你?”


    “正是,”蘇珵心中一動,忙道,“莫不成……”


    “哼,”唐儒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若不然哪兒有這麽巧?琬兒這一次可是受了你們兄弟的池魚之災!”


    蘇珵默然,想起唐琬那巧笑倩兮的模樣,心中也是歉疚不已,正要開口又見唐儒猛地站了起來,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蘇珵見狀忙道,“老先生,你這是……”


    “老夫去縣衙走一趟!”唐儒腳步不停,邊說邊往外走。


    “先生,天黑難行,我陪您一起吧?”


    “你?哼,劉官生恨你入骨,你去幹嘛?”


    說罷,不待蘇珵再言便開門走了出去。


    蘇珵見狀,不由陷入了沉思。


    “珵哥哥,”蘇懷上前,“聽你們的意思,是劉官生綁走了琳兒和唐姑娘?”


    蘇珵道,“估計是這樣了!”


    “砰”,蘇懷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齒的說道,“劉…官…生!”說罷,拔腳便向外衝去。


    蘇珵忙伸手攔住他,道,“你要幹嗎?”


    “我去找他要人!”蘇懷憤怒地說道。


    蘇珵搖了搖頭,“不,你這樣去,是見不到他的!”


    “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這樣在這兒坐著嗎?”蘇懷有些憤怒的吼道。


    蘇珵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唐老先生已經去找劉官生了!我們現在,去找鍾教習!”說罷,抬頭對何輝、韓振二人道,“何兄,韓兄,今夜多謝二位相助,我兄弟感激不盡!今夜二位便在我房中休息,等我們救得舍妹迴來,再與二位痛飲!”


    何輝韓振互相看了一眼,道,“蘇兄弟不必客氣,我二人願與你們兄弟一起尋找蘇姑娘!”


    蘇珵搖了搖頭,轉身向門口走去,“不必了,我們兄弟與那劉官生的仇怨,何兄韓兄就不宜牽涉再深了!”


    蘇懷見狀,忙跟了上去。


    身後,何輝韓振二人麵麵相覷,一時間竟有些心情激蕩。


    平山縣城因為靠近蒼虎山,除了東門外其他三側多是高低起伏的餘脈。縣城西南有一處山穀中,這處山穀不大,因為它入口處和出口處都是狹窄的山道,中間卻鼓出一大片空地,當地人都稱唿它為“葫蘆穀”。葫蘆穀中多碎石山洞,是以平時不管砍柴的、打獵的都很少往這兒來。


    此刻,葫蘆穀最深處的一個山洞中,三個黑衣人正挺身而立,都沒有說話。


    火把照耀下,三人麵前,赫然堆放著十幾個大箱子。


    “大哥,這些箱子是?”好一會兒,隻聽左側那黑衣人略帶疑惑地問道。


    靠前那黑衣人身材高大,輕輕揮了揮手道,“徐虎兄弟莫要著急,今日帶你和楊銘兄弟到此,自是有些事情和你們商量!”


    右側那被稱唿為楊銘的,聞言忙道,“大哥有事盡管吩咐,我們兄弟絕無二話!”


    黑衣人點點頭,聲音竟突然帶了幾分愁懷,“十年了,我們在這蒼虎山已經呆了整整十年了!”


    徐虎和楊銘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的大哥突然說起這個。


    “十年前,我們還是軍人!可如今呢,”黑衣人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我們是匪!是當了十年的匪!”


    徐虎撓了撓頭,“大哥,我覺得如今也…也挺好的,無拘無束,不管宋國梁國,都任我們去得……”


    不待他說完,忽然看到一旁楊銘正連連向他打眼色,他不知發生了什麽,隻覺得今夜大哥和楊銘都有些奇怪,忙閉上了嘴。


    “徐虎兄第的話也沒錯,這些年我們就是這麽做的!”黑衣人轉身道,“可十年來,當初我們近千的兄弟,現在還剩下不到五百人了!其他的一些婦孺老幼,多是那些陣亡兄弟們的親人,我們也都一直贍養著。”


    楊銘聞言躬身抱拳,道,“大哥說的沒錯,這些年您替他們贍養老人、撫養幼子,我們都看在眼裏。”


    “可是我們不能一直這麽下去,這些年天下漸漸太平,宋國這邊有西北大軍駐守,梁國那邊也加強了守衛,再想做些攔路搶劫的勾當,隻怕是不太容易了!”


    楊銘徐虎二人聞言,不禁想起了寨子裏這些年的煎熬,一時間都有些沉悶!


    “月前,我們劫殺了一隊過路的行商,沒搶到銀子不說,還折進去幾個兄弟!這都是我的錯!”


    “大哥,你…”楊銘徐虎聞言一愣,忙道。


    黑衣人揮揮手打斷了他們的話,“阿虎,去把這些箱子打開!”


    徐虎應了一聲,走上前去,將十幾個箱子一一打開,頓時驚的目瞪口呆。


    箱子裏,竟然全都是一錠錠白銀,整整齊齊的,在火把照耀下的山洞中顯得有格外奪目。


    “大哥,這是……”楊銘清醒過來,忙道。


    “幾日前,我帶迴去了十萬兩白銀,全部分給了那些老幼婦孺。阿虎阿銘,你們當時可有怪我?”黑衣人的聲音有些低沉。


    楊銘二人嚇了一跳,忙道“大哥,你關照他們,兄弟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你!”


    “還是這些老兄弟們體諒!” 黑衣人聞言笑了一下,“我又怎麽會忘了諸位兄弟的好處,這是十萬兩銀子,便是給兄弟們留下的!”


    楊銘徐虎聞言,眼睛一亮。


    “墨陽城的事,你們都聽說了吧?這宋國的朝堂,怕是又要亂了!”黑衣人抬起頭,看著山洞頂部,幽幽說道,“我得給各位兄弟謀一個出路,這十萬兩銀子,便是作為本錢了!”


    ~~~2017年第一天,各位元旦快樂,事事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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