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那天急診室裏發生的事,宋喻明徹底對他提不起興趣了:“我明天值夜班。”“你最近怎麽了?”沒等宋喻明開口,劉澤辰先質問起來了,“之前飯店發生了爆炸,你說醫院裏都是病人,我心疼你就一直忍著。現在都過去快三個月了,你總該有空了吧?”宋喻明吸了口氣,壓著沒有把那天的事說出來:“醫生的工作沒有一天輕鬆的。病人的情況千變萬化,每天都有新挑戰。”“這樣我們結婚後怎麽辦?”劉澤辰靠在書桌上,俯身看他,“你上次還和我說要領小孩呢。”宋喻明臉色一沉,抬手輕扣桌麵:“不要坐我的書桌。”劉澤辰不耐煩地嘖聲,從桌上跳下來,走到後麵搭住了宋喻明的肩:“說實話我覺得你不適合做醫生。”宋喻明聞言挑眉。“你從小被人寵著長大,根本就不知道怎麽照顧別人。”劉澤辰滔滔不覺地抱怨起來,“醫生的工作辛苦,律師難道就容易嗎?我每天要接這麽多案子、管這麽多事,你不體諒我也就算了,還把壓力帶到家裏。”“那你想我怎麽樣?辭職在家給你洗衣服做飯?”宋喻明被他說得很委屈,“既然覺得我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當初幹嘛要提結婚的事。”“就是因為想和你結婚,我們才要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可就算我辭職了,也不能幫你分擔律所的事務。”宋喻明撐著書桌站起來,氣得差點沒站穩,“除了工作、加班,一個月出去打兩三次球,其他的時間我不都是在陪你嗎?”劉澤辰“哎”了一聲,宋喻明裝作沒聽見,捧起電腦走出了房間。看樣子今晚又要分房睡了。躺在床上,宋喻明看著空白的天花板,覺得和劉澤辰的溝通越來越累了。在一起這麽多年,雙方都沒有理解過彼此在工作上的壓力。兩個人都過著早出晚歸的生活,為數不多的交流時間,就是在餐桌上吃夜宵。不過這一次,宋喻明也說謊了。之前同事家裏出了急事,和他換過一次班,宋喻明這周不用在醫院過夜。之所以這麽說,是想試探劉澤辰。有了吳梅提供的線索,宋喻明又把這件事整理了一遍。劉澤辰打車去見他,想必是不想在自己的車裏留下痕跡,查行車記錄儀作用不大。而劉澤辰好麵子,如果真在外麵有人了,肯定不會隨便找個地方湊合,去高級酒店又很容易被認出來。想來想去,宋喻明覺得隻有一種可能。交班後,他留在醫院裏補病例,一直忙到晚上九點多,他和值班的同事打了聲招唿,打車迴家。這個點小區已經很少有人進出了,不過每幢屋子都燈火通明,企業高管們還在加班。宋喻明打車到門口,特地從反方向繞了一圈。走到家附近,屋裏果然亮著燈。宋喻明抬頭看了眼二樓臥室,從包裏拿出一個遙控器。他放在家裏的錄音筆可以實現小範圍內的監聽。和劉澤辰在一起五年,他連手機都沒查過,沒想到第一次懷疑,竟然就用了這種方式。宋喻明戴上耳機,插好電線,按下了開關。第一支筆放在一樓客廳裏,耳機裏很安靜,隻有沙沙的噪音,偶爾傳來幾聲貓叫。宋喻明聽了幾分鍾,拿出第二個遙控器,換到臥室。這下連貓叫聲都沒有了,安靜得聽不出一點有人在的痕跡。這個點不在臥室反而可疑。宋喻明沉著臉,接通了放在劉澤辰書房裏的錄音筆。“……昨天又拒絕你了?”剛插上電線,他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宋喻明心裏頓時一激靈。“是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緊接著是劉澤辰的聲音,“反正我是不相信他能三個月沒有性生活,說不定早在外麵被哪個野男人碰過了。”“那你還打算和他結婚嗎?”“不知道……”劉澤辰說著壓低嗓音哼了一聲,“說實話,宋喻明的性格就不像做下麵的,一股生來就比別人優越的勁兒,不及你半分讓我順心。”宋喻明收起耳機和遙控器,站在熟悉的家門口,第一次覺得北半球五月的風能這麽冷。