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


    怎麽會這樣?


    寧王心膽欲裂,廠衛他自是知道,可他是那般小心,廠衛又不是神仙,怎會將他扒的底褲都不剩?


    “冤枉,臣冤枉!”


    承認是不能承認的,打死都不能承認!


    朱宸濠深知隻要咬死不認,哪怕鐵證如山,皇帝也無法嚴辦他,因為這會讓人聯想到削藩。


    大明藩王何其多?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道理,大侄子不會不明白!


    朱宸濠甕聲道:“臣是清白的,望皇上明察。”


    “你嘴是真硬啊!”朱厚照玩味道,“若廠衛查出了東西,你當如何?”


    “老臣清清白白,不怕查。”朱宸濠一身正氣。


    “說的好!”朱厚照讚了聲,道:“你先去十王府暫住,放心,絕對讓你心服口服!”


    朱宸濠不理,轉而看向朱佑樘。


    大侄子說的才算!


    “照太子說的辦。”朱佑樘淡淡道,“寧王若真清白,朕自會還你公道,如若不然,從重處罰,如此,寧王可還滿意。”


    “臣相信皇上會還臣一個公道。”朱宸濠硬著頭皮說,“皇上、殿下,臣告退。”


    出了乾清宮,一股風來,他這才發覺出了一身冷汗。


    隻要我一撐到底,他還能對我這個王叔動刑不成?朱宸濠眼眸微眯,暗暗給自己打氣。


    “王爺請吧。”劉瑾訕笑,語氣已然不再親熱,滿是公事公辦意味。


    這狗日的閹人……朱宸濠心中惱火,臉上卻是笑嗬嗬模樣,又取出數張銀票悄悄遞上,“麻煩公公了。”


    “哪裏哪裏,寧王客氣了。”劉瑾退了半步,與他拉開距離,卻是不敢再收錢了。


    不過,他也不敢惹著寧王了,畢竟是已收了錢,且事情還沒有結果,還是穩妥點為好。


    劉瑾低低諂媚道:“寧王大氣,咱家可不能貪得無厭,嗬嗬……”


    朱宸濠滿心氣鬱,卻也無奈何……


    一番下來,時間已是下午,劉瑾迴想了下,思及今日下午沒課,便立即趕往東宮。


    太子,他安身立命之根本!


    想在這座皇宮混下去,混得好,抱太子大腿準沒錯。


    他年齡不小了,不過,太監普遍能活,人生仍有很長一段路。


    眼下有了機會,劉瑾自然要牢牢抓緊。


    路上,劉瑾把好玩的點子都想好了,尋思著趕快把張永比下去。


    一山不容二虎,在他順利接近太子時,就想好了怎麽幹掉張永。


    尤其是,張永幾次三番對他大打出手,偏偏他還打不過,劉瑾簡直恨張永入骨,背地裏沒少紮小人……


    不過,劉瑾深知想要幹掉張永,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太子厭惡張永,自己成唯一。


    想著日後張永匍匐在自己腳下搖尾乞憐,劉瑾暗暗快意,一向習慣性彎著的腰直挺起來,臉上的諂媚也消失大半。


    一路走進東宮殿宇,見太子、張永正在說著什麽,且兩人麵色嚴肅。劉瑾心中一沉,卻很快恢複如常,諂媚盡數迴來,腰也重新彎了下去。


    他調整了下情緒,臉上牽起標誌性的笑紋,緩步上前,慢聲細語道,“殿下,奴婢又想到……”


    “你先退下。”朱厚照隻是歪頭瞥了他一眼,便不再關注。


    一旁,張永戲謔滿滿,不屑地撇撇嘴。


    劉瑾忽覺之前想的太簡單了,幹掉張永……任重而道遠!


    “太子的話你沒聽見?”張永依舊是頤指氣使的模樣。


    不過,劉瑾卻不敢再表達不滿情緒了,訕訕拱手:“殿下,奴婢告退。”


    朱厚照注意到了二人的暗鬥,不過,他並未點明,更無說和的想法,仿若未聞,待劉瑾離去,繼續著話題:


    “這次去南..昌,務必仔細查探,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朱厚照嚴肅道,“查到誰抓誰,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什麽人,知道嗎?”


    “奴婢遵旨。”張永躍躍欲試,有點惶恐,但更多是欣喜。


    接著,朱厚照甩出一張大餅:


    “將來,司禮監、禦馬監,總有一張椅子屬於你。”


    張永怦然心動,心中的那點惶恐也消失了,鄭重道:“奴婢定會一絲不苟。”


    “嗯,這次是我力薦你領頭,可別讓我失望。”


    “是,殿下。”張永暗暗發狠,就算寧王清清白白,他也得雞蛋裏挑出骨頭!


    ~


    數日後,張永帶著數百番子出了京,那叫一個雄赳赳氣昂昂,饞得隔壁劉瑾直流口水,一邊暗罵張永走狗屎運,一邊賣力討好朱厚照,幻想著也能做一迴欽差,辦個大案子!


