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虎,那個萬戶的事你知道多少?”


    閑來無事,李青欲一解心中好奇,不料,唐伯虎卻是所知極其有限。


    “我也隻是聽人說起過,具體就不得而知了,先生若想了解,迴去可再詳查,陶成道的後人應該都還在。”


    唐伯虎沉吟道:“先生,飛天雖威風霸氣,可終無法利國利民,不宜分散太多精力。”


    李青笑道:“現階段確是如此,不過未來可就未必了,陶萬戶拿命換來的科學成果,不應被時光埋葬。”


    唐伯虎點點頭,轉而問:“先生這趟迴去……下次出海在什麽時候?”


    “這個……”李青陷入糾結,本來按他的計劃,這次貿易航線開辟出來之後,他就好好歇一歇,陪陪家人,過過悠閑生活……


    可海外局勢正在上演著大變局,大明豈可坐視不理?


    見他如此,唐伯虎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隻是道:“下次出海記得帶上我。”


    末了,又補充道:“如果我還能動彈的情況下。”


    李青一怔,隨即又笑,笑容帶著一絲苦澀,道:“你才四十多歲,說這話做甚?”


    唐伯虎笑道:“再過幾年就五十了,這人啊,說老就老了。”


    李青默了下,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是啊,停下來迴頭看,時間過得真快,說老就老……”


    “放心吧。”李青驅散負麵情緒,笑道:“以後肯定還是要出海的,你想去,一定帶上你。”


    頓了頓,“這次出門著實夠久了,尤其是你,迴去後好好歇歇,恰巧我也有許多事要做,不急著走,走的話絕不會落下你。”


    “嗯。”唐伯虎笑笑,轉而看向大海,似問李青,又似自語,“大航海的浪潮已然狂熱,又不知會持續多久……”


    “會很久,非常久。”李青輕輕說,“遙遠的未來,不止大海……”


    佛郎機人沒去過大明,卻知道大明的存在,且單就現階段而言,對大明的許多藩屬國都非常熟悉,就拿滿剌加來說,佛郎機都曾經想過用殖民那套手段,隻是還沒來得及施展而已。


    單論對海洋的了解,現階段大明也要稍遜一籌。


    航船速度很快,比來時快了太多,估計大半年功夫就能抵達滿剌加……


    …


    果如李青預料,


    正德十年三月初,商船便抵達滿剌加。


    在經曆之前大明水師的打擊,以及國王對大明的敬畏,佛郎機人並未再展現兇殘的一麵,而是選擇跟滿剌加王室和談,商議貿易往來。


    說是跟滿剌加談貿易,實際上談的還是大明商品,因為滿剌加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對此情況,唐伯虎有些不爽,道:“先生,他們啥都不用幹,不過是左手倒右手,便賺取了大量利潤,咱們實在太虧了啊!”


    李青笑笑:“虧不了多少,佛郎機肯定不會按照跟咱們議定的價格,去收購他們的商品。”


    “為什麽?都是大明的貨……”唐伯虎倏地恍然,“先生的意思是,弱國沒有公平議價的能力?”


    “有這方麵的原因,卻不全是。”李青道,“須知,咱們以同等價格出售商品,是有前提條件的——包郵。


    而跟滿剌加的貿易合作,卻需要他們上門取貨,這其中的運費……可是個龐大支出,這部分成本不容忽視,當然,大明寶船非常大,總體還是咱們賺。”


    唐伯虎緩緩點頭,歎道:“是這麽個理兒,不過滿剌加仍大有賺頭,隻需一買一賣……這個錢賺的真輕鬆啊!”


    “嗬嗬……伯虎啊,大明是第一強國不假,可也要給這些‘小弟’讓利,當老大要有當老大的覺悟,可以拿大頭,卻不能全拿了,不然……”李青苦笑道,“就沒人跟咱們玩兒了。”


    李青輕聲說道:“唯有共贏,才能長久。咱們吃肉,也要讓別人喝湯,佛郎機的殖民策略的確是暴利,非常暴利,可這種發展模式長久不了,且有朝一日定遭反噬。咱們不能學,也沒辦法學……”


    “即便拋開漢人的鄉土情結,也不能走這條路,這非是慈悲。”李青說道,“大明很強大,可正因如此,才不能行使那種慘絕人寰的手段,一旦邁出那一步,就再也收不住了。哪怕皇帝,哪怕我,任何人都阻擋不了。”


    “殖民太過暴利了,暴利到足以讓人失去理智,人性的惡一旦滋生,便隻剩下毀滅,而不是生產。”李青問,“能直接搶,誰還會做生意?


    都化身土匪強盜,誰來生產?


    是,可以奴役人來生產,可這些奴隸被壓榨到極致,抵死奮起反抗之時,何嚐又不是農民起義的另類上演?”


