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服男子的房間,此刻燭火依然。


    華服男子正靜靜地坐在桌旁太師椅上,手裏捧著一杯熱茶,微眯著雙眼,一動不動。


    這時,一個隨從悄聲推門而入,在華服男子身旁站定,彎腰低聲說道,“大人,剛收到消息,翟遠翟大人已經離開了樂康郡,開始啟程往平山縣而去了!”


    華服男子將茶杯放下,輕輕撫摸著手上的玉扳指,“這也不奇怪,從樂康郡走官道到達平山縣得十日之久,算算時間也正好是皇上為他指定的到任日期了。”


    “大人,咱們的人要不要跟上去隨時保護?”那隨從又問道。


    華服男子突然嘴角一揚,發出一聲冷笑,“我們此次來隻帶了眼睛和耳朵,至於護人上任的事兒,我們就不要管了!”


    隨從應了聲是,又聽華服男子說道,“不過你們不能放鬆警惕,令高飛翔帶幾個鷹隊的人緊緊跟著,嚴密監控途中的一切!”


    隨從恭手稱諾,退了下去。


    “翟遠在墨陽城呆了幾日?”華服男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憑空開口問道。


    話音剛落,便見屋內牆角的黑暗中輕輕走出一人來,那人黑衣黑褲,便如同與黑夜融為一體般。


    “五日!”黑衣人嘴裏蹦出了兩個字,便在華服男子身後站定,再不發一言。


    “五日,可不短呐……看來顧大人交代他辦的事兒他也該辦好了!”華服男子微眯著眼睛,輕聲說道,“阿嵬,墨陽城現在情況怎麽樣?”


    黑衣人說道,“自從石鋒被關進大牢,趙猛便閉門不出,除去前幾日翟遠在他府內呆了五日外,再無一人上門!墨陽城還算安定!”


    華服男子冷哼一聲,閉目不言。


    又聽黑衣男子說道,“前幾日,西北大營的吉烈率隊衝出營寨,欲到墨陽城為石堅報仇,半路上被薛輝將軍攔下,最終又返迴大營!”


    華服男子聞言猛地一下睜開雙眼,隨即又一抹失望之色一閃而過,“哼,蠢材!”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華服男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朝身後揮了揮手,便見那黑衣男子迅疾隱入了黑暗中。


    一個隨從輕輕走了進來,附耳在華服男子耳旁輕聲說了幾句。


    “你是說劉鐵柱和那個女的都沒有死,而是被那兩個蘇家小子給救了?”好一會兒,華服男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


    “是的,大人,小的親眼看到蘇家小子救活了那兩人,他們四人在莊外道別。”隨從見問,忙躬身迴答道。


    華服男子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隻見他揮揮手,“你下去吧,此事莫要再提。明日一早我們啟程北上!”隨從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華服男子端起茶杯,突然一笑,“這兩個小子,倒是有些意思……”


    翌日清晨,天色剛放亮的時候,院子裏便是一陣車馬熱鬧。昨日蘇珵已與齊光等人約好今日一起返鄉,那兩個客商也是要到平山縣采買,是以眾人相約一同上路。


    “蘇小哥,我們騰出來了一輛馬車,供令堂代步。此去平山縣一路上多是山路,坎坷難行,你這推車著實是有些不方便,我看就留在此處吧。”一個客商見蘇珵兄弟正在收拾那輛推車,便走過來笑著說道。


    蘇珵見他神色誠懇,想想娘親走山路不便,便也不客套,恭手道,“即如此...小子卻之不恭,那就多謝李掌櫃的了!”


    經過這幾日相處,蘇珵已經知道那兩個客商一個姓李,一個姓孫,俱都是南北往來做些雜貨生意的墨陽城人。平山縣瀕臨蒼虎山,多有山貨,這兩人此行便是為此做些采買。


    “蘇小哥客氣,出門在外自當彼此照應才是。”這位李掌櫃的倒是個和善人,未語先生三分笑,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你們先行收拾,我去和孫掌櫃招唿一下行李,咱們飯後啟程。”


    蘇珵忙拱手稱謝,眼見李掌櫃轉身離開,自己正要迴房,忽聽背後有人唿喚,他轉身望去,見正是那華服男子。


    對於此人,蘇珵內心一直有一種淡淡的敬畏,他總覺得對方那深邃不見底的目光能將自己埋藏在最深處的秘密看透。那一舉一動的風采、一言一笑的神韻,都令蘇珵心折不已。


    “蘇小哥,這是要準備啟程了吧?”華服男子言笑晏晏,甚為親切。


    “是的,先生,家母返鄉心切,是以一早便催促收拾。”蘇珵迴答道,“先生可也是今日離開?”


    “正是,在此地耽擱了數日,也是該離開了!”華服男子說完,頓了一下,又道,“蘇小哥,我有一言,不知你可願聽?”


    蘇珵聞言一愣,隨即一喜,忙彎腰行禮道,“長者教,莫敢辭!先生有話請講,小子定當銘記!”


    華服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一肅,沉聲道,“世道不靖,人命如草芥,雷霆雨露,相輔又相承。我看你急公好義,有俠義之心,殊為難得!隻是還需謹記,凡事要懂得隱忍,謀定而後動。莫要僅憑一時衝動,打狼不死反為狼傷!”


    蘇珵聞言心中一凜,暗道恐怕自己這幾日的舉動俱已被他看在眼裏。他深深一禮,“先生所教,小子定當銘刻於心,不敢或忘!”


