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你還好吧?”張永滿臉關心。


    “好,沒喝多。”朱厚照示意無事,目的已達到,他不想浪費時間,便起身道,“諸位王叔、王爺留步,孤就先迴去了,明兒個父皇擺宴,咱們再喝。”


    “殿下慢走。”眾藩王起身相送。


    “哈哈……留步留步。”朱厚照擺了擺手,大笑著離去。


    諸藩王停下步子,麵麵相覷,個個神色凝重,盡皆沉默。


    唯有一桌子下麵,唿嚕聲震天響……


    “他娘的,這寧王搞什麽鬼?”一藩王怒罵,“他嫌錢燒手,幹嘛拉上我們啊!”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事多半有蹊蹺,大概率是被皇上抓著把柄了。”一藩王分析。


    有人罵道:“他直接去死就好了?非得拉上咱們做甚!”


    “誰說不是呢,娘的,當年建文削藩,湘王……”


    “哎呦老王爺慎言啊,這事兒可不能再提了,萬一傳到皇上那兒,指不定會多想呢。”


    “本王也就一說。”老藩王悻悻住了嘴,他心裏氣不過,走到一邊桌前,直接把桌子掀了,“老子讓你睡!”


    然,


    朱宸濠:(。-w-)zzz


    壓根兒沒有半點反應!


    諸王也是服了。


    這時,有人問:“興王,今兒皇上讓你進宮,可有說什麽?”


    “皇上就拉會兒家常,說明日擺宴,其他也沒多說。”朱佑杬說。


    “就沒有丁點透露風聲?”


    “真沒有啊。”朱佑杬搖頭苦笑,“這麽大事兒,皇上跟一兩個藩王說也沒什麽意義不是嗎?再者,論資曆,論輩分,怎麽也輪不到我啊!”


    聞言,諸藩王歎了口氣,對前景更憂慮了。


    真的能讓皇帝收迴成命嗎?


    他們心中沒底!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們這是欲求不滿,幾成田賦而已,對家大業大的藩王來說不值一提,可當事人卻不這麽想。


    大家都是太祖的子孫,你做皇帝,俺們做藩王也罷了,竟還從我們口中奪食,簡直過分!


    說起來,你們燕王這一脈能做皇帝,還是沾了些運氣成分呢,當初但凡建文聰明點,你們就成不了事,如今僥幸做了皇帝,卻對我們藩王毫不留情。


    削我們的三衛,除王爵外,我們的兒孫隻能遞減式繼承,簡直欺人太甚,如今更是要我們交稅……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們心頭惱火。


    然,惱火歸惱火,卻也隻能在心裏暗罵兩句,沒人敢直接說出來。


    無他,皇權不容挑戰!


    尤其是自家人!


    ~


    次日。


    早朝散後,奉天殿廣場便忙碌起來,身為教坊司使的劉瑾,自然忙的手腳不沾地……


    這次,可是數十位藩王赴宴的大場麵,若是再如當初那般搞砸了,怕是皇上……哪怕太子都不會饒他。


    畢竟……這場酒宴關乎政治。


    “王大人,您看這樣還行吧?”劉瑾不放心,讓王華把關。


    王華結過流程表,問:“這次琴弦沒斷吧?”


    “哪能呢,昨兒咱家就全麵檢查了一番,沒有的事兒。”劉瑾賠著笑,道,“您看這麽樣安排可以嗎?”


    “可以,完全符合規格。”王華點點頭,“待會兒注意點氣氛,別太死板了。”


    聞言,劉瑾緊張起來,訕訕問:“咋個注意啊?”


    “用心。”王華撂下一句,將流程表還給劉瑾,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可把劉瑾難為壞了。


    其實他平時挺聰明,且也會來事兒,奈何,這麽大的場麵,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哪能不緊張。


    “哎哎,王大人等等咱家,你倒是說個痛快話啊……”


    辰時初。


    諸藩王在禮部的接待下,來到奉天殿廣場,論資排輩在適合自己的位置坐了,個個表情嚴肅,全無赴皇帝宴的歡喜。


    太監,宮女,流水似的穿梭而過,奉上貢茶、瓜果、點心……等宴前開胃零食。


    隻是,無一人食用,頂多也就喝喝茶,甚至都不怎麽談天。


    這皇宮,周圍遍布皇帝耳目,萬一哪句話說不好,引起皇帝忌憚,那樂子可就大了。


    眾藩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神情肅穆,不動如山。


    近兩刻鍾後,朱佑樘、朱厚照姍姍遲來。


    諸藩王忙起身,恭敬行禮:“臣等參見吾皇萬歲, 參見太子千歲。”


    “平身!”朱佑樘輕笑道,“都坐,不必拘禮。”


    “謝皇上。”


    一群人起身,返迴位子坐下,患得患失。


    隨著皇帝到來,山珍海味一一上桌,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應有盡有,豐盛到了極點。


    不過,對藩王來說,他們平時吃的比著也差不哪兒去,事關自身利益,哪裏還有胃口?


