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兒沒想到他真會答應,認真想了想,道:“未來蒸汽船真正問世,你有時間的話,帶我出去逛逛唄?”


    “……你又不是沒出過門。”


    “遠些,再遠些。”李雪兒道,“你與唐伯虎去過的地方。”


    “呃……,也可以。”李青點點頭,“不過,這可能要許久以後了。”


    “沒問題!”李雪兒一下開心起來,“反正我且活呢。”


    李青:“……”


    這時,朱厚照拎著酒肉走進來,嘿嘿道:“本來還想請你喝我孩子喜酒,既然你等不到了,就提前慶祝了吧!


    小姑,你要一起嗎?”


    李雪兒心情不錯,起身道:“不了,你們喝吧。”


    朱厚照目送其出了院子,嘿嘿道:“答應我的丹藥弄好了沒?”


    “拿去。”李青從懷裏取出藥瓶丟給他,叮囑道:“孩子還小,以一顆化入水中讓倆孩子分著喝,共十顆,怎麽分配看你。”


    “得嘞。”朱厚照揣進懷中,彎腰提起食盒放在桌上,一一取出菜肴,一邊問:“今年過年還迴來不?”


    “不迴來了。”李青微微搖頭,道,“接下來的改製革新,我也要參與其中。”


    “嗯,辛苦你了。”朱厚照不好意思笑笑,“我現在也幫不到你什麽了,就……犒勞犒勞你吧。”


    頓了下,說:“這幾道菜都是我親自下廚做的,怎麽樣?夠意思吧!”


    “你還會做菜?”


    “技多不壓身嘛。”


    李青:“……”


    味道一般,卻也算不上難吃,考慮到出自朱厚照之手,李青便也沒挑刺兒。


    “明日就中秋了,要不我帶上媳婦兒子過來熱鬧熱鬧?”


    “不用,過好你的小日子就成。”李青擺擺手,“你不給我找事,就是最好的報答了。”


    朱厚照點點頭,舉杯道:“敬你!”


    “嗯。”李青與他碰杯……


    喝到一半,唐伯虎迴來,也加入了酒局。


    喝到興起,唐伯虎口吐金句,連著做了幾首打油詩,朱厚照不甘寂寞,也跟著吟了一首。


    一般這種時候,李青插不上話,也不想插話,不過,剛護送楊慎一路的他有了素材,便來了個人前顯聖……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兩人心神震撼……


    “好一首臨江仙!”唐伯虎一拍大腿,讚道,“這首詞定當流傳千古,好極,妙極……!”


    朱厚照亦是深以為然,歎道:“臨江仙自一問世,曆代文豪無不為其填詞,這首臨江仙……有魁首之姿。”


    “也就還好吧!”李青輕笑笑,一臉高深莫測。


    不得不說,文抄公做到他這個份兒上,著實……不要臉。


    不想……還有高手。


    朱厚照直言不諱:“這首《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讓給我吧!”


    唐伯虎卻是搖頭:“不若讓給我,我畢竟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說是我作的,別人也會信服。”


    “你什麽意思?說我朱壽作的,就不能取信於人?”朱厚照不爽。


    相處日久,唐伯虎也沒了敬畏心,揶揄道:“你捫心自問,朱壽名氣大,還是唐伯虎名氣大?”


    “我管你那些……”朱厚照瞪眼,“我要了。”


    唐伯虎寸步不讓,“讓給我!”


    “給我給我……”


    李青:-_-||


    “好吧我承認,這不是我作的。”李青無奈道,“這首《臨江仙》出自楊慎,在流放雲..南的路上所作。”


    二人愕然,繼而惋惜。


    朱厚照無情嘲諷:“我就說嘛,你什麽時候這麽有才華了,敢情是抄的別人。”


    “先生,你這就過分了。”唐伯虎也是惡人先發難,“哪有你這樣的?”


    “你倆夠了啊!”李青都氣樂了,“說我沒才情,你們倒是有能耐自己也作首同水準的啊?”


    兩人異口同聲:“我們是近墨者黑!”


    “……信不信我打人!?”


    “……”


    朱厚照突然道:“哎?這個楊慎是楊廷和之子楊慎?”


    “是他!”


    “他怎麽被流放了?是因為大禮重議事件?”


    “嗯。”


    “這個朱厚熜……真夠小心眼兒!”朱厚照有些不爽,“你就沒攔著點兒?”


    李青:“楊慎卻極具才華,仕途卻過於一帆風順了,磨礪一下也未必是壞事。流放之前我便與小皇帝達成協議,三年之後再度啟用他。”


    “那就好。”朱厚照緩緩點頭,問:“對了,皇太後如何?”


