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桌上,大家都默契地沒有提起方健的身體情況,但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這次死裏逃生之後,方健查出了兩條堵塞的血管,需要吃一段時間藥,如果效果不好還要手術介入。這就意味著他要暫時告別藍天,也可能是永遠。迴家路上,由宋喻明負責開車。程向黎坐在副駕駛坐上,想了一路的心事。在他進入的公司十二年裏,程向黎很慶幸能遇到一位熱愛飛行又有親和的領導。在他身上,程向黎久違地體會了童年缺失的父愛。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粉碎了他的好不容易找到的溫床,仿佛在告訴程向黎,他已經羽翼豐滿,該獨自飛翔了。盡管方健很樂觀,說發生這種意外能被救迴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說自己肯定能調理好身體重新參加工作;還告訴他是時候挑起飛行部的大梁了,程向黎反而越聽越難受。迴到家裏,燈光一照,宋喻明發現程向黎的眼眶有點紅。宋喻明把他帶迴了房間,和他說沒關係,想哭就哭。程向黎在床邊坐了會。短短幾個月裏經曆了一連串事情,他的情緒有些麻木,醞釀了半天情緒,也隻是覺得難受,哭不出來。宋喻明見他這樣,拿出在抽屜裏躺了半年的平安扣,展開他的手,輕輕地放在他手心裏:“給你準備了一個護身符,以後每一趟航班,就讓它代替我陪在你身邊吧。”程向黎緩過神來,手裏多了一個紅色的福袋,上麵繡著起落平安四個大字。他驚訝地捏了幾下,解開綁在上麵的紅繩,取出了一塊質地溫潤的玉。是平安扣。冰涼的觸感頓時傳遍了整個手心。程向黎像個寶貝似的把它捧在手裏,反複看了幾遍:“這麽貴重的護身符……我都不知道該給你準備什麽。”“你是不是哭傻了?”宋喻明坐在他身邊,用力捏了他一下,“我是醫生,而且是燒傷科醫生,你給我送護身符,倒不如祝我少收幾個病人。”“那要是有一天燒傷科倒閉了,你打算怎麽辦?迴澳洲繼承你父母的葡萄酒莊園嗎?”“你怎麽還想著我迴會去?”宋喻明以為他在開玩笑,生氣地躺進了床裏,仰頭看向天花板,“天無絕人之路嘛,到時候我進修一下,重新做急診,或者普外、骨科都行。反正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比治病救人更有意義了。”說到這兒,他突然想起了小祥出院時送自己的那罐星星,跑去隔壁房間拿了過來。“你知道這是什麽嗎?”他像小孩子炫耀滿分試卷一樣,把玻璃瓶湊到程向黎眼前。程向黎看了眼,疑惑道:“這罐星星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你還記得去年申寧高速那個事故嗎?有個喜歡畫畫和飛機的小男孩,全身50%燒傷,手指的皮膚也燒壞了。我是他的主治醫生,經過三個多月的治療,他順利出院了。這就是他用可以重握東西的手給我折的禮物。”宋喻明說著,一邊拿著滿瓶星星在他眼前晃。程向黎垂眸,看著那罐五彩的星星,腦中突然劃過一個念頭,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寶貝,我知道該送你什麽了。”“什麽?”宋喻明好奇地看向他。程向黎站起來,指著書桌上的一處空地,認真比劃起來:“以後我們買一個大玻璃瓶放在這裏,各自用不同的顏色,我飛完一趟航班迴來,或者你送一個病人出院,就折一顆星星放在裏麵。這樣就能見證我們共同的努力了,怎麽樣?”很簡單的提議,卻把幾毛錢就能買到的東西變成了獨屬於兩人的浪漫。宋喻明聽完這個想法,眼眶不覺一熱,點頭道:“就這麽說定了。”程向黎轉身,撫摸著宋喻明的頭發,將他擁入懷中。