    朱厚照怡然自得,如往常那般,該上課上課,該玩玩兒。


    誰又能想到在這兒貪玩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獨霸皇權的心。


    重振皇權,從藩王開始……


    ~


    六月底。


    永青侯府。


    李青姍姍遲來,總算是可以心無旁騖地出海了。


    遼東走私雖未杜絕,規模卻難以成長起來,小打小鬧不成氣候,道字九人還幹得動,短時間無需操心,


    玉玄老了,挑的接班人也不錯,山上一切正常……


    客堂。


    朱婉清、李浩都迴來了,李宏去了海寧,卻是來不及迴來為他送行了。


    “李叔,這次離開大概需要多久?”


    “這誰說的好,不過不會太久遠,預計跟上次差不多。”李青笑道,“說起來,這次比上次還要輕鬆呢。”


    頓了下,說:“你也該歇歇了,趕緊忙完手頭上的事,過退休生活吧。”


    “是啊,娘,其實我能忙的過來,你現在就可以去找我爹。”李浩跟著勸道。


    朱婉清笑道:“那成,忙完今年我就徹底不管了。”


    “這才對嘛。”李青含笑點頭。


    唐伯虎插了句:“李夫人,李小姐不在家嗎?好久都沒見到她了。”


    “靜極思動,出門散心去了。”朱婉清說。


    唐伯虎歎了口氣,不再多言。


    李青突然說:“婉清,以後府上就別換下人了。”


    “啊?為……”突然想到唐伯虎還在呢,朱婉清止住了話,靜待下文。


    “把這座宅院修繕一下,以後我住那兒,這裏……挺不方便的。”李青把寫著地址的紙條遞給她。


    那是洪武十五年他剛來京師時的落腳地兒。


    這侯府……確有諸多不便。


    朱婉清沒多說什麽,默然問:“李叔有什麽要求?”


    “能住就行,沒什麽……”頓了下,道,“院裏栽種一些果樹吧,柿子啊,石榴啊……小院不大,盡量簡單點,別搞得沒了下腳地兒。”


    “哎,好。”朱婉清收起紙條,“我稍後就讓人去辦。”


    李浩皺眉道:“青爺,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喜靜,這裏太吵鬧了。”李青輕笑笑,“又不是很遠,隻要我在金陵,你隨時可以去。”


    “這裏不好嗎?”


    “嗬嗬……”李青轉而道,“書閣裏的書要時常晾曬,萬不能有失,不然腿給你打斷。”


    “一直都在小心嗬護,就差給裱起來了。”李浩苦笑。


    李青沉吟了下,道:“既如此,索性就裱起來吧,反正也沒人看,記得讓人小心點。”


    “小妹時常……知道了。”李浩悶聲點頭,問,“幹嘛非要出去住?”


    “嗬嗬……”李青起身,道,“伯虎,我們該走了。”


    “好……”


    “這麽急?”李浩驚詫。


    朱婉清挽留道:“李叔你剛迴來,不若歇息幾日再走。”


    “不了,有歇著的時候。”李青笑道,“去了交趾,要逗留好一陣子呢。”


    “嗯……也好。”朱婉清起身,“我送李叔。”


    門口,又駐足良久,李青才騎上高頭大馬,“迴去吧,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我的事完全不用你們操心。”


    “李叔慢行。”


    “青爺一路順風。”


    李青笑笑,揚起馬鞭,“駕~”


    …


    ~


    八月中旬,


    交趾。


    唐伯虎走在異國土地上,頗有種新奇和惶恐,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呢。


    “先生,咱們如何展開啊?”唐伯虎幹勁兒滿滿,卻不知勁兒該往哪兒使。


    “我跟交趾的王有些交情,咱們先去那兒。”李青笑道,“不必有壓力,交趾距大明不遠,這裏充斥著各種漢文化,會說漢話的人不在少數,嗬嗬……過兩天中秋,一起吃月餅。”


    “交趾也過中秋?”唐伯虎驚訝。


    “是啊!”李青輕笑點頭,自顧自地往前走,悠然道,“如你所見,大明確有許多不合理,不公平,甚至黑暗、渾濁的地方,不過,它也並非那般壞,美好的一麵同樣出彩,很出彩……”


    唐伯虎緩步跟上,一路聽著……


    固有的印象逐漸鬆動,璀璨文化的民族自豪感越來越強……


    漢王府。


    唐伯虎怔怔看著府邸大門的匾額,看著漢字書寫的三個大字,他難以理解,瞠目結舌:


    “這,這,交趾的王,竟以此自稱?”


    一時間,唐伯虎也不知該說這交趾王僭越,還是說他太崇尚漢文化了。


    “你不在廟堂,許多事自然不清楚,叫漢王府,自有叫漢王府的道理。”李青笑笑,上前朝護衛們說了幾句,隻見對方客氣了迴了兩句,便轉身進了王府稟告去了。


    唐伯虎驚愕,對走迴來的李青訥訥道:“先生,你竟還會……交趾語言?”


    “嗬嗬……多掌握一門外語好處多多。”李青含笑說,“外語得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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