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如何如何忠心,如何如何忍辱負重,如何如何精明強幹……


    巴拉巴拉……


    好一番闡述之後,朱厚熜道:


    “朕之所以選李卿,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精通醫術,太醫院的那幫子人醫術高明與否且不論,單就是怕事兒這個毛病,就讓朕難以放心;


    小病小養,大病還小養,明明一劑猛藥就能痊愈,為了不擔丁點風險,總是謹慎謹慎再謹慎,就如上次母後發熱……”


    蔣氏緩緩點頭,對此頗為認同。


    不過,她也並不完全相信兒子的論述。


    蔣氏歎道:“你長大了,母後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不會辜負祖宗的江山社稷,既然你覺得李卿家可重用,那就按你的意思來吧。”


    這一席話落在李青耳中,卻是深感鬱悶。


    教兒子自私享樂的是她,教兒子有進取心的也是她。


    好賴話,都讓她一個人說了。


    可……似乎又怪不到她。


    那時她兒子是藩王世子,那麽教育丁點毛病沒有,藩王有進取心……找死。


    如今兒子是皇帝,作為母親,作為大明太後,今日這般教育,也是丁點毛病沒有。


    可性格一旦定型,哪能輕易改變?


    隻能說……


    時也,命也。


    蔣氏看向李青,說道:“哀家對李卿家沒有偏見,身為大明太後,皇帝母親,哀家不得不謹慎一些。”


    李青頷首,表示理解。


    蔣氏唿了口氣,指了指桌上的小木箱,道:“聽說,李卿家一直擠在一個小破院裏,連個丫鬟伺候都沒有,這些拿去改善一下生活吧,皇家不會屈待了有功之臣。”


    言罷,起身離開。


    朱厚熜忙跟上,“朕送母後。”


    “不必了,哀家還沒到用人扶的地步呢。”蔣氏擺了擺手,一邊繼續走著,一邊說道,“政務要緊。”


    “是。”朱厚熜駐足,目送她離開。


    接著,他迴頭笑道:“怎麽樣,朕夠機智吧?”


    李青突然想揍他一頓,可又沒有正當理由,哼道:“太後的話,你可聽進去了?”


    朱厚熜愕然,繼而頷首:“這是自然,先生還不知道吧,朕已撥付了第一批款項用以建設學塾,足足兩百萬兩,很快就會運送地方。後續戶部還會再撥款一百萬兩,再之後……也請先生放心,這件事,朕絕對會善始善終。”


    李青苦笑點頭。


    “走了。”


    “先生留步。”


    “還有事?”


    “曆代帝王廟竣工了,過兩日朕要去祭祀,先生也一起吧。”


    李青興趣缺缺,“我就不去了,國師算不上正經官員,這種事可有可無。”


    “閑著也是閑著,就一起唄。”朱厚熜笑嗬嗬道,“祭祀當天要罷朝,內閣也不辦公,你監督誰呀?”


    “我就不能歇歇?”


    “……”朱厚熜滿臉黑線,突然想到了什麽,問,“對了先生,你說,要不要讓韃靼人參加?”


    “韃靼……”李青一拍腦門,“倒是忽略了這件事,之前說的請草原部落的家眷來大明,讓其感受大明的美好,這件事怎麽樣了?”


    “還行吧。”朱厚熜說道,“眼下這些都是第二波了,隻是群臣都極力反對他們離開朝廷中樞,朕也覺得,還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比較好。”


    “關外蠻子野性難馴,去了江南,萬一惹事端,不嚴懲難以平民憤,嚴懲又違背了咱們君臣的初衷,所以,隻讓他們在京師範圍活動。”


    朱厚熜嗬嗬笑道,“如今的大明京師,可比當初的元大都繁華太多太多了,你是沒見這些個土包子的鄉巴佬模樣,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李青打斷他,問:“人在哪兒住?”


    “這個朕倒沒有限製他們,隻讓禮部的人、錦衣衛陪同,隨他們玩,朝廷買單,不過隻能在京師範圍內活動。如此,一是防止惡性事件發生,二是方便給他們長見識,以便這些人迴去好為大明做宣傳,為統一關外做準備。”朱厚熜解釋說。


    李青緩緩點頭,沉吟了下,“邀請一下也好,嗯…,到時我也一起吧。”


    頓了頓,“對了,曆代帝王廟中,還有元世祖的神位吧?”


    “這是自然!”朱厚熜正色道,“春秋有雲:夷狄而中國,則中國之。元皇帝之中,屬元世祖最為賢明,這是太祖對其的評價。”


    李青頷首。


    糟糕的心情愉悅很多。


    對嘉靖一朝收迴草原,信心更足了些。


    這件事自仁宣時期,就開始做鋪墊了,甚至從洪武朝就開始做準備了。


    這麽多年下來,又是打壓,又是招撫,又是裏挑外撅,又是輸送耕作……


    如今,總算快到了摘果子的時候。


    做成了這件事,老朱、老四、小胖、小崽子……都會很開心……李青唿出一口氣,微笑道: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如今這潑天的功勞,可是要落在你頭上了。”


    朱厚熜卻覺理所應當。


    我時間長著呢,舍我其誰?