宋喻明也抬起雙臂,深深地抱住了他,靠在他肩頭說:“captain,我還有一個想法。”“等你退休後,和我迴澳洲吧。我們買一架小飛機,我想做你的副駕,我們一起再飛十年,一起去救人好不好?”“好……別說十年了,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隻要身體允許,多久我都願意。”程向黎捧起他的臉,心裏的千思萬緒化作一個吻落了下去。宋喻明閉上眼,沒有腰傷的限製後,立刻進入了狀態。此起彼伏的吞咽聲,長長短短的低吟,衣服扣子、皮帶扣碰撞的脆響,還有褲子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如同一場盛夏的雷雨,在此刻爆發。程向黎往後退了幾步,托住宋喻明的大腿根,一起坐在了床邊。宋喻明雙手撐在床上,嘴上吻著,一邊感受身下的熱意,將自己完全托付給了程向黎。兩雙手不知什麽時候扣在了一起。一番混亂的糾纏後,他抬手把程向黎推進了床裏。程向黎緩了一口氣,看宋喻明用力地喘著氣,解開自己的扣子,一邊用那隻常年操作飛機的手,不緊不慢地撫摸著他的身體。等宋喻明解開衣服,他又猛得一發力,把宋喻明撲倒在床裏,慢慢地吻他。……一輪結束,兩人本來打算去洗澡了,但是到了浴室,看到洗手台後麵的那塊大鏡子,又沒有忍住。因為肩上的傷疤,宋喻明從沒試過這個角度,聽到程向黎的請求,有些猶豫。程向黎拿了一塊大浴巾鋪到洗手台上,先把他抱上去,俯身搗鼓起來。宋喻明還是第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程向黎也是第一次做這個,全憑感覺展示自己的誠意。過了幾分鍾,等宋喻明沒那麽緊張了,他又把他抱下來,一起站在鏡子前。……等洗完澡,吹幹頭發,屋裏迎來了零點的鍾聲。程向黎抱著昏昏欲睡的宋喻明,心滿意足地鑽進了床裏。“老婆?”他趁宋喻明快睡著前,偷偷摸摸地叫他。“嗯?”宋喻明含糊地應著,原本平躺的身體翻了半圈,乖乖地倒進了程向黎懷裏。“我關燈了,”程向黎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頭,“晚安,寶貝。”濃濃的夜色籠罩了整個房間,樓下的鍾又敲了一聲。程向黎也有點困了,但還是貪心地想等宋喻明先睡熟,再趁今晚的餘熱偷親幾下。第二天早上,宋喻明的手機沒有叫醒他,反而先叫醒了程向黎。程向黎起身,關掉宋喻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上麵顯示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四五十分。他拍了拍睡得正香的宋喻明。宋喻明本來還想在被窩裏賴幾分鍾,看到快七點了,二話不說就爬起來了。程向黎套了件短袖,跟著他走進了衛生間,看他半閉著眼往牙刷上擠牙膏。“今天上班沒問題吧?”程向黎從後麵扶住他的腰。宋喻明嘴裏含著牙刷,嘀嘀咕咕地說道:“看不起誰呢?”“那早晨怎麽沒起來?”程向黎自覺地收迴了手,走到門邊,“是我的錯覺嗎,感覺你從開羅迴來後精神一直不太好。”宋喻明打了個哈欠,漱口,打濕毛巾擦了擦臉,慢吞吞地答道:“有嗎?”程向黎不置可否,希望是自己感覺錯了。宋喻明用冷毛巾捂了會兒臉,感覺頭腦清醒了很多,抬頭看他:“你不再睡會兒?”程向黎看了眼表:“不急,反正等下還能睡。送你去上班吧。”“我睡醒了。”宋喻明提高了聲音,有些不耐煩地強調,“難得有一天能多睡會,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意識到自己的起床氣有點嚴重,宋喻明又放緩聲音補充了一句:“我的作息比你健康多了,早睡早起,每天睡夠八小時。昨晚是個例外,總之……以後不能這樣慣著你了。”程向黎聳肩一笑:“怎麽什麽都賴在我頭上?”