    李青歎道:“屆時若政權被顛覆,可就不是肉爛在鍋裏了。”


    “還是先生看得透徹,與人為善,細水長流,這才是正道。”唐伯虎深以為然,“不過,我認為可以適當漲漲價。”


    李青頷首笑道:“這個幾乎不用幹預,市場規律會決定價格。當然了,也不能完全讓市場自由發展,隻是眼下還遠沒到需要朝廷幹預的地步。”


    “那咱……不用看著他們了?”唐伯虎問。


    “用不著,而且雙方這麽多人,咱就倆人,哪裏看得住?”李青伸了個懶腰,“歇兩日,咱們就去交趾。”


    頓了下,“我要在交趾待一段時間,屆時伯虎你可先一步迴大明。”


    由朱祁錦著人護送,李青沒什麽不放心的。


    唐伯虎沉吟了下,點點頭:“離開這麽久,我是真想迴去看看了。”


    接著,勸道:“你也適當的勞逸結合一下,別太拚了,老侯爺也上了歲數……兼顧一下家庭。在大明多待幾年影響不了大局。”


    李青沉默片刻,道:“我會的。”


    “嗯。”


    …


    兩日後,滿剌加國王親自送二人上船,趁機表達了想與大明加大貿易往來的意願。


    李青沒拒絕,表示會轉達給皇帝,接著,再次踏上返程……


    ~


    交趾,漢王府。


    正是盛夏,朱祁錦須發皆白,倚在鋪著涼席的躺椅上,一旁冰塊冒著絲絲涼氣,冰桶裏鎮著果酒,荔枝,西瓜……,他卻沒品嚐的欲望,隻是盯著頭頂茂密枝葉怔怔出神。


    “太爺爺,太爺爺……”


    小女孩小跑過來,搖晃著他胳膊,“陪我玩兒。”


    “我的乖孫兒,輕點……”朱祁錦強打起精神,歎道,“太爺爺老了,歲月不饒人呐,真玩不動了,找你哥哥姐姐玩去吧,啊~”


    這時,新任王府管家快步走來,躬身道:“王爺,有客人要見您。”


    “誰啊?”


    “小廝說,是大明才子唐伯虎。”


    “唐伯虎……”朱祁錦怔了下,忽然明悟過來,臉上皺紋掀起漣漪,他急忙起身,道,“在,在哪兒?”


    “迴王爺,就在大門口。”


    “好好好。”朱祁錦一連道了三個‘好’,動身往大門口趕去,對身後氣憤的重孫女“太爺爺騙人”毫不理睬。


    ~


    王府大門重新打開,時隔多年再見朱祁錦,李青亦有些唏噓,連憨憨的孫子都到古稀之年了啊。


    記得上次走的時候,他頭發還沒有徹底白呢。


    隨即聯想到幹兒子,跟朱祁錦年齡差不多大,現在……怕是也須發皆白了。


    朱祁錦也在望著李青,望著年輕的李青,久久,道了句:“你來遲了。”


    李青歉然道:“抱歉,這次去海外碰上了些變數,好在沒遲到太久。”


    “嗯…,進府說吧。”朱祁錦道。


    “方便嗎?”


    “方便……”朱祁錦想了想,不排除府上還有人認得年輕模樣的李青,改口道,“去小院吧。”


    ~


    說是小院,其實一點也不小,無論是京師的,還是金陵的,都無法與其相比,隻是金陵的小院更考究。


    李青四處打量了一眼,視線重新迴到朱祁錦身上,笑道:“都古稀之年了,還能不用拐杖,你身體蠻好的嘛。”


    “嗬嗬,這不是你遲到的理由。”朱祁錦淡淡說,語氣充滿幽怨。


    李青尷尬笑笑,道:“水上行船總有意外,理解一下。”


    “我理解你,你理解我嗎?”朱祁錦瞪著他,道,“再遲到兩次,不,說不定下次遲到我就沒了。”


    “放心,我看你且活呢。”李青輕笑道,“多了不說,你至少還能活十年。”


    頓了頓,“幫個忙,著人送伯虎迴大明去吧?”


    “嗯,成。”朱祁錦也就發發牢騷,並未抓著不放,時隔多年再見年輕的李青,他雖明知道詳情,仍震撼非常。


    “我真不能如你這般?”朱祁錦滿心豔羨的問。


    李青苦笑:“要是能,你爺爺那會兒我又豈會袖手旁觀?”


    “……真讓人眼紅。”朱祁錦悶悶道,“這兩年我感覺一下老了好多,精力大大不濟,馬也沒法騎了,去年開春騎了一次,好懸沒給顛散了架,唉……”


    “都七十了,還能有這體格已是難能可貴,看開些。”李青安慰。


    朱祁錦鬱悶道:“看著你,我咋看開?”


    “那你看我吧。”唐伯虎抖機靈。


    卻見朱祁錦大手一揮:“來人,把唐伯虎給本王送迴大明去。”


    院外麵的侍衛進來,駕著唐伯虎就往外走。


    “先生,你啥時候迴去啊……”唐伯虎迴頭問。


    李青道:“安心上路,我忙完就迴去,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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