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都讓一讓。”


    李青近不得前,當即大喊了兩嗓子。


    果然有用。


    短暫嘈雜後,人群分開一條路,李青徑直上前。


    唿~還活著……李青大感慶幸。


    朱見深急道:“先生,你快給厚照看看,他,他好像得了溫病,燙的厲害。”


    ‘不是好像,就是發燒了。’


    李青抬手在嬰兒額頭摸了摸,道:“都別圍著了,還有,趕緊把檀香熄了,嬰兒聞多了不好。”


    “快快,熄了熄了。”朱見深趕忙吩咐。


    接著,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寢宮裏的人太多了,還淨是些身份尊貴的人,奴婢們都擠不動。


    李青無奈:“太上皇,這裏太吵了,我需要安靜。”


    “都退下,佑樘留下就好了。”朱見深立即趕人,連周氏都沒放過。


    好一會兒,內殿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李青解開捂得嚴嚴實實的繈褓,肉眼可見有熱氣冒出,慍怒道:“捂這麽厚,就不怕悶壞了啊?”


    “溫病,不就要發發汗嗎?”朱見深不解,“再說,這寒冬臘月的,不捂著些能行嗎?”


    李青沒好氣道:“外麵寒冬臘月,這內殿可一點也不冷,再說,這捂得也忒厚了,嬰兒體溫本就高,這麽捂著……算了,趕緊讓人取來高度酒。”


    朱佑樘訥訥道:“厚照能喝酒?”


    “哪來那麽多問題,讓你去就去。”朱見深火氣噌噌往上竄,“要不是你,厚照會病嗎?”


    “我……”朱佑樘也氣得不行,無奈何,這是他老子,有氣也得忍著,耷拉著臉轉頭往外走,吩咐奴婢取酒。


    李青想給嬰兒渡些真氣,卻怕嬰兒太小不一定能承受住,又放棄了。


    “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病了呢?”李青怕是傳染病。


    要是那般,他估計也夠嗆,萬一再傳播開來,那將是……滅頂之災了。


    還好,朱見深接下來的話,打消了他的疑慮。


    “本來好好的,那混賬趁我不備,偷偷把厚照給抱走了。”朱見深氣得黑臉透紅。


    “然後呢?”


    “然後我又給抱迴來了。”朱見深說。


    李青:“……你們可真行啊!”


    殿內殿外溫差不低於二十度,這一進一出,一出一進,嬰兒發燒也不奇怪了。


    皇長孫可沒人敢抱,定然是父子倆親力親為,指不定在抱的過程中,捏捏臉蛋子,吧唧兩口什麽的,就這一小人,能有多少熱乎氣?


    一股朔風襲來,全都給吹走了。


    朱佑樘快步進來,反駁道:“父皇,這事你也有責任,你要不抱迴來,厚照還不一定……”


    “放肆!你偷我孫子還有理了?”朱見深暴怒,激動地跳腳。


    什麽話?這是什麽話?這是我兒子,我怎麽就成偷了……朱佑樘胖臉漲紅,卻也不敢再強嘴,怒氣一壓再壓。


    恰巧又遇上李青拉偏架,“太上皇身體本來就不好,你還氣他!”


    “就是就是,氣死老子了。”朱見深氣喘籲籲,目中噴火。


    朱佑樘就差一點……


    (╯‵□′)╯︵┻━┻


    還好,他忍住了。


    “我兒如何啊?”朱佑樘緊張的問。


    聞言,朱見深也不氣了,也一臉緊張的看著李青。


    “隻是風寒引起的溫熱,對常人來說,也就是一副藥的事;不過皇長孫太小了,要謹慎對待。”李青沉吟道,“保險起見,我晚上還是看著為好。”


    嬰兒太嬌氣了,在這時代,因感冒發燒夭折的比比皆是,李青可不敢大意。


    朱見深自然樂意,朱佑樘心係兒子安危,也無不可。


    “李神醫,一定要治好朕的兒子。”朱佑樘嚴肅道。


    “我會竭盡全力。”


    朱見深道:“你去忙公務吧,有李神醫在,厚照定然無恙,別在這杵著了,我現在看你就煩,堂堂一國之君,竟做小人勾當……”


    “父皇!”


    “怎麽,不服?”朱見深沉著臉,開始擼胳膊挽袖子。


    “……”朱佑樘肺都要炸了,胖臉快成豬頭了,他轉身就走,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會做出不孝之舉。


    “這小崽子……”朱見深猶自生氣。


    李青好笑道:“差不多行了,人家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你卻賴著不撒手……不能光怨他一人。”


    “這是什麽話?沒有我,哪來的他?”朱見深哼哼,繼而又擔憂起來,“我大孫不要緊吧?”


    李青點點頭:“嬰兒孱弱,以後可要當心,別再做這種事了。”


    朱見深鬱悶,“我還不是為了讓他安心處理政務?”


    “嗬嗬,得了吧,別這麽冠冕堂皇行不?”