宋喻明暗暗翻了個白眼,趁程向黎不注意,飛快地迴頭在他臉上輕點了一下,然後拿起外套,一溜煙地走下樓。程向黎滿意地摸了摸臉,走出臥室,站在走廊上和他告別。宋喻明開車去上班,吹了一路清涼的晨風,在醫院附近的麥當勞吃了早餐,喝完一杯咖啡,頭還是昏昏沉沉的疼。其實程向黎說得沒錯,自從在開羅接受了他的告白,宋喻明確實又背著他做了一個決定。戒煙。這個念頭宋喻明在他麵前提過好多次了,但每次都堅持不過半個月,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複吸。從開羅迴來後,宋喻明打算狠下心來再戒一次。今天是第五天,正是被戒斷反應折磨的時候。宋喻明感覺到自己有些嗜睡,注意力集中不了,脾氣也比之前暴躁了許多。隻是他還沒有想好怎麽和程向黎說這件事。畢竟,在喜歡的人麵前一次次地承認自己的失敗,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者有話說:我真的很喜歡這種,在彼此前途未卜、迷茫之際依然堅定要和他走下去的表白。第75章 黎明衝破夜色宋喻明完成一天的工作,還是覺得提不起精神,早早地迴家了。程向黎今天沒有飛行任務,不過公司有會要開,給宋喻明在微信上留了個言,便出門工作了。今天是公司一季度的總結會。程向黎穿戴整齊,坐電梯上樓。一路上碰到幾個眼熟的同事,看他眼神都有幾分八卦。想必都是在好奇給方健做急救的醫生和他是什麽關係,或者說,他們更關心的是這位醫生能給他的仕途帶來多少幫助。程向黎還是和往常一樣低調行事,安安靜靜地完成了匯報。今天的會議方健也在,會議結束後,程向黎去他辦公室聊了幾句。方健告訴他,飛行部不能一日無主,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勝任部長的職務,換選也許會提前,讓他做好準備。方健的語氣裏有幾分歉意,似乎是在遺憾沒能撐到把他扶持上去。程向黎聽得出來,但方健沒有明說,他也不好自作多情地說“沒關係”。和方健聊完,程向黎又去模擬機帶飛。今天的學員是小他十二屆的學弟,很勤奮天賦也不錯。坐在駕駛艙裏,程向黎看他操作,迴答他的問題,又不禁想起十二年前,自己坐在方健右邊的場景。迴到家已經八點多了。客廳裏的燈沒關,宋喻明書房的燈也亮著。程向黎有點餓了,想問他要不一起吃點夜宵,過去敲了敲門。裏麵沒人應,程向黎推門進去,見宋喻明趴在桌上睡著了。左手搭在鍵盤上,另一隻手墊著腦袋,電腦屏幕還沒休眠,放著他正在看的論文。程向黎大致掃了眼,隻能看懂一半,還有一部分是醫學專業詞匯。“累了嗎?”他輕輕拍了幾下宋喻明。宋喻明發出一聲細微的夢囈,慢慢支起身體:“你迴來了……現在幾點了?”“八點多,快九點了。”程向黎有些擔心地看他,“今天這麽早就困了?”宋喻明咂了咂嘴,覺得口渴,抬頭一看發現水杯空了,拿起放在桌上的薄荷糖,往嘴裏塞了一粒。“今天工作怎麽樣?”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哈欠,抬頭看程向黎。“我在問你的身體,別打岔。”程向黎有些許不滿,聲線比以往沉了幾分。“……”宋喻明收迴嘴邊的哈欠,胡亂地抓了抓頭發,“不好意思啊captain,其實有件事我應該和你說的。”不過聽完他應該會對自己很失望。宋喻明想,才在一起沒幾天,自己就開始麻煩他了。程向黎微微蹙眉:“怎麽了?”宋喻明拿著水杯,晃悠悠地站起來,往門口走去:“我……最近在戒煙,本來想等有效果了再和你說,但看來一個人還是堅持不下去。”程向黎心中閃過一絲疑惑,跟在他後麵走出去:“三個月前,你過生日的時候不就說在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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