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兄,這是咋了?”


    剛走近小院院牆處,唐伯虎便聽到了裏麵動靜不小。


    李浩無奈道:“還能是哪樣,指定是那廝嘴又欠了唄,真的是……我就不該這麽早告訴他。”


    唐伯虎恍然失笑。


    “他還真是……赤子之心啊!”


    “這叫長不大!”李浩沒好氣道了句,加快步子推開門。


    果然,


    一進來,就見妹子正追著大侄子揍。


    幸好院裏沒有養雞,不然,非得一地雞毛不可。


    朱厚照看到二人如見救星,忙道:“我的老表叔,你別光看啊!”


    李浩嗤笑道:“怎麽,要不我也加入?”


    “哎,你……李青李青……你說句話!”


    “再叫我大名,大耳刮子抽你!”


    “……”朱厚照見沒人幫他,索性也不跑了,被老姑薅住脖領子,一頓捶……


    好懸沒被捶岔氣兒。


    朱厚照哼哼唧唧道:“小姑,你今年多大了?”


    李雪兒:“?”


    “別誤會,我這是在誇你呢,就你這體力,二八芳齡女子亦遠不及啊!”


    “……”李雪兒氣道:“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一點幽默風趣都沒有……朱厚照在心裏吐槽了句,拍拍身上的土,起身道:“李……先生,你這個大忙人,咋有空來金陵啊?”


    “暫時該忙的都忙了,沒什麽緊要事還不能享受享受了?”


    朱厚照白眼道:“一個個咋都跟吃了火藥似的,我都沒點火,你們就著了,真的是……不解風情。”


    李青斜睨了他一眼,嗬嗬道:“看來金陵水土還真是養人呢,才多久不見,都這麽油膩了。”


    “是嗎?”朱厚照四下打量了下自己,嘿嘿道,“人到中年發福不是很正常嘛。”


    李青本還想對這廝表達一番關懷,見其如此淘氣,便悉數都給省略了。


    朱厚照一點也不見外,搶過小姑的椅子坐在李青跟前,神色難得正經,輕聲說道:“在一起時不覺得有什麽,分開卻不習慣了,雖沒過太久,可我真的想你了。”


    忽然的煽情倒給李青整不會了。


    卻見朱厚照又是一樂,嘿嘿道:“咋樣?感不感動?”


    李青麵無表情的揚了揚拳頭:“敢不敢動?”


    朱厚照立時腰背挺直,一動不動,隻是不時眨眼,滑稽又好笑。


    “真拿你沒辦法……”李青無奈又好笑。


    朱厚照得意洋洋道:“這個就叫控場王,天生的,一般人學都學不會!”


    “……”


    李青幹脆不搭理他了,這廝慣會蹬鼻子上臉那套。


    暖陽更暖,李青幹脆將飯桌搬了出來,六人圍坐在一起,一邊閑聊,一邊等著酒菜送來。


    午時初,張永親自來送餐。


    跟李青寒暄幾句便又走了,稱下次再來請李青吃酒。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人是好人。


    又有朱厚照這個控場王,重逢的第一個飯局充滿歡樂。


    酒飽飯足,都有些暈乎乎的,六人一字排開,懶洋洋的曬太陽,話少了許多,溫馨的氛圍感卻更濃了。


    “真想天天如此啊……”朱厚照感慨。


    李雪兒有氣無力的瞥了他一眼,難得沒跟他拌嘴。


    “李青,你這次迴來住多久啊?”


    李青被太陽曬得懶懶的,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哼哼道:“沒準,可能三五年,也可能七八年,嗯……總之,不會超過十年。”


    “這麽久?”


    朱厚照坐直身體,詫異道,“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李青白眼道:“當牛做馬才是我的風格?”


    “呃……這話說的……”朱厚照一樂,又懶洋洋的靠迴椅背,“誰敢把你當牛馬使啊,你對皇帝都沒個好臉色……你是為大明社稷、為百兆生民勞碌,可不是效忠皇帝。”


    “嗬嗬,大明還不是你們朱家的?”


    “倒也是!”朱厚照幹笑道,“不過我現在可不是皇帝,你有抱怨別往我身上撒,我都自由了,李青你找錯人了。”


    李青連眼皮都懶得抬,自也沒有動手的衝動,隻是懶懶道:“待過今日,你再這般沒大沒小,看我捶不捶你就完了。”


    受氣氛感染的朱厚照也懶得還嘴,以同樣懶懶的口吻迴道,“那就過了今日再說吧。”


    ……


    直至申時時分,太陽暖意有所減弱,眾人那種懶洋洋,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的感覺,才緩緩消退。


    朱厚照伸了個懶腰,見李青也精神了,唯恐李青立時找他算賬,連忙正經道:“有個事兒跟你說一下!”


