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朕!?”朱厚照惱了。


    這話著實傷他了,比直接打他還難受!


    李青說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貴為皇帝,自當愛惜自己,你畢竟不是將軍,戰場之上刀槍無眼……”


    “夠了!”


    朱厚照憤然打斷,哼道:“爾可識得威武大將軍乎?”


    李青:(⊙_⊙)?


    “大明有這個官職嗎?”


    這些年他遠離朝堂,還真不了解現在的官場,憑空多了個武將職位,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既然能被封為威武大將軍,想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便是再昏庸的皇帝,也不會輕易敕封如此拉風的官職。


    “若這威武大將軍名副其實,確可讓其統領作戰,可你不行。”李青認真道,“你是皇帝,容不得冒丁點風險!”


    朱厚照臉上一熱,悻悻道:“這個官職自然是有的,威武大將軍當然名副其實,嗯…,成吧,念在你也是好心諫言,朕允了。”


    “真的?”


    “你以為朕是你?出爾反爾的小人?”朱厚照不爽。


    “……”李青深吸一口氣,道:“敢問皇上,這位大將軍姓甚名誰?”


    “李青,你逾矩了。”朱厚照頭昂的老高,“莫說你不是朝廷官員,就算是,也不該打聽封疆大吏的事。”


    “行吧行吧。”李青都氣笑了,啜了口酒,道:“真若到了不可不戰的時候,可與楊一清多多商討。他戍邊多年,可謂是知己知彼,現在雖是文官,不宜領兵打仗,卻可以幫你參謀參謀,以便妥善布局。”


    “嗯,可以。”朱厚照保證道,“兵事曆來都是頭等大事,朕豈敢兒戲,這點你大可放心。”


    “你能明白就好。”李青笑笑,想到跟楊一清都通過氣了,就算小東西真要禦駕親征,自己也完全有時間趕來阻攔。


    念及於此,李青真正放鬆下來。


    終於,可以安心迴去過個好年,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年就好好陪陪家人吧。


    時間真的不多了……


    不想還好,越想越急,李青都沒心思吃火鍋了,道:“你等下,我把海航圖拿給你。”


    李青去裏屋取來路上畫的航線圖,道:“比較粗糙,隻是讓水師有個大概印象,真若出海的話,還是要仰仗滿剌加那邊的向導。對了,那裏還有佛郎機人,可以以朝廷的名義雇傭他們做向導,還有,最好啟用水師精銳,以揚我大明國威,震懾宵小之輩……”


    李青一一囑咐各種事項。


    論及政事,朱厚照收起玩世不恭嘴臉,認真聆聽,用心記下。


    朱厚照收起航線圖,打趣道:“朕還以為你要毛遂自薦,親自帶隊呢。”


    “是有這個想法,不過……確實也累了,想歇一段時間,待以後……我不會推辭。”李青說,“無論任何時候,無論在不在朝堂,我都會以自己的方式,出一把力氣,不會真放下不管的。”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你話密了啊!”李青黑著臉說。


    朱厚照哈哈一笑,揶揄道:“沒辦法,你這廝的人品有目共睹,怪不得旁人。”


    “……”李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這是承諾。”


    “一諾千金!”朱厚照抬起拳頭。


    李青抬手握拳,與他碰了一下,道:“一諾千金!”


    “好!”朱厚照大喜,拿過酒壺為李青斟酒,又為自己倒滿,“就衝你這句話,朕沒白遷就你,滿飲此杯。”


    李青好笑舉杯,跟他碰了下,一飲而盡。


    隻是,歸心似箭的李青並未注意到朱厚照眸光深處的狡黠。


    一杯之後,李青說道:“我要走了。”


    “這麽快,不是說要住十來日的嗎?”朱厚照詫異,且不滿。


    李青輕笑笑,溫聲說道:“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本就不笨,又做了這麽多年皇帝,我在不在朝堂關係不大了。


    你是大明的皇帝,身體裏流淌著朱家血脈,當對得起大明,對得起祖宗,對得起百姓……其實,你挺優秀的,嗯,很棒!”


    終是要走了,要去享受生活了,一向苛刻到近乎變態的李青,難得說了好聽話。


    許是忙習慣了,這一閑下來不做事,他竟有種負罪感。


    “難得從你嘴裏聽到好聽的,去吧去吧。”朱厚照倒也爽快,沒再東拉西扯。


    許是,他也覺得李青真該休息休息了。


    “嗯,走了。”


    “嗯?”


