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機的相關技術突破了?”李青瞌睡盡去,一下子精神抖擻起來。


    李雪兒搖頭:“哪有這麽容易突破啊,是專利的申請批複問題,自得知朝廷立下《專利法案》咱們家就開始準備了,眼下都整理好、並申報上去……快小半年了,還是不見下文……”


    頓了下,“該不是朝廷想賴賬吧?”


    “這事兒啊……”李青稍稍有些失望,解釋說:“不是朝廷賴賬,是能拍板的人不在京師,皇帝春季禦駕親征了,剛迴來又是一堆糟心事,等他忙完自會批複。”


    “禦,禦駕親征?”


    兄妹倆駭了一跳,滿臉驚懼、惶恐、不可思議……


    顯然,他們同時想到了某位姥爺。


    “都打完迴來了,仗打得很漂亮。”李青笑著說。


    聞言,兄妹緩緩放鬆下來,繼而又對某位姥爺產生了更多憐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半晌,


    李浩收起思緒,沉吟著問:“青爺,你說……皇上會不會故意卡著不予批複啊?”


    “為何這樣想?”


    “李家財力雄厚,幾乎已經成為最顯眼的那個了,還是勳貴出身……”李浩沒有再說下去,他相信青爺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李青笑了笑:“完全不用有這方麵的擔憂,眼下的資本於大明而言,利遠大於弊,如若要打壓資本,又怎會出台專利法案?”


    “這不一樣的……”李雪兒說,“走工業化資本發展路線是你提出來的,而李家……隻是其中一員,且李家這個資本已然龐大起來……皇帝又不知你和李家的關係。”


    李青平靜道:“皇帝知道。”


    “啊?”


    李雪兒吃驚地張開嘴,李浩也是一臉驚愕。


    兄妹倆比之剛才聽說皇帝禦駕親征時還要震驚,不明白這麽大的事,李青為何會告訴皇帝。


    求仙長生曆來都是帝王的終極追求啊!


    哪怕是英明神武的君王,都無法抵擋長生的誘惑,如秦皇、漢武、唐宗……,哪個到了晚年不想著長生?


    李青知道他們在想什麽,道:“是他猜出來的,我沒有承認……”


    頓了下,語氣無奈,“可也就剩沒親口承認了。”


    “那……皇帝表現如何?”李雪兒問。


    “他比你們想象的清醒,並未對此特別上心。”李青笑了笑,“事情沒你們以為的那麽嚴重。”


    “現在如此,未來未必如此啊!”李浩歎了句,憂心忡忡。


    李青安慰:“不用怕,他不會拿李家要挾我。”


    但願吧……李浩在心裏說了句,收起負麵情緒,笑道:“青爺,中午爹娘也過來,你下不下廚?”


    李青啞然失笑,“走吧,趕集去。”


    李雪兒沒有跟上,而是去了東廚清潔廚具……


    …


    中午,老兩口如約而至,他們很會挑時間,不早也不晚,恰好趕在最後兩道小菜準備下鍋的時候,


    以便既不讓李青趕時間,又不讓李青等他們。


    唐伯虎則就不同了,他是真的剛睡醒,好吃的就做好了。


    “醒得早不如醒的巧啊!”唐伯虎自言自語感慨了句,跟兩口子問了個好,又與兄妹倆頷首示意,


    洗漱之後,酒菜上齊,以至於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可真的是白吃、白喝、白住。


    ~


    許是李青過於敏感了,才數月不見,他便察覺出了兩口子的變化,不大,卻明顯存在,幸賴,他們依舊稱得上健康,


    嗯,吃飯也香……這讓李青稍稍感到慰藉。


    臨近中秋的天,氣溫最是宜人,坐於果樹下,曬斑駁日光浴,聽秋風拂動樹葉嘩嘩聲,品茗、聊天,享受著悠閑慢節奏、卻又充滿溫馨的生活,李青的心變得沉靜,變得欣然……


    閑聊間,兩口子得知李青此番趕赴京師,是因為皇帝禦駕親征,皆露出非常吃驚的神色。


    又聽皇帝安然無恙,已經迴到了京師,且這一戰重創韃靼,戰爭收獲頗豐,二人這才重又迴歸鬆弛。


    李宏笑道:“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都是馬上皇帝,當今皇帝頗有太祖、太宗幾分風範,嗬嗬……幹爹你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正在品茗的朱婉清手一頓,緩緩放下茶杯,語氣幽幽道:“麻煩解釋解釋,什麽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呃……”李宏尬住。


    “解釋解釋。”


    “……”李宏看向兒子,已經吃飽的李浩突然很餓,隻顧吃喝;再看閨女,李雪兒目光漂浮,不與他對視,


    又看唐伯虎,


    你們一家人的事,我才不摻和呢……唐伯虎拍拍屁股站起身,十分瀟灑的說:“我去青樓逛逛。”