    朱佑樘笑嗬嗬地拿起象牙筷子,道:


    “難得諸位藩王來京,趁著你們來,朕也有了口福,都別客氣了。”


    “是。”


    諸王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夾了口菜,心裏卻在想著:皇帝這是在哭窮啊!


    朱厚照端起酒杯,道:“諸位王爺、王叔,孤敬你們一杯。”


    “不敢不敢,敬皇上,敬太子!”諸王忙起身舉杯,一飲而盡之後,這才坐下。


    然,屁股剛挨著椅子,皇帝身邊的太監便拿出聖旨,威嚴道:


    “諸王聽旨。”


    諸王一凜,麵色難看至極,卻也不得不起身下拜,“臣等,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大明立國百餘年,仰賴祖宗英明仁德,江山社稷得以安穩,百姓得以安居,朕禦極十八載,無時無刻不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然,仍有百姓在苦寒中掙紮,耕地,乃百姓立身之根本……”


    一番大道理後,太監清了清嗓子,道:


    “以民為本,大明才能繁榮昌盛,然,今天下耕地,有十之四五皆被兼並,寧王叔深明大義,提出藩王當交田賦,以解百姓貧苦,以報國恩……朕心甚慰。


    不知,諸王可乎?”


    寧王!寧王!!你他娘咋不去死啊……諸王恨得咬碎了牙。


    幸好這是在皇宮,不然, 朱宸濠危矣。


    朱宸濠亦是惱怒,可他能怎麽辦?南..昌布政使的供詞,取決於他的態度,態度端正,自可無憂,否則……


    搞這麽大陣仗,結果卻白忙活,皇帝豈能饒他?


    藩王結交可大可小,尺度全在皇帝,如今他已臭名昭著,皇帝就是真削了他寧王一脈,想來也沒人為他出頭。


    沒辦法了,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藩王亦是臣,身為朱氏子孫更應為君分憂。”朱宸濠索性豁出去了。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把人全得罪了,可他得保證自己的利益啊。


    好好好,你了不起,你清高,你討好皇帝,把我們的利益也帶上……諸王眼睛都紅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朱宸濠夠意思了,當初某位‘言官’可是要定宗祿永額呢。


    當然,那樣的話,寧王一脈同樣討不了好,幾代之後便會徹底落魄。


    如今隻是上繳一部分田賦,對財源主要來自海商的寧王來說,並不能傷及根本。


    不過,朱宸濠卻忘了,分封在北方的藩王,其主要財源都多賴耕地。


    他是無關痛癢,可有人被砍了大動脈啊!


    那位五行屬金的老藩王開口道:“朝廷有難處,皇上有難處,藩王確應為君分憂,為國解難,臣願敬獻朝廷紋銀……五十萬兩!”


    老財主心都在滴血,然,皇帝卻不為所動。


    見狀,他直接加碼一倍,同時也是表達自己的底線:“老臣願敬獻一百萬兩!”


    一口氣拿出這麽多,幾乎是傷筋動骨了,可一次性把錢出了,總比鈍刀子割肉來的強。


    諸王也覺得這是他們的極限,紛紛跟進:


    “臣也願出百萬兩紋銀,以全聖德!”


    不過,有幾個藩王卻是默不作聲,比如:興王朱佑杬,益王朱佑檳等朱佑樘的弟弟們。


    他們就藩時間短,遠遠比不上老牌藩王的家底兒。


    這些人根本拿不出一百萬兩,除非日子不過了,把所有家產典當出去。


    各人有各人的情況,並非鐵板一塊!


    朱佑樘抬手下壓,淡淡道:“諸王為何就不能如寧王這般呢?朝廷待你們一向不薄啊!”


    不薄?


    嗬嗬!


    如若太祖在世,見到你們燕王一脈如此欺負人,非抽你們大嘴巴不可……諸王心中惱火。


    想當初,他們藩王頗有權柄,不僅有話語權,且還有兵權,如今呢?


    整個隻能混吃等死,可即便如此,皇帝仍是想著剝削他們!


    你們是太祖的兒孫,我們就不是?


    大家都姓朱,不要太過分了!


    老藩王唿哧帶喘,甕聲道:“朝廷有困難,臣等願施以援手,可……藩王不納稅,這是太祖定下的規矩,如今這般……又是何道理?”


    “太祖並未言明藩王一定不納稅,且太祖也未想到他某些兒孫大肆兼並土地。”朱厚照見敬酒不吃,當下也沒了好臉色。


    “太子殿下豈可如此說!”老藩王氣得胡須亂顫,“我等都願意援助朝廷了,還想怎樣?非要把人往絕路上逼是吧?”


    他一把歲數了,也沒幾年好活,怎能不為兒孫考慮?


    這麽多藩王都在,你們父子還能全把我們抓了,削了?


    果然,他這一帶頭,局麵頓時不可控起來。


    更是有人嚷嚷: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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