    華服男子笑了笑,輕輕擺擺手,抬腳便向門口走去。


    “敢問先生貴姓?”蘇珵眼見他要離開,日後恐再難得一見,忙出聲問道。


    “若今後有緣再逢,你自會得知,”華服男子頓了一下,“小子,我會再關注你的!”,說完便不再停留,抬腳離去。


    身後,蘇珵昂然自立,不知在想些什麽…….


    蒼虎山在樂康境內綿延百裏,其分支餘脈眾多,將山腳下的幾個縣緊緊包裹著,俯瞰之下就像是一顆大樹上坐落著一個個鳥巢。李掌櫃不愧是經常南來北往的人,從孔家莊出來後並沒有帶領大家繞道樂康郡,而是沿著一條從望山縣直接通往平山縣的小路,緩緩而行。蘇李氏帶著蘇琳,同齊光的母親妻子一起坐在李掌櫃饋贈的那輛馬車上,一路上倒也其樂融融。


    此刻,蘇珵正同李掌櫃坐在靠前的貨車上說著什麽,不時一陣大笑,引得一旁坐在另一輛貨車上的孫掌櫃、齊光、蘇懷等人也好奇不已。


    “哈哈,蘇小哥,你倒是個妙趣的人兒,你怎麽知道方才有人在罵我呢?”李掌櫃揚鞭在空中打了個亮響,扭頭看向蘇珵。


    “我以前曾聽人言,若是憑空突然打了個噴嚏,那定是世上某處正有人在罵你!”蘇珵一臉嚴肅,“你可得好好想想,別是得罪了什麽人吧?”


    正笑哈哈的李掌櫃見蘇珵一臉嚴肅,也不由愣了一下,轉而忐忑問道,“蘇小哥,你....你說的可是真的?”生意人通常講究和氣生財,自是不願平白無故得罪人,李掌櫃也不由沉思起來。


    “哈哈....”正沉思間,李掌櫃忽然聽到身旁蘇珵一陣爆笑。他迴過味來,也不由哂笑不已:自己走南闖北,如今竟被這無稽之談給嚇住了!


    一旁孫掌櫃見李掌櫃吃癟,卻是突然來了興致,在一旁湊熱鬧道,“蘇小哥,那若是突然打了兩聲噴嚏呢?”


    “兩聲噴嚏啊,那肯定是有人想你了!”蘇珵笑著說道。常言道“有話則短無話則長”,旅途無聊,眾人幾日行進間插科打諢言語無禁,大家都彼此熟稔了起來。


    孫掌櫃摸摸下巴,頓時臉現得色。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如果是三個噴嚏呢?”卻聽身旁蘇懷高聲說道,“這還不簡單,若是連打三個噴嚏.....那定是你著涼了!”


    眾人一愣,隨即轟然大笑....


    青山幽碧,清風習習,風景獨好。隻是山路有些難行,孫李兩位掌櫃的不時拿鞭子調整著前麵拉車的馬前進的方向,馬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這山路如此隱蔽,可是李掌櫃你好像對這兒挺熟悉的,”蘇珵看著李掌櫃小心駕車,出聲問道,“莫不是經常往來望山縣與平山縣之間?”


    李掌櫃聞言歎了口氣,說道,“蘇小哥有所不知,昔日宋梁和睦時兩國邊民易物而居,闕場是非常熱鬧的。我當年隨父親便從南方采購些絲綢茶葉到平山縣與梁人交換他們的奇珍異獸,差不多兩個月都要往來一趟的。這條路雖然難走了些,可是要比穿過樂康城再北上要省不少時間呐!”


    一旁孫掌櫃見李掌櫃感歎,也收起了笑容,沉聲道,“可惜幾十年前我宋國與吳國那場大戰中無暇西顧,那梁主便趁機派人來打秋風,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那幫賊子.....”孫掌櫃頗有些咬牙切齒,“後來,平山縣和周邊還殘餘的人們便陸續向中原遷移,沒幾年,樂康郡西北多半都是空城了。再後來我們宋國老皇帝又派了西北駐軍過來,幾番惡戰才把那些賊人趕過了蒼虎山。這不,眼見局勢穩定那些原本內遷的人又陸陸續續搬了迴來,故土難舍啊!”


    “是啊,”李掌櫃接著道,“可惜老皇帝駕崩了,太子繼位偷懶怠政,開辟宮殿,搜羅美女!便是我這行商賤民也知道,那十年來學勾踐臥薪嚐膽的吳主,還有西北大梁的梁主,就像兩頭暗夜裏的狼,靜靜地潛伏著,就等著給我們宋國致命一擊呢!””


    眾人聞言,不禁又想起那段身如浮萍般的飄零歲月,又為漂浮不定的未來擔憂起來。


    孫掌櫃又接著說道,“可人活著,總得吃飯不是?這蒼虎山虎踞龍盤連綿千裏,為宋、梁境內第一大山,自是不缺棟梁奇木,走獸飛禽。平山縣靠山吃山,也多是靠捕獵為生的獵戶,我等這才又開始做起了這東買西賣的生活。”正說著,李掌櫃突然伸手一指,“你們看,繞過前麵那座山我們就到平山縣城了!”


    蘇珵等人聞言急忙抬頭望去,果見這一直沒有盡頭般的羊腸小路在前方伸進了一座小山,估算路程兩個時辰應該就能趕過去,眾人心裏都有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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