    朱厚熜笑吟吟道:“要不要朕現在下令將人帶迴來,先生與其接觸一下,反正就在京師,不用一日功夫。”


    李青搖搖頭:“人好不容易來一次,多玩一日是一日,祭祀之後,挑一兩個代表,我跟他們談一談,了解一下情況就是了。”


    “也好。”


    朱厚熜含笑道,“先生,丹藥……可不多了啊。”


    這話他是有底氣說的,李青交代的事,他可是圓滿完成,總得給些獎勵吧?


    聞言,李青剛升起的那麽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


    不過,還是答應了。


    既然是交易,也沒什麽可說的,“迴頭讓黃錦帶上藥材去我家。”


    “哎,好。”朱厚熜樂嗬嗬道,“先生,請來內殿一敘。”


    “還有事兒?”李青有些不耐煩了。


    “有的,正事。”


    “……成。”


    ~


    內殿。


    李青人都傻了。


    你管這叫正事?


    隻見朱厚熜切完西瓜,擦了擦汗,又服用一顆丹藥,掐訣打坐,再之後,開始大喘氣……


    一整個流程過後,


    朱厚熜問道:“先生,你看朕可有不規範的地方。”


    李青笑了。


    “先生何故發笑?”朱厚熜茫然。


    “來,你過來,”李青笑著招手,“來來來來來……”


    朱厚熜大喜,顛兒顛兒地上前。


    “先生……”


    “嘭!”


    朱厚熜:┗|`o′|┛ 嗷~~


    @#¥%……


    半晌,


    李青冷冷道:“仙是這樣修的。”


    “……”朱厚熜癱軟在地,有口不能言,額頭青筋直冒,都要氣冒煙兒了。


    可讓他羞恥的是……


    真的挺爽!


    不下於之前紮針。


    這種渾身通暢,骨骼酥麻,氣血充盈的滋味兒真的是……太舒爽了。


    雖然疼,


    可也不是不能忍受。


    “嗬嗬嗬……”


    李青上前解了他的禁製,皮笑肉不笑的問:“你學廢了嗎?”


    “……”朱厚熜氣鬱道,“先生想打人直言便是,何須糊弄朕?”


    “就這,一般人想挨打我還懶得打呢,”李青哼道,“你就說舒服不舒服吧?”


    “你……”朱厚熜氣結,唿哧唿哧大喘氣。


    李青:“錯了!”


    “哪又錯了?”


    “我教的是吐納,不是讓你唿唿直喘。”


    朱厚熜吼道:“你沒看到我在生氣嗎?”


    還要我哄哄?李青實在搞不懂他的邏輯,撓撓頭,補充道:“剛才也不對。”


    “你你你……”


    朱厚熜殺李青的心都有了。


    然,“你”了半天,也沒個所以然出來,末了,冷哼道:


    “丹藥之事……還請速速送來。”


    “心情不好,煉不好丹藥!”


    “李青!!”


    “嗯?”


    “愛卿的卿。”朱厚熜瞧著李青危險眼神,悻悻道,“你我都消消火氣,可好?”


    “我沒火氣。”


    “……”朱厚熜黑著臉說,“那就煉丹。”


    “可我心情不好。”


    “你……”朱厚熜從地上爬起來,深吸一口氣,道:“老是一個人付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更無法長久。”


    “你威脅我?”


    “……不是。”朱厚熜強抑惱火,“朕隻是想與先生長長久久。”


    李青好懸沒吐了。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什麽意思?”朱厚熜真急眼了,“你什麽意思?朕無法長長久久?”


    本來打了嘉靖一頓,李青的火氣都消了,這一下,火氣又是噌噌往上竄。


    奈何,再打的話,朱厚熜真的頂不住。


    李青再無法與之同室,轉身就走。


    朱厚熜愕然。


    良久,


    氣急敗壞,暴跳如雷。


    “混賬,混蛋……欺朕太甚……”


    “皇上,皇上……”外殿的小黃門都聽到了,忙不迭衝進來。


    結果,人還沒到,便挨了嗬斥:“滾出去!”


    小黃門倒也聽話,忙不迭又滾了迴去。


    朱厚熜忙去櫃台前,拿起銅鏡照了照……


    沒破相,甚至都沒鼻青臉腫,也就衣袍淩亂不堪而已。


    “還算你知道輕重,不然……”朱厚熜唿哧唿哧了一陣兒,罵道,“狗日的,這狗日的……欺朕太甚,太甚……”


    朱厚熜從來不是好脾氣,可遇上李青……又能怎樣?


    動他?


    沒那個本事。


    且也舍不得。


    不動,又實在恨的牙根癢癢。


    末了,朱厚熜隻得氣鬱罵髒:“娘的,這還真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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