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就奸臣吧,誰在乎?


    當初老朱還說過讓我做權臣呢,這才哪到哪兒……


    小院兒,李青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蒲扇,心中思忖著接下來的朝局走勢。


    伴隨劉謝兩位骨灰級元老,以及楊一清的退場,權力場定會迎來新一輪的角逐,張璁、桂萼終究是晉升過快,一朝得意難免膨脹,主流守舊派也不會心甘情願的屈於人下……


    “唿~”李青起身掀開爐蓋,取出凝練成型的藥丸子,挑一顆品相最佳的吹了吹,隨手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玉盒,至於其他的……本著浪費可恥的原則,全進了李青肚子。


    次日,文華門。


    內閣大學士剛進來,便見一年輕人在新建的國師殿簷下曬太陽,懶洋洋的無比鬆弛。


    “這人誰啊?”


    “好像是之前那個錦衣百戶……”


    “是他?”


    …


    幾位內閣大學士你一言、我一語之下,迴想起了年前曾與皇帝私下議政的錦衣百戶來。


    本來隨著李青不上班,他們都快淡忘了,眼下又見李青,心中再次升起警覺。


    唯有張璁沒發表看法,隻是駐足少頃,便先一步往文華殿走。


    他不好奇,可有人好奇。


    桂萼等幾個大學士緩步上前,問:“你在這兒做甚?”


    李青咧嘴一樂:“奉皇命,監督你們!”


    “監督……我們?”


    桂萼等人先是一呆,繼而麵色難看——不是,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誰也不知該是憤怒,還是……逆來順受。


    錦衣衛的職責本就是監察百官,對方是錦衣衛百戶,又有皇命在身,如此一點毛病沒有,真若反應過激,反而顯得心虛。


    不過話說迴來,錦衣衛雖監察百官,可都是暗地裏進行,如此騎臉輸出……還真是罕見至極。


    一群人心裏堵的不行……


    李青抬右腿、翹左腿,換了個二郎腿姿勢,笑眯眯道:“有問題嗎?”


    “沒,沒有問題!”桂萼下意識的說。


    確實沒問題,不過真要挑毛病,還是有的,比如……


    李青坐著迴話。


    內閣大學士賈詠哼道:“本官沒記錯的話,錦衣衛百戶是正六品官職吧?”


    “我這會兒是欽差!”李青笑嗬嗬道,“咱大明朝也沒規定非得傳旨才是欽差,對吧?”


    一句話噎的賈詠直翻白眼兒,末了重重一甩袍袖,扭頭去了文華殿……


    餘下幾人也是神色難看,凝望了李青一眼,轉身走開。


    “真是個陽光明媚的大好天氣啊……”李青伸了個懶腰,繼續日光浴……


    辰時末,


    李青起身走向文華殿,正式進入監督模式。


    當然,他並未妨礙幾人票擬,隻偶爾走動兩步,不曾發出聲響。可落在幾人眼中,卻是赤裸裸的羞辱。


    難道我等是賊嗎?


    欺人太甚!


    賈詠深吸一口氣,道:“諸位可願隨我去找皇上論上一論?這樣……我們如何票擬?”


    “本官願同往。”


    “本官也願。”


    “張大學士、桂大學士,你們呢?”賈詠問。


    張璁心中糾結,麵上卻不好表現,清了清嗓子,道:“皇上近些時日操勞過度,還是……待明日朝會再說吧。”


    說著,他暗戳戳的瞥了眼李青,心中亦是憋悶:這人是哪兒蹦出來的啊?


    張璁有了絲危機感。


    別人不清楚,他這個時常受皇帝召見的人卻明白對方的能量有多大。


    論皇帝禮遇,對方勝他不止三分,論皇帝親近,對方不弱黃錦分毫!


    張璁的上位史,說白了就是靠著皇帝寵信,對跟自己走一條路子的人自然極為重視。


    別看眼下隻是個小小百戶,隻要皇帝肯培養重用,前途不可限量。


    張璁深刻明白這個道理,因為他自己就是個例子。


    “嗬嗬……諸位先辦公吧,明日朝會本官第一個去說。”張璁模仿前任楊廷和,先是扛下擔子,後又分配工作,倒也有條不紊……


    李青看在眼裏,對這位的觀感又好了些許。


    雖然這位仁兄上位過程不太光彩,但這官做得還挺好,可圈可點……李青暗暗點頭。


    ……


    內閣的日常工作其實跟皇帝沒太大區別,不同的是,內閣的票擬隻是建議,皇帝的朱批才是行之有效的公文。


    當然,這並不是說內閣票擬無用,相反,它的作用非常大。


    ——它是風向標!