    “什麽?”


    “商會之事……”朱厚照將來時在自家酒樓遇到的情況,詳細與李青說了下,道,“這肯定不是個例,那幾人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


    “嗯,這個問題不大。”李青說,“成為商會成員是有條件的,朝廷會暗中派人核實其資產,單是這一關,他們就過不去。再有,這種臨時拉起的團夥,不過是一盤散沙罷了,有難無法同當,有福無法共享,不足為慮。”


    “那便好。”朱厚照放下心來,好奇道,“你請這麽長的假,可是跟我那堂弟鬧別扭了?”


    李青歎了口氣,道:“算是吧,他與你還是不同……打小接受的就不是帝王教育,難免少了些擔當,不過,單就做皇帝來說,他並不差勁兒,就是量太小了,眼界太窄,同樣是小宗入大宗,太宗之雄才大略更勝太祖,可你這堂弟卻遠不及你。”


    “這樣麽……”朱厚照嘴角抿了抿,繼而警惕心大起。


    李青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哼道:“不過,人家也有優點,比如性格更沉穩,比如勤奮……”


    朱厚照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笑道:“總體來說,還是個可造之材,對了,他已經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了吧?”


    “嗯。”


    “那他如何反應?”朱厚照好奇。


    李青嗤笑道:“他想修仙長生。”


    “呦嗬,還挺有追求!”朱厚照嘖嘖道,“老話咋說來著,嗯…,得了千錢想萬錢,做了皇帝想成仙。我這堂弟心可真不小……”


    頓了下,“這還算量小?”


    李青嗬嗬道:“他這個人啊,事關己身蛇吞象,事不關己……當然了,倒也遠不至於高高掛起,可完全沒有大公之心也是真的!”


    朱厚照沉吟道:“記得中宗實錄中,記載著一句你的名言,‘為帝者,常以我之大私,為天之大公’,這話放在你身上也合適。”


    李雪兒蹙眉道:“你這麽說就太生搬硬套了吧?”


    “是有點過分,可也挺合適。”朱厚照道,“皇帝想讓臣子清廉能幹,不為自己,一心為公,這是皇帝的私心。李青想讓皇帝賢明勤政,一心為黎民,不為自己,這是李青的私心。”


    朱厚照歎道:“當然了,李青的苦心在坐之人都知道,可天底下又有幾個聖人呢?”


    “可……”


    “小姑,我不是挑他的理兒,我隻是在闡述一個道理。”朱厚照看向李青,道,“你不在意個人得失,你一心為生民,固然是你品格高尚,可你若不能長生,你還會這般嗎?”


    李雪兒憤憤然道:“當然!”


    朱厚照卻道:“我當然相信李青還會是個好人、好官,卻不會如現在這般,堪比聖人。”


    李青苦笑道:“你是想說,我這個異於常人的人,卻以異於常人來要求常人對吧?”


    “我就是這個意思!”


    朱厚照點頭道:“世人眼中皇帝是真龍天子,可其實皇帝也是人,是人都有私心,我能免俗是因為我知道你的長生無法複刻,可他不同……連秦皇漢武都無法抵抗的誘惑,你讓他如何抵抗?”


    李青嗤笑:“我沒告訴他真相,自然會包容他想修仙的念頭,我不是因為……”


    “我知道!”朱厚照苦笑道,“我是想說,朱家人也有草包,甚至有混賬,你莫如世人一般對朱家人高看一眼,坦白說,朱厚熜還算可以了……”


    朱厚照歎道:“不是每個朱家人都是太祖、太宗、憲宗那樣的人,你不喜他的根源何嚐不是‘我之大私為他之大公’?”


    李雪兒輕哼道:“道理上勉強說的通,可情理上卻不是這般,皇帝那般是私心,他這般是為大明社稷,到頭來,還不是為皇帝?”


    “小姑你這話說的沒錯。”朱厚照道,“可問題是……某些時候,皇帝他不領情啊。”


    李雪兒無言以對。


    朱厚照再次看向李青,輕笑道:“我不是說你不對,我是想告訴你……犯不上生氣,不過是一個姓朱的王八蛋罷了,幹嘛跟自己過不去。當然了,我也隻是個姓朱的王八蛋。”


    李青好笑點頭:“不得不說,你小子是會安慰人的。”


    “本來嘛。”朱厚照笑嗬嗬道,“官員壞,商賈壞,地主壞……難道皇帝就不壞了?太祖不一樣有私心,他若真一心為大明天下,又怎會分封藩王?連太祖都不能大公……嗬嗬……看開些,其實沒必要生氣。”


    李青不置可否,隻是揶揄道:“太祖離這兒可不遠,當心晚上找你!”


    朱厚照:(⊙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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