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兒愣了下,繼而眉毛一擰……


    “算了,”李青打斷她施法,道,“來者是客,莫耍性子。”


    李雪兒輕哼了下,沒再說什麽。


    小少年踮起腳在婦人耳邊言語幾句,婦人明顯詫異了下,接著表情變幻數下,最後換上和煦笑容,緩步走來。


    “道長精通醫術?”


    “勉強算吧。”李青微微點頭。


    婦人沉吟了下,問道:“道長可願下山一趟?”


    李青知她想請自己為丈夫診治,反問:“尊夫有何病症?”


    “我丈夫倒無明顯病症,就是……一向身體羸弱,很容易生病,找好些名醫瞧過,都束手無策。”婦人解釋說。


    李青隱隱明悟:想來是年紀大了,身體機能滑坡,這個我還真沒有什麽辦法。


    對方顯然不差錢,李青也非盲目自信之人,苦笑道:“那麽多名醫都沒有辦法,我何德何能?”


    “聽聞道士醫病與眾不同。”婦人不甘心,道,“若能醫好我夫君,我家老爺願敬獻紋銀萬兩,為張仙人塑金身。”


    李青想了想,問:“夫人可詳細表述一番,若能施以援手,我絕不推辭。”


    婦人遲疑的看向李雪兒。


    李雪兒無奈,“成,我迴避。”


    她走向一旁,來到小少年身邊,笑嘻嘻道:“小鬼,姐姐陪你走走?”


    “你都這麽大了,還姐姐呢?”小少年揶揄,年紀不大,卻相當老成。


    李雪兒好氣又好笑,哼了哼,道:“叫姑姑也成。”


    “你臉可真大。”


    “嘿!”李雪兒有些小惱,唬著臉俯身低語,“信不信我揍你呀?”


    “嗬嗬,”少年絲毫不懼,淡淡道,“你最好別動手,不然,大家都不好看。”


    “這麽說,你來頭很大嘍?”


    少年嗬嗬一笑:“總之比你來頭大就是了。”


    “巧了,我來頭也不小。”李雪兒嘿嘿笑道,“我揍你一頓也是白揍。”


    “嘁!無知者無畏。”少年不屑的哼了聲,徑直走了。


    李雪兒在原地愣了幾秒,不禁越發覺得有趣,跟了上去……


    ~


    李青根據婦人描述的症狀,建設性的給了個溫養的方子,道,“你丈夫這種情況隻能溫養,迴頭可去掌門那裏討一套養生太極拳譜加以輔助,可能會起到一些效果,切記,不可大補。”


    頓了下,好奇問:“如你所說,你丈夫的情況並不是很嚴重,為何不親自來一趟呢?”


    婦人隻是說:“家離得遠,我夫君不愛出門。”


    “這樣啊。”李青知道對方隻是說詞,卻也沒有再問,隻是囑咐了些注意事項,以及飲食上的建議。


    過了會兒,李雪兒領著少年迴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不過少年臉上寫滿了氣惱,且一副很不服氣的模樣。


    婦人何其精明, 立馬就知道兒子受欺負了,不過剛得了人家藥方,且兒子又不像被人打了,倒不好發難,隻是笑吟吟的說了句:


    “不愧是出家人,如此年紀仍稚子之心不改。”


    這一次,暗戳戳的把整個武當都捎帶上了。


    李雪兒好似沒聽懂,笑道:“多謝誇獎,不過我可不是道士。”


    婦人沒再多說,牽著兒子離去了。


    待母子走遠了,李雪兒道:“他們來頭還真不小。”


    李青正準備說她兩句,聽到這話,不禁好奇問:“什麽來頭?”


    “藩王。”


    “啊?”李青一奇,“哪個藩王?”


    這麽多代帝王下來,藩王數量已經非常可觀了,李青可認不過來。


    “小家夥雞賊的著呢,我也隻是猜測,哪知道是哪個藩王?”李雪兒苦笑道,“不過,大抵是藩王沒錯了。”


    “難怪,這就合理了。”李青緩緩點頭。大明的藩王是不能離開藩地的,除非得到朝廷允許,不然,視同謀反。


    那婦人的丈夫不是不喜歡出遠門,是不能出遠門。


    當初老四小宗入大宗之後,生怕有人有樣學樣,便對藩王進行了嚴格限製,說起來,大明的藩王哪怕是太祖時期,比之漢朝差的也不是一星半點。


    要是漢朝的藩王如大明這般,以漢武帝的脾氣,絕不會搞什麽推恩令。


    當初小師弟那麽硬氣,直接硬削,是有原因的。


    李青搖頭笑道:“知道人家來頭,就別再逗弄人家了,百善孝為先,小世子自幼在蜜罐中長大,為了給父親祈福能忍受這麽大苦楚,著實不易。”


    “嗯…,這倒是,大老遠來武當山,又強撐著打坐,確實至誠至孝。”李雪兒笑道,“就是不知是哪一支,說不定,他還真該叫我一聲姑姑呢。”


    “瞧把你能耐的……”李青瞪了她一眼,“莫忘了,你娘的身份可不能擺到明麵上。”


    “就一說……好啦,不說這個了,趁著敬香的居士還沒來,咱們多逛會兒。”


    …


    辰時時分,兩人重返藏經閣,唐伯虎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動作,看得津津有味。


    李雪兒奇道:“有這麽好看嗎?”