    事實上,皇帝的批注大多都參考了內閣的意見,無他,皇帝要處理的公文太龐雜了。


    與其費勁巴拉的冥思苦想,還不如從現有的參考建議中,挑一個自認為更合理的處理意見。


    後者比前者輕鬆太多了,且後者未必就不如前者,甚至大多時候,這些個內閣大學士的建議,要優於皇帝!


    要知道,內閣大學士都是大浪淘沙,層層篩選出的頂級人才。


    當然了,許多時候票擬也會夾帶私貨,這就需要皇帝有一雙‘慧眼’了。


    決策權雖在皇帝手上,內閣卻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皇帝決策!


    這種模式有利有弊,總體來說,還是利大於弊,因為這種模式下,哪怕皇帝平庸,也不會嚴重影響國家運轉,更別說,還有一個掌著批紅權的司禮監了。


    退一步說,皇帝真就是躺平了,權力係統也不會隨之崩潰!


    這點,曆史上的嘉靖、萬曆已生動的詮釋過了……


    李青唿了口氣,心道:“這次,誰他娘也別想給我躺平,老子都還沒躺平呢……”


    “大人,張大學士請您喝茶。”


    李青怔了下,抬手接過衙役遞上的茶,不由看向不遠處品茗的張璁。


    張璁端著茶杯遙遙一敬,笑道:“李欽差辛苦,奉命辦差嘛,嗬嗬……我等都理解。”


    其餘幾人麵色不愉,可也沒說什麽,自覺跟一個正六品的百戶上綱上線,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了。


    他們卻忽略了,論官職,內閣大學士也不過是正五品而已。


    內閣大學士雖說處於權力巔峰,可按規矩,見了侍郎都要行禮,當初朱棣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為削弱內閣大學士的影響力。


    無奈,理想和現實到底是兩碼事。


    隨著內閣愈發勢大,莫說見了侍郎,便是見了尚書,內閣大學士依舊腰背挺直,反倒是六部矮了一截兒。


    品卑而權重,然,權重日久,品卑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畢竟……縣官不如現管!


    李青掀開茶蓋,吹了吹,輕啜一口,“好茶,是禦用的貢茶吧?”


    “嗬嗬……李百戶好品味。”張璁頷首,“皇上隆恩,本官受之有愧,又怎好一人獨享?”


    聞言,幾人不免口頭上恭維兩句,卻一副不太走心的樣子。


    這明爭暗鬥的把戲李青早就膩歪了,若是打一架,還能勾起他的興趣兒,便隻點頭示意了下,慢條斯理品茗。


    短暫的上午茶之後,內閣大學士再次投身工作……


    臨近午時,幾人陸續下班。


    張璁頂替桂萼留下來當值,朝李青道:“李百戶中午……?”


    “不休!”


    “辛苦。”張璁微微驚詫,目光掃了一圈兒,湊上前道,“若是方便的話,李百戶能不能告知本官,監督大學士……持續多久?”


    “具體皇上沒說,不過,應該是常設了。”李青指了指遠處的國師殿,“不然,建它幹嘛?”


    張璁愣了下,苦笑點頭,嘴上卻道:“皇上行事光明磊落。”


    李青:“……”


    你是會拍馬屁的,不過,我不是黃錦,不會讓他嚐到甜頭……李青暗暗想著。


    抬眼瞧見黃錦拎著食盒緩步走來,李青起身道,“我的午飯到了,張大學士你繼續忙。”


    “啊?你午飯……到了?”張璁人都傻了。


    黃錦送飯?


    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這是什麽待遇……


    眼見為實,由不得張璁不信。


    目送二人走去國師殿,張璁忽然產生了個荒誕念頭——這國師殿,該不是為他建造的吧?


    ~


    國師殿。


    黃錦將菜肴一一擺上桌,說道:“皇上讓咱家問一問你,可有人為難你?”


    “沒有!”李青抄起筷子,隨便在身上抹了兩下,開始大快朵頤,“都是飽讀詩書的大學士,說話超好聽……”


    黃錦咽了咽口水,確認道:“真沒有不愉快的事發生?”


    李青舀一小碗蛋花湯,噸噸噸送下口中食物,好笑道:“我是奉旨監督,誰敢難為我?找我不痛快不是打皇帝臉嘛!”


    “這倒是……沒有就好。”黃錦放鬆下來,緊接著胖臉忽又一變,失驚道,“你直接把皇上賣了?”


    “什麽賣了?”李青愕然。


    黃錦道:“你是不是直接說……是皇上要你監督他們?”


    “這不是事實嗎?”


    “是事實……”黃錦恨恨道,“可你也不能陷君父不義啊!皇上夠難過的了,你就不能擔下來……”


    “你咋不擔?”李青翻白眼兒。


    “我……咱家是沒資格擔……”


    “行啦!多大點事,真的是……”李青沒好氣道,“饞的話一起吃點?”


    “……你,常言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你……”黃錦氣道,“你就不感到恥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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