    “她個人還好,有孝道壓著,小皇帝萬不敢如何。”


    雖然伯母跟大侄子對噴過,可張氏並未吃虧,相反,差點把小皇帝氣得翻白眼兒,小皇帝亦不敢針對她個人報複,李青這麽說也沒毛病。


    “不過,你那兩個舅舅就不好過了,如今已被羈押進了昭獄,雖還未治罪,但下場顯而易見,絕對好不了。”李青補充。


    朱厚照卻一點也不在意,哼道:“要不是鑒於他們是我親娘舅,我在位那會兒就剁他們了,關就關了吧,就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惜。”


    李青:“……”


    “喝酒喝酒……”朱厚照舉杯,數杯之後,問:“你說你要參與改製革新,可是想趁著機會普及教育?”


    “是!”


    “這個……你真想好了?”朱厚照一向玩世不恭的神情變得極為嚴肅,道,“你不會想不到如此做,會有多大的負麵影響吧?”


    “利大於弊!”李青說道,“昔年太祖修書《大誥》,並規定每家每戶都要備上一本,如若犯法,有《大誥》者減罪,無《大誥》者加罪,如此為的是什麽?”


    李青自問自答:“為的就是讓百姓擁有抵抗官吏的不法之力,為的是讓官吏不敢肆無忌憚的禍害百姓。然,由於教育無法普及,這個效果大打折扣。眼下不一樣了,隨著大明持續發展、興旺,百姓基本擺脫了饑餓……可以開民智了!”


    “我讚成!”唐伯虎道。


    “你讚成頂個屁用?”朱厚照無情嘲諷,接著看向李青,道,“的確,太祖一朝不斷完善《大明律》,他老人家出身寒微,亦見識過百姓受貪官汙吏剝削……可他老人家若還在,未必會讚成開民智。”


    他不讚成頂個屁用……李青撇嘴:還當是當初啊?現在我說了算!


    李青忍住了當著子孫罵祖宗的衝動,道:“這百餘年下來,我做了很多,亦改變了許多,可有一點我卻無力改變,那便是權力場。”


    李青歎息:“權力場這汪水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渾濁了,當今之際,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注入更多的清水,以此來稀釋渾濁。”


    “讓百姓變得強悍,讓百姓變得難糊弄……讓權力場迫於無奈的改變!”李青淡淡道,“是時候讓百姓握刀了!”


    “可百姓真若握了刀……”


    “又如何?”李青笑了,“論對百姓的了解,大明皇帝無一人能出太祖其右,洪武朝太祖為何鼓勵以民告官?”


    朱厚照一滯。


    李青嗬嗬道:“太祖之所以如此,就是他深刻知道底層的力量有多大、有多恐怖,要讓百姓有釋放的空間才是上策!”


    “唉……或許你是對的吧。”朱厚照苦笑道,“我擔心的是底層握刀之後,上層卻難以悔改,最終釀成大禍。”


    李青輕輕籲了口氣,道:“有恃才能無恐,真當下層握了刀,上層無論是皇帝,還是大員,在行事之前,都要掂量掂量了。”


    “階級之間相互鬥爭,才能促就一個相對和諧的國家。”李青微笑道,“當不再一邊倒的時候,折中便是唯一的選擇。”


    “說的真好!”唐伯虎深表讚同,“數千年來,所謂的折中,折的一直是底層窮苦百姓,也是時候折一折上層了!”


    出身決定了立場,朱厚照還是抗拒,可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李青,更知道李青並非要顛覆大明。


    末了,長長一歎:


    “今日種什麽因,他日結什麽果,現在我無法否定你,未來……我可能也看不到是怎樣一番局麵了,可我不得不提醒你,真若失控……任憑你再足智多謀,也無法對抗萬萬百姓的洪荒之力。”


    李青:“於百姓而言,隻要居有定所,隻要身上有衣,隻要腹中有食,隻要不被過分壓榨,又豈會造反?”


    朱厚照苦笑搖頭:“講道理我說不過你,打架我也打不過你,更沒辦法阻止你,唉……,你對了這麽多年,但願這次你還是對的吧!”


    “這一次也不例外!”李青認真說。


    “對與不對,你都會深度負責,對吧?”


    李青頷首:“自然!”


    “那就去做吧!”朱厚照靠在椅背上,把玩著酒杯,喃喃道,“隻是……那將是怎樣一個局麵啊……”


    李青笑吟吟的舉起酒杯:“一切有我!”


    “也是……”朱厚照不再糾結,跟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


    翌日,中秋節。


    如往年一樣,李青依舊把團圓放在了白天,吃過月餅嘮完嗑,李青便打發母女迴家陪小輩兒,然後,又與唐伯虎絮叨了一陣兒,於當日趕赴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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