打開家門,趴在客廳裏的奶牛貓支起了身體。宋喻明搖了搖頭,對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達克似乎也知道到家裏來了外人,聽話地止住了叫聲,走到宋喻明身邊,抬起前爪,扒拉著地毯上一雙陌生的鞋子。宋喻明低頭看了眼,放下電腦包,快步走上了樓。站在劉澤辰的書房門口,他再次聽到了交談聲。“是不是有人來了?”“不可能,他在醫院值班,怎麽可能迴來?”宋喻明閉了下眼,在碰門把手的那一刻,還是改成了敲門:“劉澤辰,我給你十秒時間,穿好衣服出來見我。”“糟了。”屋裏傳出一個年輕的聲音,劉澤辰沒有說話,隨著腳步聲,很快拉開了房門:“怎麽換班了都不和我說一聲?”宋喻明的目光越過他:“裏麵的人是誰?”“沒想到你也會騙人,我還真是被人的慣性思維給利用了。”劉澤辰的臉上毫無悔意,“被自己未婚夫懷疑,真讓人心寒。”宋喻明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情緒:“劉澤辰,以後我們不用再以未婚夫相稱了。”“如果我不想和你結婚,就不會有昨晚的談話。”劉澤辰搖了搖頭,“是你一直沒有為我們的關係做出改變,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麵。”宋喻明聞言一怔:“你出軌還是我的問題?”“婚姻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劉澤辰笑了笑,似乎還想繼續解釋下去。“夠了,”宋喻明打斷他的話,“帶著你的東西從我家出去。”劉澤辰不置可否,走進房間,摟著一個瘦瘦小小的家夥出來了。男生估計剛到一米七,露在外麵的手臂又細又白,嫩得仿佛用力一捏就會喊疼。聽到兩人的爭吵,他嚇到躲在劉澤辰身側,不敢被宋喻明看到正臉。看著眼前這一幕,宋喻明覺得自己的人生簡直荒唐到了極點。“劉澤辰,我讓你帶走的不隻是人。明天我要給家裏換鎖,剩下的東西我一律當廢品扔掉。”“這麽急著?”劉澤辰停下腳步,貼心地把小雛鳥護在胸前,“宋喻明,我看你也沒幹淨到哪裏去,是不是早就找好了接盤就等今天……”“啪”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他的廢話。宋喻明攥緊拳頭,另一隻手抓著欄杆,氣得咳嗽了幾聲。劉澤辰抬手摸了下火辣辣的臉,竟然還有些得意:“怎麽,被我說中了?”“你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宋喻明抬頭看他,一字一頓地反問,“為了給自己出軌找理由,竟然還汙蔑我。”“也許我們早就不合適了。”劉澤辰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摟著懷裏的男生,頭也不迴地走下了樓。宋喻明站在二樓的平台上,看著劉澤辰毫無眷戀的背影,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今年是他和劉澤辰認識的第二十二年。小時候,因為生意上的往來,每年暑假劉澤辰都會來澳洲住一個多月。那時候宋喻明給他展示自己拚的航模、新買的無人機,劉澤辰眼裏明明滿是欣喜,還一個勁地誇他動手能力強。雖然宋喻明選擇跳出舒適圈做醫生,但在感情上,他是個渴望穩定的人。當劉澤辰提出正式交往時,他幾乎沒有猶豫,甚至心甘情願地為他辭了工作。宋喻明小時候沒有係統學過中文,隻會一些日常用語,剛迴國的時候連漢字都認不全。而且兩邊的醫療製度不一樣,他想繼續做醫生,還要重新考醫師執照。那時候宋喻明的壓力很大,劉澤辰也對他照顧有加,下班後教他讀書寫字,日子過得簡單又溫馨。等到第三年,宋喻明的工作穩定了,同性婚姻也合法了。