    李青忍俊不禁,作了一揖,道:“告退。”


    “嗯。”


    炭火正旺,湯汁卻是不多了,朱厚照提壺加湯,怡然自得地品嚐美味,心情愉悅……


    …


    ~


    臘月二十六,金陵。


    李青沒急著迴家,通知了下幹兒子,便去菜市場買菜了,逛了大半時辰,買的滿滿當當,如移動的人形障礙物……


    過年嘛,就得豐盛一些。


    可能是心情極好的緣故,這麽一路疾行也不覺得累,在東廚忙上忙下,哼著時下流行的戲曲,美哉美哉。


    連李青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真的快被同化了,遙想當初,他哼的都是後世流行歌曲……


    李雪兒早早就來了,跟李青打下手,沒一點永青侯府大小姐的架子,非常接地氣。


    “爹爹、娘親他們一會兒過來。”


    “不急,來也是幹等著,我這還得好一會兒呢。”李青盛好出鍋的菜,從一邊盆裏拿出一塊分割好的五花肉,一邊切肉,一邊問,“小浩呢,上次迴來都沒看到他。”


    “這不年底了嘛,大哥要盤賬,就這段時間忙。”李雪兒說。


    李青恍然,笑道:“你不是也接管了少許生意嗎,怎麽不忙?”


    “呃…,別的還好,盤賬什麽的最麻煩了,我把攤子丟給大哥了。”李雪兒嘻嘻笑道,“對大哥來說,也就是捎帶手的事,嘿嘿嘿……”


    李青沒好氣道:“有你這樣的妹子,真是他的福氣。”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這不沒嫁嘛,還是一家人……”李雪兒抖機靈到一半,倏地閉嘴,不敢再說了。


    李青倒沒有露出異色,隻是笑了笑,道:“你開心就好。”


    都這個歲數了,著實不好嫁了,除非養吃軟飯的,可這小丫頭顯然不可能接受。


    李雪兒忙轉移話題,說起蒸汽機,以及富民的事……


    一邊聊著,一邊做菜,倒也不影響效率。


    又兩道菜出鍋之後,李青道,“我買了木炭,你去客堂燃上,你爹娘年紀大了,可受不得寒。”


    “哦,好。”李雪兒拍拍手,偷瞄了李青一眼,見他並無異色,這才放心去了。


    …


    最後一道菜出鍋,之前的菜都涼了,李青便把所有菜都放在箅子上,拿鍋蓋蓋上,小火溫著。


    近些日子沒下雪,又逢大晴天,今日並不是很冷,李青搬著小馬紮來到簷下坐了,翹起二郎腿麵朝太陽,陽光灑在身上很舒服,暖暖的,一隻腳一顛一顛兒……


    晌午,小兩口才過來。


    “幹爹(李叔),我們來晚了。”


    “不晚不晚,正好是飯點。”李青知道他們是怕來早了,自己手忙腳亂,故才來遲了些,起身道,“屋裏燃著炭盆兒,進屋說。”


    “你們快進屋,我去端菜。”李雪兒實力搶鏡。


    李宏笑罵道:“搞得跟菜是你做的一樣。”


    “我也出了力好不好?”李雪兒嘻嘻一笑,轉身去了。


    三人來到客堂坐下,朱婉清道:“李叔,好不容易清閑下來,就別忙活這些了,好好享受生活才是。”


    李青隻是笑:“閑著也是閑著,打發無聊嘛。”


    朱婉清鼻子一酸,突然有些想哭,她知道,李叔老了。


    盡管他依舊年輕,可他卻是老了。


    像個老頭子!


    那個兇神惡煞,動不動就罵她,打她掌心的那個李叔再也不見了,留下的隻是一個慈祥的老頭子。


    細想想,他都好多年沒說過重話了。


    似乎隨著她和夫君的年齡漸長,他的壞脾氣也隨之消弭了,不再氣盛,不再嚴厲,不再苛責……有的隻是溫柔。


    自己和夫君老了,他也老了,更老……


    “來來來,嚐嚐我的手藝,看有沒有退步。”李青拿起筷子,招唿他們吃喝。


    “李叔的手藝還用說嘛。”朱婉清吸了吸鼻子,夾了一筷子送進口中,還沒嚼便讚道,“恩姆~皇帝小兒不及我呀。”


    “哈哈哈……”李青開懷大笑,“你這小丫頭,還是那般會說話。”


    “都是實話嘛。”朱婉清笑著說。


    “嗯嗯,好吃就多吃點。”李青滿心滿足,這一刻,他滿腦子都是:不走了,哪也不去了,就這樣陪著他們吧……


    李雪兒取來溫好的酒,給三位長輩一一斟上,這酒極是輕柔,飲上幾杯無傷身體。


    “幹杯幹杯,過年嘍。”


    “這丫頭,規矩懂不懂,敬酒。”李宏瞪眼。


    “好了好了,在意這個做甚,開心就好。”李青舉杯,“來,飲上一杯團圓酒,來年萬事都不愁。”


    “好詩好詩。”朱婉清相當捧場,


    惹得李青好笑連連,“就知道拍馬屁,這算的什麽詩啊。”


    …


    分明還沒過年,可年味兒卻濃得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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