    “確實好看。”唐伯虎抬頭笑道,“觀之,令人通透,放鬆,愉悅。”


    “道家思想確實契合眼下的你。”李青笑道,“儒家核心思想是拿得起,佛家核心思想是放得下,道家核心思想是想得開,不過,丹藥,符籙,術數之類的典籍,你就沒必要看了,神仙之學終歸太過縹緲,沒啥實用價值。”


    李雪兒嘿嘿道:“拿得起,這話不錯,隻是大多都往兜裏拿,放得下?也不見得,香油錢、香火錢……收費可不是一般的高。”


    李青好笑道:“你這話就有失偏頗了,其實經都是好的,真要說,三家之中道家才是最兇猛的,還記得請大漢赴死的那位嗎?”


    李雪兒一呆,悻悻道:“還真猛。”


    拿得起也好,放得下也罷,到了那位麵前都顯得不值一提,那位直接拿下!


    端的兇猛!


    雖說最後失敗了,卻也不失為絕代猛人。


    唐伯虎也道:“道家確實有些另類,佛家還講究修來世,道家直接今世飛升,雖說都是虛無縹緲,但道家卻是更霸氣。”


    說到這,唐伯虎好奇問:“先生,三家之中,你最喜歡哪一個?”


    “這還用說,自然是道家啊!”李雪兒搶答。


    然,李青認真思索了一陣兒,道:“儒家!”


    “啊?”李雪兒驚詫,“為啥是儒家啊?”


    “因為儒家思想是最合理,也是最實用的,小到一家,大到一國,都需要儒家思想來支撐。”李青道,“事實也證明了這點,三家之中,唯有儒家思想深入人心,刻入骨髓,烙印靈魂。”


    頓了頓,“客觀來說,道家更高端,更理想,若是秉承道家思想,嚴格貫徹,自然要優於儒家,問題是很難有這樣的土壤。”


    李青輕笑道:“不是我選擇儒家,而是所有人都選了儒家,能用的就是最好的。”


    李雪兒撇嘴道:“你這話要讓張祖師聽了去,非得揍你一頓不可。”


    “哈哈……老頭子可沒你想的這般小心眼兒,他本人就很推崇儒家。”李青笑嗬嗬道,“數千年的大浪淘沙,能留下來的已是難能可貴,能成為主流,讓所有人都認可並貫徹的隻有儒家做到了,足以證明它的偉大。”


    李青說道:“論貢獻,儒家才是第一。”


    李雪兒悻悻道:“真沒想到你一個始終跟儒生作對的人,竟是這般推崇儒家。”


    “一碼歸一碼,對事不對人。”李青笑道,“大明官員之中,還是有不少良善之輩,不能偏激,更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李雪兒聳了聳肩,沒再多說。


    唐伯虎卻是高度認同,道:“其實我也這麽覺得。”


    李雪兒鬱悶的跺了跺腳,哼道:“你倆是不是都有種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感覺?”


    二人點頭:“沒有!”


    “……煩人!”


    ~


    午飯後,唐伯虎又去了藏經閣,李青在靜室備課,李雪兒在內室小憩,靜謐舒緩。


    不過這靜謐並未持續多久,就被人打破了。


    來人是那個少年,還有長相喜慶的小胖子。


    “有事嗎?”李青停下手中的事,好奇問。


    “我找那位老姑娘。”少年問,“她在這兒嗎?”


    “在呢。”李雪兒從內室走來,打趣道,“怎麽,來找迴場子?”


    “我沒那麽無聊。”少年傲嬌的哼了句,接著,又是放低姿態,道:“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可以嗎?”


    李青一臉古怪。


    李雪兒也摸不著頭腦,無語道:“你一小屁孩,跟我聊什麽?讓你娘來!”


    “無禮!”小胖子瞪眼。


    這一次,少年卻沒生氣,再次邀請,“可以嗎?”


    李雪兒歎道:“可惜今日不下雨。”


    “?”少年皺眉,“什麽意思?”


    “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


    “無禮!”小胖子再瞪。


    “……”李雪兒好笑不已,想了想,點頭道:“看在你這麽誠心的份上,走吧。”


    …


    不到兩刻鍾,李雪兒就又迴來了。


    李青問:“他娘找你?”


    “不,就是他。”李雪兒嘖嘖稱奇,“這小家夥不是一般的機靈,竟意識到我可能猜到他身份了,當真是個小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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