    在李宏、李浩豔羨的目光中,唐伯虎施施然離開。


    李浩還好,他時常偷偷去。


    李宏卻是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哪怕媳婦兒支持,他的身體也不支持他去青樓瀟灑了。


    ‘真讓人羨慕啊……’


    “什麽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朱婉清目光灼灼,愈發咄咄逼人。


    顯然,她生氣了。


    李宏無奈何,隻好求助的看向李青。


    李青摸了摸鼻子,道:“算他無心之過吧。”


    其實,李青不覺得李宏錯了,問題是幹兒子一直就扶不起來,侄女又過於強勢。本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上綱上線反而不好。


    朱婉清悶悶道:“就那麽一件事兒,逮著就說,逮著就說,真過分。”


    四人:“……”


    問題是,那件事確實過分啊!


    幾人在心裏補了句。


    “咳咳,那啥,王守仁來金陵了,幹爹你還不知道吧?”李宏找話題。


    “是嗎?”李青流露出驚喜,興趣濃鬱道,“什麽時候的事,他現在還在金陵嗎?”


    “在呢。”朱婉清也一副被轉移了注意力的樣子,道,“來有兩個月了吧,前段時間去了府上,打聽了下你的消息,聽說你去了京師,又去忙了……”


    朱婉清道:“他是代天巡狩的欽差,每到一地都會停留挺長一段時間,金陵是直隸,還監管著江南部分賦稅,他不會很快離開。”


    頓了頓,“馬上就中秋了,到時候他肯定有時間,屆時你們可好好聚聚,迴頭讓小浩知會他一聲。”


    李青微笑頷首。


    …


    其實,也沒那麽多話題可聊,可就隻是待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哪怕都不用說話,隻發發呆,也能讓人身心愉悅。


    那來自靈魂深處的鬆弛感,是單純的偷懶、擺爛給不了的。


    李浩、李雪兒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收拾完餐具又淺聊了一陣兒便各自去忙了,給三個老人騰出空間。


    給兩人檢查了下身體,又開了副調養的方子,無所事事的三人便聊起了過往。


    人一上了歲數,就喜歡聊些以前的事,以前美好的事……


    ~


    鬆弛舒心的生活很平淡,很治愈,很美好,流淌得也很快。


    眨眼就到了中秋。


    一大早,李青、唐伯虎就去了菜市場趕集,為晚上的酩酊大醉做準備。


    今晚,王守仁過來。


    洗菜、擇菜……一切準備工作就緒,時間也才到辰時末,無所事事的兩人便去了茶館聽書。


    李青沒讓李宏、朱婉清過來,他不是住一段時間就走,時間長著呢,天天都能見到,中秋佳節還是讓他們陪著小輩得好。


    兩人下午申時才迴來,接著,開始忙活酒菜。


    臨近傍晚,王守仁登門。


    上次見麵還是奔著不惑之年去的王守仁,如今已是奔著知命之年而去了,許是時間過久,又許是這些年王守仁疲於奔波,李青覺得他都老了,老了很多……


    十年,人生又有幾個十年?


    彼此注視良久,不約而同地道了句:“好久不見。”


    “先去坐,”李青收起唏噓,笑道,“你是大忙人,好不容易有閑就多歇著吧,酒菜馬上就好。”


    “哎,那我就不客氣了。”王守仁含笑說。


    “跟我還客氣啥?”李青好笑,繼而又問,“明日不辦公吧?”


    王守仁點頭:“明日休沐。”


    “哈哈……今晚不醉不歸,不,醉了也不歸,就在這兒住下。”李青開心笑道,“還有最後兩道菜,一刻鍾便好。”


    “那我可有口福了。”王守仁也很開心,“太久沒吃先生做的菜了,真是懷念呢。”


    “絕對讓你大飽口福。”笑罷,李青去了東廚。


    …


    酒菜上桌,李青、唐伯虎淨手,換下了染了一身油煙的衣服,拔開壇口酒封,倒滿酒盞。


    話不多說,先幹了幾杯。


    再之後,各自咂咂嘴,相視一笑,抄起筷子吃菜……


    “對了,令尊還在直隸任職嗎?”李青夾了口菜,問。


    說實話,李青沒怵過誰,但王華例外。


    他還真怕今兒拉著小雲酩酊大醉,明兒王華過來找他算賬。


    “我父親幾年前就致仕還鄉了。”王守仁微笑說。


    “那挺好。”李青放心了,補充,“頤養天年挺好。”


    王守仁知道他的心思,不禁莞爾一樂,轉而道:“這次去京師,不是為誅殺劉瑾吧?”


    “嗯,因為皇帝禦駕親征的事。”李青啜了口酒,開始講述起邊關一戰的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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