    “你也氣我?”


    李青眉頭一擰:“咋?你還想跟我擺太上皇的譜?”


    “……”


    酒送來,李青在朱厚照手心、腳心,擦拭了一下。


    不過,這時代的高度酒,遠達不到後世醫用酒精的效果,李青思慮再三,還是使用了一捏捏真氣。


    還好,朱厚照患病發現及時,這一番下來,體溫很快降下來,小臉兒也不再那般紅了。


    朱見深長長舒了口氣,道:“你晚上還是住下吧,不然,又是宮門落鎖,又是深更半夜,萬一厚照再發病,麻煩著呢。”


    “嗯,也好。”李青沒拒絕。


    看著睡著了的朱厚照,他輕歎了口氣,思緒飄飛。


    …


    傍晚時分,小家夥基本無恙了。


    一覺醒來,他哭得都有勁兒了,吃了奶後,也有了精神,圓溜溜的眼珠四處亂轉,好似在打量自己的家庭情況。


    打量一番後,似乎很滿意,咯咯笑了兩聲。


    那瞳仁如黑紐扣一般,眼白不含一絲雜質,純淨無瑕,雖還沒長開,胎毛也未脫落,卻很討人喜歡。


    嬰幼兒隻要不哭鬧,還是很可愛的,李青是這麽認為。


    不過,很快他就又加了一條:不屎不尿。


    朱見深一邊親自為大孫子換尿布,一邊埋怨:“你瞅你那嫌棄勁兒,一點都不臭好不好?”


    “……那你咋不趁熱?”


    “你……”朱見深震怒,“要不是怕嚇著我大孫,我非得跟你練練不可。”


    李青嗬嗬:“我這一拳下去……算了,當我沒說。”


    一拳下去,他就得求人別死,還要費勁心力的搶救,實在不劃算。


    黃昏,哄睡了小家夥,朱見深讓人準備上酒膳,二人小酌、聊天。


    “漠北現在局勢如何?”


    “就那樣兒唄,還是窩裏鬥。”朱見深夾了片鴨肉,又送了口酒,“不過,統一也是大趨勢,鬥到最後定然一家獨大,這是不可避免的。”


    頓了頓,“這次之後,裏挑外撅那一套也失去了市場,隻剩兩個辦法,要麽打,要麽大開互市之門。”


    李青頷首:“你覺得哪個更好?”


    “打有打的好處,互市有互市的好處,我覺得……”朱見深沉吟許久,“邊打,邊互市。”


    朱見深給出自己看法:“一味的打,太耗費財力了,一味的互市,則會讓遊牧民族壯大,基於此,打是肯定要打的,要控製他們的人口,互市也要兼顧,不然真逼急眼了,邊關就不安寧了。”


    “理兒是這麽個理兒,可能否按預想實施出來,就尚可未知了。”李青沉吟道,“等等看吧,現在他們自己一團亂,大明不好插手,待其安穩下來,再根據情況想辦法;


    你這個方法聽起來不錯,未必行得通。”


    朱見深含笑點頭,道:“反正我也看不到這些了,有你看著,我沒什麽不放心的,對了,幫我個忙。”


    “什麽?”


    “你那藥方,又該精進了,我吃了後沒以前有勁兒了。”朱見深道,“這男人啊,腰杆必須得硬,你說是不?”


    李青滿臉黑線:“你就不能消停嗎?”


    “你也是男人,你想象一下,自己女人想跟你親熱一下,而你……卻腰膝酸軟,有心無力,是什麽感受?”朱見深反問。


    “……服了你了。”李青無奈,“你難道不知,就你這身體情況,沉迷女色會折壽嗎?”


    “我知道啊!”朱見深淡然道,“可若連女色都沾不得,碰不得,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趕快升級藥方,你也不想我活著沒勁兒吧?”朱見深活得通透。


    有李青,他不用為身後事發愁,自不懼死亡。


    死都不怕,自然要活得開心,活得快樂不是?


    …


    次日清早,李青聽到外邊動靜,幽幽睜開眼。


    起身來到外殿,卻見一道略感熟悉的身影。


    愣了下,才想起此人是誰。


    李青打了個招唿:“見過興王殿下。”


    朱佑杬對李青也有些印象,當初他授封之時,李青吃席場麵那叫一個勁爆,數年過去,他仍記憶猶新。


    “免禮,數年不見,李神醫還是那般風姿綽約啊!”朱佑杬含笑點頭,“本王的大侄子無恙了吧?”


    一句大侄子,聽得李青臉皮子抖了抖,不由多看了眼朱佑杬。


    朱佑杬眸正神清,書卷氣很濃,整個人看起來淡然出塵,溫文爾雅,實不像是有野心之人。


    朱見深笑道:“醒的正好,不急著走,一起吃點。”


    “這不好吧?”李青嘴上說著,身子卻坐了下來。


    太上皇的早膳,可是比街上小吃強了十萬八千裏,他哪會客氣。


    朱佑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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