和大部分情侶一樣,他們有了性生活,開始討論結婚、領養小孩的事。直到一周以前,宋喻明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平穩地步入婚姻殿堂。可就在這幾天時間裏,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控製,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心電監護儀上就隻剩一條橫線了。一直在樓梯口徘徊的奶牛貓見狀立刻跑了上來,圍著他黏糊糊地叫了幾聲。宋喻明俯身抱起達克,走進書房,拉開書櫃大門,取出幾本書。看著藏在後麵的保險箱,宋喻明拿起手機,給律師打了個電話。“周叔叔,你這禮拜天有空嗎?我想諮詢一下之前和劉澤辰簽過的幾個重要合同。”作者有話說:玉米跟渣男也算是真的愛過,甚至有點戀愛腦。不過換攻文的精髓就在於下一個會更好。第8章 冥土追魂半小時後,劉澤辰拎著幾個塑料收納箱迴來了。宋喻明聽到動靜,從房裏出來。兩人的書房是分開的,劉澤辰的東西無非是一些書和案件資料,收拾起來很快。宋喻明站在走廊上,聽他把一摞摞書重重地摔進箱子裏,頭疼得厲害:“律所的合同我已經聯係好律師了,下周他會替我和你們談。”劉澤辰聞言停下動作轉身看他,宋喻明的耳邊總算清淨了幾秒鍾。“你的動作倒是快。”“反正對你來說,那點錢不算什麽。”宋喻明悶著聲音說,“既然分手了,那就分得幹淨點。”“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劉澤辰走到門口,低頭看他,“就算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就你這種脾氣性格,下一次戀愛還是會失敗的。”“……”宋喻明氣得不想說話,看了眼牆角的落地鍾:“再給你十五分鍾,12點前整理完出去。”劉澤辰拖著箱子從書房裏走出來:“臥室裏還有幾套定製的衣服,我要帶走。”宋喻明側身讓他過去。戀愛五年,他們同居了三年,看著衣櫃裏一件件熟悉的衣服,想起一周前他們還睡在一張床上,宋喻明緊緊地皺眉。他自然不會允許男朋友在感情裏犯這種錯誤,但還是很難接受,認識二十多年的朋友竟會如此輕易地背叛自己。劉澤辰收拾完東西,分了幾次把收納盒搬出門,直到拿起最後一箱東西,也沒有和他說一句道歉的話。宋喻明看著大門合上,沉著臉走進了自己的臥室。經過這樣一番折騰,已經是第二天淩晨了。宋喻明很少這麽晚睡覺,因為按照科室的習慣,早晨7:40前交班,他每天六點半就要起床準備。但今晚他失眠了。宋喻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幹巴巴地躺在床裏,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著。沒過多久鬧鈴就響了,宋喻明強撐著爬起來,上班路上,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店裏買了杯冰美式。平時宋喻明喜歡加橙汁調味,但今天為了提神,他買了苦咖啡。結果剛喝一口就覺得反胃,等到醫院後就去衛生間倒掉了。下午還有科室例會,宋喻明的ppt還沒做完,趁著午休的時候趕了一小時。三個月前爆炸事故送來的那批傷員基本上都出院了,總結完各自的病例,科主任趙楚良問他:“icu裏那個病人,你和家屬是怎麽溝通的?”“就是每天看著指標,匯報情況。”趙主任聞言直搖頭:“你來我們科室都三年了,怎麽還沒學會和家屬溝通?像這種危重病人,你要多給他們做心理準備,別到時候搶救不過來,又怪到醫院裏。”“可是……”宋喻明進退兩難,“他家經濟條件本來就不好,我再這麽說,家屬放棄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